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远处奔来,几步便翻过了围栏,将她拉起来,护在怀中。
“四娘?”
舒月手中紧握着长簪,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听到晏行知的声音后,她才睁开眼,晏行知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了。”
他伸手,动作轻柔的用指腹将那些溅在舒月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四娘,别怕。”
晏行知的心中压抑着怒火,却不敢在舒月正害怕的时候发作。
他将长弓丢给身边的福文,而后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舒月身上。
舒月张嘴想说什么,晏行知语气柔和道:“别怕,有孤在,闭眼,什么都不要看。”
他弯腰将舒月抱起,目光凌厉的扫视过马场的所有人。
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告诉众人,谁要是参与了这件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舒月被晏行知抱着,离开了马场。
她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那种惊恐之中。
晏行知的大氅将她从头到尾的都罩住,她把头埋在里面,不愿多说一句话。
男人身形高大,抱着舒月时,稳如一座可靠的大山,竟然让舒月感到片刻,莫名的安心。
带着人回到东宫后,福文也将陈太医请了过来。
晏行知将舒月放到床上,正准备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来时,从衣裳里伸出一只染血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她惊魂未定,哪怕此时处于安全的环境中,也感到害怕。
而面前的晏行知,不再是让舒月排斥的存在,相反,他的怀抱很安心,让她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他。
晏行知像是愣住了一样,站在舒月对面。
待反应过来后,晏行知在舒月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将大氅的兜帽拉下,露出舒月的脸。
女娘的眸中有惊慌失措,更有浓重到化不开的害怕。
他心疼的伸手,将她散乱的发梳理整齐。
“孤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让陈太医帮你看看,好不好?”
哪怕是蹲在舒月面前,他这身高也能与舒月平视。
但为了减少舒月的害怕,晏行知刻意放低了身子,让她的目光垂下看他。
“是有人引我去的马场,一个小太监,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
舒月听着晏行知的话,紧握住他的衣袖,出声说了一句。
她声音有几分颤抖,但说的很清楚,晏行知点头:“孤来处理。”
说罢,晏行知反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阿月很勇敢。”
他夸赞她一句,像是鼓励一样。
舒月狂跳不止的心,也在晏行知的安抚下渐渐安定下来。
见舒月眼眶有几分泛红,晏行知站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憋了一路的舒月再也忍不住的哭起来。
“那个马,那么高,那么大,蹄铁上,上还有钉子,我害怕……”
舒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狂乱的马匹就那么朝着她奔来,若不是晨时,丹凝给她的武器,此时她早就是马蹄下的一滩烂泥了。
究竟是何人,这般想要她的性命。
“孤知道,孤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阿月,四娘,别这样哭,眼睛疼。”
他也心疼。
她从来没在晏行知面前这样哭过。
像是要将此生委屈尽数倾诉掉一样,哭的他心疼,都快要碎了。
他不哄还好,一哄下去,舒月哭的更厉害,怎么止都止不住。
晏行知只好给她顺着背,防止她哭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身前的衣服都洇湿一大片,她才哭累了,倒在他身上睡过去。
晏行知伸手扶住她的身子,站在不远处的福文识趣的拿着干净的毛巾上前。
“殿下……”
“小声些。”
福文才刚开口,晏行知接过毛巾后便说了一句。
听到这句,福文压低声音道:“陈太医在外面候着呢。”
他也不知道这四娘子要哄这么久,陈太医在外头,腿都要站麻了。
“知道了,待会儿让他进来。”
晏行知低声说道,动作温柔的给舒月擦着脸。
他好不容易哄睡着的,要是待会儿乱醒了怎么办?
只是看着她这样可怜的模样,晏行知恨不得将那个算计舒月的人千刀万剐。
别管是谁,让他抓到了,就别想活过今晚。
给舒月擦干净脸后,晏行知又给舒月擦了染血的手。
刚刚还显得脏兮兮的女娘瞬间又白嫩了回来。
晏行知倒是不介意自己身上被舒月蹭上去的眼泪还有血迹。
她这样依赖他,晏行知还觉得高兴呢。
脱掉舒月的鞋子,给人盖上被子,放下帷幔后,晏行知才让陈太医进来。
舒月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正巧给了陈太医把脉的机会。
陈太医进来后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但还是仔细上前给舒月把脉。
等到把完脉,他刚要开口,就被晏行知止住。
晏行知用手指了下外面,陈太医了然,放轻脚步声,走了出去。
没想到,这太子殿下对这舒四娘子,这般爱护。
晏行知让福文拿了一块糕点来,塞进了舒月的手中,这才起身走出去。
站在门口,陈太医开口道:“舒四娘子这是惊慌过度引起的惊厥,待微臣开几贴安神汤药服用一下即可。”
“只是有件事,殿下。”
陈太医欲言又止,晏行知面上染上几分不耐道:“说。”
“四娘子身上,有五色粉的香气,这东西是乡野猎人用来吸引猎物的东西,药效极其猛烈,挥发范围也很广,动物闻到就会狂躁不已。”
从而让猎人达到捕猎的目的。
只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宫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舒月的身上,陈太医有些想不明白。
怕不是四娘子牵扯进什么纷争纠葛之中了吧。
这话,陈太医不敢说,但是晏行知敢想。
“四娘的贴身丫鬟呢?”
晏行知沉声问了一句,而后就听福文道:“已经让人去寻了,听说四娘子当时被叫走的急,都没来得及跟自己的丫鬟打招呼。”
福文说完后,晏行知嗯了一声。
不多时,石榴匆匆赶到,刚同晏行知行完礼,就听他说。
“去给你家娘子换身衣裳。”
如果有人想用五色粉来吸引马匹发狂,那么撒在舒月的衣物上,就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石榴听到这话愣了下,她来时,也没带衣服啊。
“先拿孤的衣裳换上,待会儿你再去玉泽殿拿。”
晏行知的话说的十分自然,却震惊了在场的几人。
未出阁的女子穿男子衣服,这要是传出去……
只是,如果是晏行知,应当没人敢乱说话。
福文忙去寻了之前晏行知刚回宫时,还没来得及穿的衣裳。
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衣服的尺寸怎么也比现在的要合舒月的身一些。
石榴拿着衣服进去给舒月换下外衣。
还好舒月哭的狠,这会儿累极了,睡得正熟,一点儿也没惊醒她。
等石榴将换下来的外衣拿出来,陈太医一下就看到了衣裳背部的东西。
“这就是五色粉。”
细碎的粉末就在衣服的夹层之中,若不是陈太医熟悉这东西,也认不出来。
“你家娘子的衣服,都是你准备的?”
晏行知手中拿着那衣服,看向石榴。
石榴点头:“是,娘子的衣物都是奴婢准备,只是这件衣服,是宫中浣衣局洗干净送来的。”
“那日娘子同七公主用饭时,不小心蹭到身上油污,衣服换下来后,就同七公主的一起,送到浣衣局了。”
石榴是打小跟着舒月一起长大的丫鬟,没必要害舒月。
晏行知半眯了下眸子,将衣服丢给石榴。
“拿着这衣服,去寻德妃娘娘,将你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
“福文,你也去,就跟德妃娘娘说,这件事,算孤欠她人情,孤会帮她斡旋,让小七在上京多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