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凋零的寺院围墙内,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在平地上搭起一个火堆,手掌大小的佛像被他们像垃圾般丢进烈火中。
火焰的灼热刺激着被五花大绑跪着的僧人,也让他身旁的黄色身影笑得越发放肆。
“接着丢,把殿里的所有佛像都拖出来给朕砸了。”
“是。”
昙曜愤恨的泪水从眼中滑落,死命地盯着火中化为熔浆的佛像,面对烈火焚身,他们的笑容不减分毫,似乎只将这一切看做是一场修行。
“殿下,你这么做不怕来世遭报应吗?”昙曜冷冷地问。
太子冷哼一声,一脚重重地踹在昙曜的背上,将他踹倒在地。
“报应?朕只是遵从先皇遗愿,清缴妖言惑众之徒罢了。”
“昙曜,现在整个魏国都是朕的,那堆东西你交不交出来都无所谓,今日朕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信仰被毁,再将你千刀万剐。”
昙曜倒在地上冷笑一声,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这几年贫僧为殿下做的事,已足以让贫僧下地狱了,贫僧死不足惜。倒是殿下踩着他人的尸骨上位,这皇位坐的安稳吗?”
太子怒不可遏地蹲下身捏紧昙曜的下巴,眼神凶狠,与曾经温良的模样判若两人。
“到时你早已挫骨扬灰,哪轮得到你关心。”
“呵,曜师可别忘了,杏城的寺庙不止有钱财,还有兵器,如今天下都知道是你沙门勾结盖吴造反,与朕何干?”
“天理昭昭,终有大白于天下之日!”昙曜脸上的肌肉绷紧,忍着剧痛大喊道。
太子冷笑几声,又用脚踩到昙曜的头上。
“你喊啊,你看还有谁来帮你?什么天理?朕说的就是天理!”
“啧啧啧~”
就在太子得意之际,他的身后传来一道调侃声。
他向四周环顾一圈,双眉收紧,紧咬牙关喊道:
“什么人?给朕滚出来。”
“太子舅舅,外翁还尸骨未寒呢,你就自己称帝了?也不嫌羞的慌。”
昙曜听到这声音,眼眸从方才的灰暗中顿时恢复几分色彩。
太子看着孤身一人从院门口走进来的朝颜,本来还想再装一装恭良的模样,可看着眼前的一切,装与不装似乎没什么不同。
“颜颜?你来这做什么?”
朝颜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往四周打量一圈,看到瘫倒在地上的棕色身影,急忙挪开视线,揶揄地看向太子。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找杀父仇人报仇啊。”
太子嗤笑一声,“杀阳平王的人去岁就已被处斩,哪里还有你的杀父仇人。”
朝颜像听到笑话般大笑几声,“太子舅舅,你这月的药是不是还没送过来呀?最近几日,我可真是困得很呢。”
闻言,太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朝颜的笑脸,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恐慌。
“你...你胡说什么?”
朝颜背着手慢慢走近昙曜身边,一把将他拉起身,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他身上的麻绳,又抓开他面前的衣领。
只见昙曜的胸前早已是青一片紫一片,横七竖八的刀疤遍布全身。
朝颜站在昙曜身旁,一手平放于昙曜胸前,得意地向太子展示:
“看,我的药引。”
“颜颜~”昙曜的神色很是慌张。
自那日庐阳寺一别,他只在阳平王的灵前见过她一面,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太子不以为意地笑笑,“空口白牙,凭他身上的伤就说是朕下的毒,你未免也太会联想了些。”
朝颜对着太子这副死不认错的模样摇摇头,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悔改。
“那我就带着太子~”朝颜顿了顿,特意将“太子”二字说得极重。“好好回顾一下往事吧。”
朝颜拍了拍手,怀什不知从何而来,端着两只凳子落于士兵包围的圈中,朝颜顺势拉着昙曜一起坐下。
太子的嘴角直抽抽,朕带这么多人来,你们是都看不见吗?
“从哪说起呢,”朝颜毫无形象地掏了掏耳朵。
“就从我被赐婚那事开始说吧。”
“虽说是崔司徒让陛下为我和卢统赐婚,但最终让陛下下定主意的,就是太子你暴露了我与昙曜之事。”
“后来,你在我身上下了“永梦无声”的毒,又将唯一的解药灌给昙曜,是以我只能以他的血为引,服用抑制的药物。你做这些,就是为了逼他帮你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什么私自购买良田啊,利用寺院去敛财啊,哦,还有...私屯兵器。”
“啊,对了,那年京中的谣言也是你让人放的吧?啧啧,想不到太子舅舅这么八卦。”
太子虽脸上看起来镇定,但心里已很是焦灼。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可别...”
“当然有了~我爹自己收集的、昙曜给我爹的证据都在我这,想不到吧?”朝颜笑笑。
昙曜瞪大眼睛地看向朝颜,她竟然全都知道。
朝颜又拍了拍昙曜,“诺,还有人证。”
又拍了拍怀什,“这位也是,你买兵器的幕后老板。”
朝颜拍了拍手,又站起身,眼神不复先前的平静,带着要杀人的冷冽。
“你要杀我爹,就是为了那堆证据吧?”
太子向空中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士兵立时举起长枪直对圈中的几人。
“你知道又怎么样,你以为朕会放过你吗?”
“那你要看朕放不放过你!”
一道沉稳雄壮的声音闯入几人中间,庐阳寺的院墙上立时出现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黑甲军在道生的带领下瞬间包围院中众人。
早已身故的魏帝满脸霸气地走了进来,身上的银灰色铠甲闪着冷冽的寒光。
“父皇,你没有死?”
太子惊恐地退后两步,肉眼可见的腿在打颤。
“朕要是真死了,岂不如了你的意?”
魏帝扫视周边的士兵一圈,振臂高呼:
“缴械投降者,生。奋力抵抗者,死。”
被包围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的兵器瞬间掉落一地,纷纷跪下高喊: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给朕绑了这个废物。”魏帝怒吼道。
道生带着几名黑甲军冲上前,转眼间已将太子五花大绑,丢到魏帝脚跟前。
卢统与道俊伺机跑到朝颜身边,卢统急切地拉着朝颜上下打量,焦急地问:
“你没事吧?让你等我们一起,你偏向自己冲进来,你要不要命了?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成了鳏夫?”
朝颜用眼角余光瞟视了一眼身旁的昙曜,见他尴尬地别过脸,忍着笑意说:
“相津,你很少这么激动的。”
“能不激动吗?要不是我拦着,他早就冲进来了。”道俊在一旁解释。
他看了看全身是伤的昙曜,小声问道:
“你怎么样?能再坚持一下吗?”
昙曜点点头,困惑地问道俊今日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