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告别过往,告别至亲
作者:长岛冰茶不要冰岛   求死女青年魏晋捣乱史最新章节     
    经过京中“谣言”的数日冲击,庐阳寺的香火气比先前少了大半。

    昔日挤都挤不进去的讲经堂,今日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几个人。看他们手捧经书的模样,应是这寺院最虔诚的信徒。

    昙曜带着两名僧人从后堂走进,他手中的念珠仍是朝颜年少时送他的那串,珠子已有些许划痕,失了原先的圆润与光彩。

    他无意间抬眸在四周环顾一圈,没曾想会对上一双美目,平静的面色瞬时不见,视线留恋的在她脸上逗留许久才舍得离去。

    他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讲经,可他的视线却总是忍不住看向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如是我闻,昔日……”

    无论人多人少,昙曜讲经的诚挚都分毫不减。哪怕堂下没有一人,他也会对着空空的蒲团讲给自己听,像年少时那样。

    可是朝颜偏偏听出来了,他此时的嗓音不再像从前平静,带着几分激动、几分急切、几分渴求。

    讲经结束时,时辰已接近午时。

    昙曜转身就想逃走,却被卢统一句“堂兄”叫住脚步。

    他抿抿嘴唇,轻声应道:

    “二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卢统并未随朝颜一起走进院内,而是守在门口,像个守卫公主的将军。

    他自嘲地笑笑,有时真觉得自己蠢得可怜,好好的姑娘不要,非要觊觎心尖上有别人的女子。

    朝颜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发出新芽的菩提,好像没过很久,又好像过了很久,这菩提竟又长出了新叶。

    “曜师近日可好?”她问。

    “尚好,郡主可还安好?”他也问。

    “亦好。”

    两人并排立于菩提树下,各自望着面前的枝叶,像是看着即将背道而驰的人生。

    他说:“听闻郡主要与卢大人成亲了,恭喜。”

    她又问:“曜师会来观礼吗?”

    “贫僧会在佛前为二位祈福。”

    “求我们白头偕老吗?”

    朝颜侧头看向昙曜,笑不及眼底,因为眼底有一汪深藏的泪水。

    昙曜的平静彻底被打破,眼中的情意终是藏不住,他哀伤地看了朝颜几眼,没有说话。

    “呵~”朝颜忽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了,她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水,带着哭腔说道:

    “多谢曜师送来的解药。”

    昙曜整个人呆傻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朝颜。转瞬,他又释然地放松下来,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郡主永远都不用对贫僧道谢。”

    “那曜师可知我心意?”

    朝颜转过身紧盯昙曜的双眸,她的脸上已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仍不断有泪水向下一滴滴滚落。

    “贫僧...”

    昙曜想将朝颜搂进怀中,可手伸至半空却还是只能无力地垂下。他转过身,任凭眼泪落入唇角,颤抖着声音说:

    “贫僧不知。”

    “昙曜,你真的不知吗?你确定你不知吗?”朝颜对着昙曜的背影边哭边吼道。

    她终究没有等到昙曜的回答,在她没有看到的那面,昙曜的眼泪不比朝颜少,他终究没有做到,他也想不顾一切地站到她身边,可他的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僧人。

    太平真君四年,四月初六。

    阳平王府与卢府联姻,大内派出三百宫人协助督办,魏帝亲临王府送亲。

    送亲仪仗队长达数十里,马上的红衣新郎官意气风发,酒楼上的鲜衣少年饮酒买醉,人群中的失意之人黯然退场。

    据说,卢大人成亲后三日未出府门,日夜与夫人耳鬓厮磨,寻欢作乐。

    京中人调侃:“这卢大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想真有些功夫。”

    “那当然,这可是卢大人守了几年才娶到的美人儿。”

    “可是郡主不是与……”

    “肯定不是郡主,卢大人家世显赫,祖上三代将军。如果郡主真有此事,卢大人还能与郡主这般恩爱?”

    自此,京中的谣言不攻自破,寺院中的香火更胜从前。

    那日,两名黑衣人潜入庐阳寺佛堂,看到一名口吐鲜血倒地的和尚,想也不想地直接抬走。

    太平真君五年,暮春刚过。

    驻守于京师南边的军营传出噩耗——

    阳平王死了。

    彼时朝颜刚从武州回京,初闻噩耗就火急火燎地赶回阳平王府,见到的只有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愤恨地抽出剑直抵陆修的胸膛,“我不是叮嘱过你近日要小心些?”

    陆修颓丧着脸跪下,“郡主,属下们中了调虎离山计。”

    朝颜气地拿起剑就要直冲皇宫,被赶来的卢统拦下。

    “颜颜,不可意气用事,此事还需等大理寺调查。”

    阳平王的丧事持续了三日三夜,南安公主在阳平王的灵前几度哭晕过去,王府数人轮流守灵,唯有朝颜,半步不愿离开。

    她消瘦地像一具骨架,面色灰暗得没有半分血色。

    这是昙曜一年后再次见到朝颜的第一面,他责怪地看向护在朝颜身旁的卢统,得到的只有卢统冰冷的回击。

    因阳平王生前信佛,停灵当晚,昙曜就带着几十名高僧到王府为他彻夜诵经。出殡当日,几乎全京师的僧人都来了。

    还有魏帝与太子,亲临扶棺。

    大理寺调查的结果是阳平王被部下所杀,此人因嫉恨趁夜下毒手。

    陆修说:“那晚军营闯进过两伙贼人。”

    闯进军营?朝颜冷笑,军营哪是那么好进的,都是自己人罢了。

    这年十月,魏帝下令禁止所有达官贵族奉养沙门,如有违令者满门抄斩,城中沙门处境越发艰难。

    太平真君六年九月,卢水胡人盖吴起兵造反,魏帝亲自出征镇压。

    途经杏城之时,发现寺庙藏匿大量钱财,更有供人苟且的窟房。

    魏帝当即屠遍杏城所有僧人,损毁佛像万千,破坏寺庙无数。

    更传圣旨给太子,要求魏国境内一僧不存,一寺不留。

    据说,温良的太子不忍心屠杀这么多人,便拖延传递圣旨一个月,私下给沙门传信:要么跑,要么还俗。

    沙门多数还俗,部分僧人藏于山野中,京师寺院再次凋零。

    据说,庐阳寺中还有一人坚守,每日僧服法器不离身,发誓要守到死。

    太子曾三次上门劝诫,但昙曜不听,始终不肯离开寺院半步。

    朝颜听着卢统给自己说外面的事,像个没事儿人般趴在书案上练字。

    “颜颜,你真不去劝劝他?”

    “劝什么?劝他善良?”

    “陛下已经送信来斥责过太子,太子拖不了多久。”

    “卢统,你别忘了,你诓骗我说成亲一年就和离的,我们到现在还没和离。”

    卢统咂吧几下嘴没有说话,这件事确实是他的私心,可去岁不是阳平王身故了么。

    又过了一日,卢统带回来新的消息——

    魏帝战亡。

    原本该在皇宫镇守大局的太子,这时反倒又来了庐阳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