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子与高兴武双双被杖毙了。
周行却因为找回玉如意有功,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奖赏。
万寿殿内,淳安帝盛怒之下,将手中奏折狠狠砸在了书案之上。
“岂有此理!朕正欲派人出使怒卑,而怒卑却再次出兵犯境,真是以为朕不敢北伐吗?”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闵瑞在一旁诺诺说着,偷眼看去,淳安帝气得脸色都变白了。
“传朕口谕,宣震允进殿见朕。”
闵瑞一听,皇上这是真怒了,唤宣王进殿便预示着要开战了。
还未等闵瑞挪步,殿外值守太监进了殿内,禀道:“皇上,宁王求见。”
淳安帝喘了几口粗气,将手一挥,“准见。”
闵瑞见淳安帝未再有所明示,便弯身站在了淳安帝身旁。
宁王进了殿内,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震轩,你来见朕,可是出使怒卑一事?”
“正是此事,儿臣举荐刑部侍郎王轼为使……”
淳安帝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宁王的话,顺手将书案上的奏折递给了宁王。
“你看看这个,边北八百里加急,怒卑已经出兵犯境了。”
宁王惊顿一下,上前几步,双手接过了奏折。
“依朕看来,此次出使已无意义,朕已决定出兵北上,讨伐怒卑。”
宁王将奏折轻轻合上,紧眉道:“父皇,怒卑之所以屡屡犯境,正是因为我朝自父皇登基以来,勤于内治而少于外交。儿臣并不反对出兵北伐,但两兵交战尚需先礼后兵,若能化干戈为玉帛,省却兵马相见,岂不更好?”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怒卑已经出兵,朕若再派人前去谈和,岂不有损国威,反让天下百姓以为,朕真得怕了他们。”
宁王淡淡轻笑,继续劝说道:“父皇乃天下国君,我朝乃华夏大统,谁怕了谁百姓心中自有评判。儿臣以为,君当以民为主,爱惜百姓才是百姓心中的千古明君。”
淳安帝沉思了片刻,宁王说得不无道理,可现下这种局面,议和会成功吗?
“震轩,在朕心中,一直都想与怒卑一族议和。可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前去议和,怒卑会答应吗?”
“父皇,儿臣不知。但儿臣知道,此后我们再出兵北伐,便可顺应民心,师出有名。”
淳安帝轻轻点头,一挑龙眉,舒开了面庞,“震轩,你认为此去议和,咱们有几成把握?”
这个问题顾冲就曾经问过宁王,如今淳安帝再次问起,宁王此时回答,底气明显足了很多。
“若是王轼独自前去,议和只有一成的把握。若是父皇准许顾冲随之前去,那便有三成把握。”
淳安帝皱皱眉头,他并不关心谁去,关心的是只有三成把握。
“三成?”
淳安帝念了一句,接着想起刚才宁王所说,凝眉问道:“你刚才说让谁去?”
“顾冲。”
“撷兰殿的小顾子?他不是在杂役司劳役嘛。”
“不错,恳请父皇免除他的劳役,让他随王轼前去怒卑,那样议和的机会就会增加两成。”
淳安帝半信半疑,试问道:“这个小顾子倒是挺激灵,可这毕竟是两国邦交,他只是一个小太监,能胜任吗?”
“父皇,他不但能胜任,还曾夸下海口,若是父皇应允他一件事情,他就有十成的把握与怒卑议和。”
“哦?”
淳安帝瞪起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先不说顾冲是否真有这本事,关键人家这大话说得响亮啊。
放眼朝中,哪个敢这样不要脸,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话?
“他让朕应允什么事情?”
宁王也算用尽了心机,他知道若是贸然进言,淳安帝必不会同意。于是便用议和为诱饵,引诱淳安帝渐渐入套。
“小顾子说:小高子已经伏法,玉如意也已经找回,请皇上念在小高子事出有因,苦心救弟的情面上,不要牵连他的家人。皇上大恩大德,奴才们必会永记心中。”
淳安帝听后沉不作声,许久后长长舒了口气出去,“这等大罪若不追责九族,只怕日后谁都敢这样了……”
“但是,小顾子敢为朋友仗义进言,这点朕倒是很欣赏。”
随后,淳安帝笑了出来,与宁王说道:“也好,朕可以不追究下去,但朕也有一个条件,此次议和必须成功。若不成功,你告诉小顾子,回来后让他提头来见朕。”
顾冲的劳役被免除了,周行还有些舍不得放他离去。
“顾公公,要说皇上对你,那可真没得说,还从来没有过被免除劳役的呢。要不你在我这再呆上一段时日?”
