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间窟房比其他窟房要干净许多?”
一如往日天梯山岁月,朝颜睡里侧,昙曜睡外侧,两人借着昏黄的烛光望着窟顶任意闲聊。
不同的是,如今他们已不愿再分隔寝具,更不满足于只握袖角。
昙曜将朝颜紧紧搂在怀中,贪婪地闻着朝颜的体香。
“我有时会来此住一两日。”
“你为何会来这?”
“受邀来此讲经或是参加某些节日,有时路过也会来此。”昙曜轻声解释。
有时他也会特意来此小住几日,只是因为他想她了。
“哦,难怪会发生那等祸事呢,是不是自那次之后,你就再不留宿旁边的寺院了?”
朝颜好奇地打探,据那名嘴碎的同门透漏,昙曜被人关起来调戏之事正是发生在附近的寺院。
昙曜咽了口口水,不自然地轻咳几声,“颜颜,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朝颜赌气地推开昙曜,“不,我偏要提,你是不是还想护着她们?”
昙曜只好加紧手中的力道,压住朝颜乱动的身子。
“不是,我只是不想回忆此事。”昙曜的声音越说越小,情绪顿时变得很低落。
朝颜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她竟然在昙曜的伤口上撒盐。
若是女子碰到此事,怕已经被全村人唾弃。若是男子...特别是昙曜这样单纯的男子,此事怕也是件难以启齿的阴影。
朝颜不再乱动,转身搂住昙曜的腰。
昙曜背上的肌肉随之一紧,紧张地问道:
“颜颜可是原谅我了?”
“嗯。”
朝颜轻声应答,今日见他在雨中奋力救人时,朝颜心中对他的责怪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昙曜本就是这样有大爱的人,从小便是。
他会为了苍生舍弃他自己,会为了同门舍弃他自己,唯一主动争取过的就是她,她怎么忍心继续责怪他。
昙曜嘴角咧开,深深地将头埋进朝颜的颈窝。
“真好。”
朝颜被昙曜的呼吸扰得浑身不自在,转移话题问道:
“是哪位同门让你看话本的?”
昙曜犹豫片刻,轻吐出一个人名——“僧青。”
“谁?僧乾?僧乾何时娶亲了?”朝颜瞬间仰起头,瞪着眼睛望着昙曜。
昙曜被朝颜惊讶的小表情逗笑,“不是僧乾,是僧青,以前与我们同院居住的师兄。”
“哈哈~我说呢,怎么会有人看上僧乾,就他那古怪的性子。”
朝颜尴尬的笑笑,“难怪我之前在寺中鲜少遇见僧青,原是成亲了,他何时成亲的?”
安祁山寺虽不阻止僧人娶亲,但也不鼓励。依照寺规,凡是娶妻者需搬出寺院别院居住,每日修行仍可来寺中进行。
“去岁,他的娘子在城中经营一家豆腐坊。僧青有次下山去采买,因吃了人家一口豆腐,就被掳了去。”
“哈哈哈~他吃的是真豆腐还是假豆腐?”
“还有假豆腐?”昙曜并不懂朝颜的另一层深意,不解的问。
朝颜眼眸转转,似是想起什么又调侃道。“僧青可是只让你看了话本?”
昙曜假咳两声,“嗯,我只看了话本。”
“那看来僧青还给了你别的。”
昙曜羞得满脸通红,刻意躲避朝颜调笑的眼神。
朝颜见状,伸手在被中戳了戳昙曜的肚子,
“还给了你什么?你快说。”
昙曜一把握住朝颜作乱的手,“颜颜,时辰不早了,快些安睡吧。”
“你要不说,我才不让你睡。”
昙曜偏过头四处张望,“就...就...那些事的书。”
朝颜故意装听不明白,“那些事?哪些事?”
昙曜暗暗叹了口气,低头注视着朝颜,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就...这些事。”
烛光摇曳,两人重叠的身影被映照在墙角手牵手的画像之上,仔细看,画像旁的箱子背后,还隐藏着一幅双人共赏夜景图。
漫漫长夜终于溜走,耀眼的阳光洒落在军营各处,地面依旧泥泞,人们却有了生的希望。
“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小孩子兴奋地奔跑大喊。
经历过变故的人才知道阳光有多珍贵,人们对太阳的崇拜始于播种,陷于苦难,忠于希望。
卢统摇着折扇来到朝颜窟房前,向门前守卫的黑甲军问道:
“郡主可在里面?”
黑甲军对卢统抱拳行礼,“回卢大人,郡主昨夜身子不适,尚未起身。”
卢统瞬间收起手中的折扇,一连串的问题抛出。
“身子不适?可是冻着了?医师来看过没有?”
“昨夜昙曜大师已来看过,具体情况属下不知。”
卢统心中隐约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昙曜何时来的?又何时走的?”
“这...”
未等黑甲军回复,窟内已走出一人,一身褐色僧服,不是昙曜又是谁。
昙曜对卢统行了一礼,“卢施主,郡主昨夜风寒加剧,此时尚未起身。你若寻她有事,还是晚些再来吧。”
昙曜神态自若地看向面色铁青的卢统,眼底暗藏笑意。
“你!你何时来的?颜颜还未起身,你为何能进去?”卢统难以置信的反问。
昙曜嘴角扬起,“贫僧昨夜便在,担心郡主安危,未曾离开半步。”
卢统震惊的不知言语,这登徒子竟然!守在!颜颜身边!一夜!
昙曜装作没看见卢统吃惊的样子,自顾自的说道:
“贫僧还需为百姓诊治,先走一步。”
说完,挑衅地对卢统点点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军营走去。
卢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抓着黑甲军的胳膊问:
“昙曜方才所言是不是真的?他当真守在郡主跟前一夜?”
黑甲军实在是不忍心直白的告知卢统真相。
“卢大人,昙曜大师确实是昨夜子时到的,一直守在屋内为郡主诊治煎药。”
卢统面如死灰的走回自己的住处,行尸走肉般地躺到还未起身的道俊身旁。
“道俊,你可知颜颜昨夜风寒加剧,咳了几个时辰?”
道俊瞬间清醒过来,“现下如何了?可还在咳?”
卢统僵硬地摇摇头,“昙曜昨夜去为她诊治了。”
道俊复又瘫倒在床,“既然他去了,那我也放心了。”
卢统侧头看着倒头大睡的道俊,胸中悲愤之情喷射而出:
“放心什么放心,昙曜那个登徒子守在颜颜身边一整晚!”
道俊伸手掏掏耳朵,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可在北魏别院厮守了好些时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