一百多号人进入不乡城,里面的房子很奇怪,看起来像山石硬凿而成。
一排一排,十分整齐,没有房脊,竟然是平顶。
不乡城果然热闹,酒、茶、盐、粮、布等铺子全在门口。
中间最大的院子门口四个字:天上人间。
里面很吵,乐器声与叫嚷声不断。
一听就知道是青楼赌坊。
这里的人也很热情,就是脸上全部带着揶揄,嘴里说着同样的话。
“欢迎,欢迎,又来新朋友了。”
方厚泽一路客气拱手回应,掌柜带他们来到西边山脚的一处院子。
“方东主,此院正好六十间房。您带着一点锅碗瓢盆和粮,上官照顾,咱不说了,里面的家具也免费,但用坏东西要照价赔偿,这是给您的价格,您请便。”
掌柜给了他一张纸,方厚泽来不及看,与掌柜互相躬身客气,人家已快速离开。
女眷们在分房子,几个男人四处转了一圈,终于明白这是山西的‘硬土’。
听说是太行商号炼铁的时候,无意中烧制而得,伴水为石,竹筋为墙,颇为神奇。
他们两天前已换作正常服装,一共四家人,带着三十名长工护院。
方厚泽与三名师兄弟坐在正屋,抬头看看房顶,再看看门外的安宁,格外庆幸自己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一人负手站在墙前,靠近识别一下,惊呼出声,“师兄,这里有人住过。”
方厚泽起身,原来是一首诗。
不乡城中思不乡,
岁华空度意彷徨。
旧篱应是花仍绽,
心向桑榆念更长。
这诗用石笔刻在墙上,中间还有几个血指印,强烈的悔恨念乡之情。
四人齐齐叹气,方厚泽摆摆手,“无妨,能有此地安排家眷,方某也可以放心回乡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您想得美,不乡城五年不准出,最早的人也出不去。”
众人扭头看去,一个劲装中年人站在门口,对他们再次躬身,“方东主好,鄙人是不乡城清洁工。”
方厚泽拱拱手,“您好,清洁工是什么职务?”
“哈哈哈,不是职务,就是下人,这个院子由我来打扫,垃圾由我来扔,茅厕也由我来挑,这是我争来的,诚惠,您每月给一斗粮。”
“不劳烦您,我们自己会打扫。”
“方东主,这由不得你,只有清洁工可以清洁,想省粮食不行。”
“您多虑了,不过一斗粮,方某交个朋友,不用劳烦您。”
清洁工收起凌威的气势,眨眨眼疑惑道,“方东主是哪里的大户?如此豪爽吗?没见您带多少银子呀。真这么豪爽,为何不去南边?”
这是个大问题,方厚泽深吸一口气想解释,旁边师弟惊呼一声,被惊的一抖,差点让他呛死。
“该死的,这是抢劫,一斤盐巴399两,一个椅子200两,一床被子竟然500两…这群混蛋,我们羊入虎口。”
方厚泽一把抢过师弟手里的纸,看一眼肝胆俱惊,双手发抖。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陆家人善?郭家更善?这是明抢,他们还用如此恶心人的手法,故意让人来上当。”
“哎哎哎~”门口的清洁工连连摆手,“这话过头了啊,没人让你们来,是你们自己愿意来,某也曾是富户,现在想明白了,自食其力没什么不好。”
“胡说八道,我们要离开。”
清洁工面色一冷,“不好意思,没人能离开,你们从南边来,那里只准进,他们这里的人可以从北面出,一条路到泽州阳城,物资都从那边来,一条路到垣曲,轮值的人从那边来。
不乡城只有这三个地方可以通外边,想出去的人都在关卡的峭壁挂着,有空您可以去看看,或者您也可以挂上去。
现在请付一斗粮,这是规矩,接下来三十天,某保证让院子干干净净。”
四人气得呼呼喘气,清洁工看他们的样子,吭哧一笑,“某给你们一个准确数字,每人每年至少二千两,保证饿不死。
您带了几万两,可以在这里活着几个人,没有银子,那就只能做工了,想不被饿死,必须像某一样,日夜劳作。”
方厚泽鼻息吭哧一声,气得发抖,“陆天明枉费长辈教导,郭聚财糊涂至极,怎么留下这些混蛋。”
清洁工大惊,本已进屋,又马上跳出去,脸色化为大喜,仰天大吼,“守卫,守卫,这里有人咒骂太岁大将军…”
一边吼,一边手舞足蹈跑出院子,十分兴奋的模样。
几人面面相觑,哪来的神经病。
清洁工出院刚叫了两声,戛然而止。
屋内的几人看到巴图和那个千户出现在院门口,清洁工正兴奋指着他们解释。
家眷也很快来到身边,方厚泽摆摆手,让其余人去各自屋里,留下自家夫人和儿女。
巴图听完清洁工的解释,与千户负手来到正厅,两人脸色很复杂。
“方先生,咒骂太岁大将军,按例吊死,念你初犯,罚银万两,明日不缴,人头落地。”
方厚泽一时被惊得无法接茬,方世玉却皱眉道,“哪里来的规矩?国公府小姐为何如此强势?若这么论,方某五岁就骂他到十岁,还是当面骂的。”
方世玉身后的姑娘也叫道,“还有我,我还打他了。”
巴图与陈继业对视一眼,对方厚泽道,“方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好友关系?”
方厚泽反应有点慢,这时候才把孩子护在身后,“方某在国子监读书,附近房子太贵,夫人勤俭持家,我们住在北城,顺带靠亲军保证安全,与陆家乃隔墙邻居,不敢说与忠勇侯好友,但与郭聚财确实相交深厚。”
“我不信,你家这么富裕,看着陆家贫困?”
“陆家贫困?”方厚泽一头雾水,“哪里贫困?陆家祖父母当时瘫卧,又非饥饿。”
巴图拍拍额头,他也糊涂了,方家见到的是十三年前的陆家,正是败家的开始。
“与郭总管联系过吗?”
“当然!”
“嗯?!我为何没听说过?!”
“这有什么说的,两年前郭兄联系我到塞外做生意,方某说难离乡,如今…如今难以启齿。”
巴图大恼,“你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