顾冲翻翻白眼,没好气说道:“算了吧,你责刑司的扫帚都被我扫没毛了。”
“哈哈,你已免除了劳役,自然不会让你再去扫院。”
“行了,周司仪,后会有期。”
离开责刑司,顾冲又去了杂役司。
虽然劳役免除,但还有一些繁琐的程序,他还是要过去一趟的。
李春见到顾冲,立刻笑脸相迎。
这主儿可是不简单,能被免除劳役的恐怕只有他一人了。
“顾公公,恭喜恭喜。”
顾冲赔笑道:“好说,好说,多谢李司仪照顾。”
“顾公公客气,稍后我差人将你的劳役文书送去内事府就是了。”
“哦,我还以为需要我亲来呢。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李司仪了,告辞。”
顾冲正要离去,李三晃晃悠悠走了进来,见到顾冲,显然一愣。
“李管事,好久不见。”
顾冲呵笑几声,眯眼笑道:“李管事对咱的好,咱都记在心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悔有期。”
李三愣愣地看着顾冲离开,伸手指着向李春问道:“他不是在责刑司劳役吗?怎么又回来了?”
李春望着顾冲背影,叹了一声道:“皇上口谕,免除了他的劳役。”
“皇上口谕……”
李三张张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顾冲回到了撷兰殿,在小春子他们面前自然又是一顿显摆。
“顾公公,你真得不用去劳役了?”
小权子难以相信,瞪着眼睛打量着顾冲。
“当然,皇上亲口赦免的,哪还有假?”
“皇上为啥要赦免你呀?”
“你哪那么多问题,我长得好看,行了吧?”
小权子努努嘴巴,顾冲只能算是不难看,要说好看,他还差太多呢。
九公主见到顾冲,淡笑了起来,“小顾子,我听说你在杂役司成了香饽饽,责刑司与敬事房都要提用你呢。”
顾冲得意道:“那是,咱去哪也不能给九公主丢脸不是?”
“哼!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这个主子。”
“奴才时刻不敢忘记,九公主一日为主,终身为主。”
九公主听到这话,好像受了委屈一样,脸上笑容淡去,跟着眼圈一红,嘤嘤地抽泣哭了起来。
顾冲愕然,慌忙道:“主子,可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九公主埋怨道:“你既然认我这个主子,为何还要去敬事房当差?”
“额……”
顾冲纳闷,自己是有这个意思,可是却从没跟九公主提起过啊,她怎么知道的?
九公主倔强地抹去眼泪,强颜欢笑出来,“不过我不怪你,母妃说了,你在我这里只会做个管事,永远都不会有前途。我希望你好,所以我不留你。”
顾冲有些惭愧,九公主对自己情同手足,自己却想着要离开她。
“主子,是愉妃娘娘与你说起我要去敬事房?”
“嗯,母妃还说,撷兰殿太小了,站在这里,你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
顾冲低下了头,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依婉轻轻搀扶九公主,眼中噙着泪水,将头扭向了一旁。
“依婉。”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呼,依婉抬头看去,低声说道:“主子,是碧迎。”
依婉走出屋外,两人轻声细语片刻,将碧迎带进了屋内。
“九公主,愉妃娘娘让奴婢前来,请顾公公前去芷娴宫。”
九公主打起精神,虽泪痕满面,却也笑的灿烂,“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吃饭。”
顾冲随着碧迎向芷娴宫走去,从走出撷兰殿那一步起,他就感觉到,自己真得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远了。
芷娴宫内,宁王居然也在。
愉妃侧坐榻上,眉眼之间写满笑意。宁王坐在另一侧,向着顾冲轻轻颔首。
“小顾子见过愉妃娘娘,宁王殿下,娘娘吉祥。”
“免礼。”
愉妃愉悦的心情难以掩饰,轻轻抬起手臂,吩咐道:“碧迎,给小顾子赐坐。”
顾冲受宠若惊,不知愉妃为何对自己这般热情,连忙谢道:“小顾子谢过愉妃娘娘。”
“小顾子,母妃听说前阵儿你立了大功,特意唤你过来,是要奖赏你呢。”
顾冲望望宁王,最近自己的确做了不少事情,但愉妃奖赏自己,应该就是卢美人的那件事情了。
果不其然,愉妃收起笑容,浅浅开口,“卢美人为得圣宠居然怂恿其父贪赃枉法,真是可恶,后宫若都如她这般,岂不没了规矩。”
“母妃说得极是,这卢美人恃宠而骄,百般讨好庆妃,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却无一人为其说话。”
“自作孽,不可活。”
愉妃看向顾冲,笑意再次泛起,“小顾子,敬事房的崔执事来找过我,想调你去敬事房当差,你意下如何?”
顾冲急忙答道:“小顾子愿听娘娘差遣,娘娘让我去,我便去。”
愉妃浅浅一笑,对他满眼喜爱,实在是因为顾冲太明白事理了。
顾冲心里明白,愉妃与宁王这样极力让自己去敬事房,肯定是有她们的目的。
只要顾冲去了敬事房,愉妃就可以随时知道皇上的去向,宠幸了哪个美人,又冷淡了哪个美人,等于后宫中愉妃多了一双眼睛。
而宁王更希望顾冲去敬事房,离皇上越近,能探听到的消息就越多,知道的也就越早,相当宁王又多了一对耳朵。
只有九公主是真心对自己,她舍不得自己离开,可她又不想耽误自己前程。
前程……
这是最好的说辞,单纯的九公主居然信了。
“小顾子,你想要什么赏赐?”
愉妃慈笑问着,顾冲在凳子上略微欠身,诚恳地答道:“小顾子只知道忠于主子,忠心为主子办事,哪敢要什么赏赐?”
愉妃与宁王对笑一下,和声道:“碧迎,聘如。”
“奴婢在。”
碧迎与聘如轻步来到一旁站好,等候着愉妃吩咐。
“小顾子,她们俩个是我最疼爱的侍女,你去了敬事房也需有人照顾,我将她们其中一人赏赐于你,你便选了一个吧。”
“啊……!”
顾冲惊讶的失声喊了出来,碧迎与聘如也是未曾想到,喏喏轻唤道:“娘娘……”
“怎么?小顾子,你不喜欢我的赏赐吗?”
愉妃语气很是柔缓,但无形中却有一种极强的威慑力,不容你拒绝。
顾冲尴尬地挠挠脑袋,讪笑道:“娘娘,不是小顾子不喜欢,只是我本身就是一个奴才,怎敢让两位姐姐伺候?”
“谁说你是奴才了?崔执事这般看重你,必会给你个好职位。”
“可是娘娘,我即日就将出宫为宁王办事……”
“那又如何,等你归来后,再让她们过去伺候你就是了。”
看来愉妃打定了主意,自己是无法拒绝了。
顾冲沉思片刻,抬头道:“既然这样,那请问两位姐姐,谁愿意与我同去啊?”
碧迎与聘如两人红着脸颊,将头紧低,谁也不敢开口。
愉妃扫了她们一眼,浅笑道:“你喜欢哪个,便带走哪个。”
顾冲好是为难,这两个丫头长相自然没得说,身材也如出一辙,就连身高都几乎一样。如果说她们有不同之处,那就是碧迎显得柔顺一些,而聘如则更加活泼。
他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否愿意跟自己走,可是又无法去问,索性随缘吧。
“娘娘,两位姐姐都是万里挑一,我已经挑花了眼。不如这样,还是抓阄吧,娘娘你看可好?”
愉妃点头笑道:“也好,你的主意是多,那就抓阄决定吧。”
顾冲嘿嘿笑着,心中却冷笑起来。
说算是什么赏赐?分明就是愉妃派来监视自己的。
从此以后,自己以后的一言一行,都将逃不过愉妃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