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宁王之乱(八)
作者:南极朱砂   大明:嘉靖是我哥最新章节     
    “厚熜,厚熜!”

    “别去打搅他,皇帝在和厚熜下棋,有什么事和我来讲。”

    “艹!斌哥儿! ”

    “少废话,快说,怎么回事?”

    “有一帮子大头兵,衣服华丽的很,到了宝衣局之后,把桌子椅子给砸了,还把几个客人,还有员工给打了。”

    “报官了吗?”

    “报了,没有用,官员看了一眼就走了,直接就告诉我们,叫我们自认倒霉,然后大约一刻钟的样子街面上连巡逻的差役都不见了。”

    “那几个读书人怎么讲?”

    “也只说算了,不过,愤恨模样倒是明显的不得了。”

    “那是装样子,不管,那帮子大头兵朝你们要东西了没有?”

    “要了银子,铁牛,铜虎,大春还有店里做工的几个老叔当场就要和他们干,可惜抽了刀子,白挨了一顿打不说,银子也全被拿了去,具体数目我来的急,没瞧个清楚,大概有二百多两的样子,扬言下午还要来,没有一千两就要杀几个人叫我们瞧一瞧,我们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就直接过来问法子了。”

    “下午照常营业,带几个王府护卫直接过去,去,准备两千两银票,然后直接言说这是王府的私产,言语客气点,陪点笑容,叫常安把话和几个老叔讲开,这些人是锦衣卫,皇帝亲兵,”

    “娘的,这皇帝真不是个东西!”骂骂咧咧讲完这句话之后,人影朝着门外一冲,瞬间就没了影子。

    “跑慢些,话说漂亮些!”陆斌下意识喊了一声,而后复又皱起眉头“芸娘,安陆州大家族们有没有动静?”

    “没有,一个有声音的都没有,小斌,这才半天多一点儿 ,你是不是心急了?”

    “或许吧,皇帝在咱们这儿待的越久,我就越不舒服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爹可有讲江彬那边的动静?”

    “说了,与我讲若是你问,便提一句,江彬那边锦衣卫大概就剩下一个队,约莫五十人的样子,其他人等全部撒了出去,整个安陆州内,大约有两百多锦衣卫,东西厂番子,大概也有两百人在城里面。”

    “江彬本人呢?”

    “陪在皇帝身边,也不知道厚熜能不能应付。”

    “能的,放心,他不需要咱们操心。”

    ......见着陆斌略微笑了笑之后,眉头就又锁成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不由得陆芸娘就问道

    “不是听闻皇帝乃是昏庸的皇帝吗?怎么见你从昨日开始,就愁成这副模样?”

    “你也犯了和我们俩一样的错误。”陆斌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露出一个笑容道“昏庸是对朝堂,对百姓来说的,他的举措对国朝有了伤害,便是昏君,可昏君自己这个人昏庸与否,与他职业毫不相干。”

    “你得意思是说,皇帝很聪明喽?”

    陆斌点了点头“没错,他很聪明,而且不仅聪明,手腕,权势,眼光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与厚熜兄长相比也不遑多让,而权势上,咱们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就没法子让皇帝快些离开咱们安陆州吗?两千两,咱们能有几个两千两拿出去?”

    “你...心疼钱了?”

    “三傻春家里过年之后要做房子,常安他爹为了找自己侄儿,就没余下什么银子...钱很重要,两千两,好多人日子都能好过起来的吗,却随随便便,被人张嘴就要去了。”

    “没有法子,那是这个时代最顶点的人伸手要的,他们对于大小赵,三傻春,赵老八他们有着掌握生死的权力,没有法子。”

    “可那是两千两啊,听刚才小春那意思,店里老叔们恐怕宁愿拼命,也不愿意丢银子。”

    “我晓得,芸娘,我晓得,两千两能让许多人都有好日子过,大约几十人,上百人,都能够买上良田过日子,但这样不成啊,几十人,上百人的日子,一时好过,终究却还会是不好过的,必须得有所改变才行 ,必须得有所改变才行。”

    似在解释着一些什么,可风牛马不相及的言语,似乎又是在对自己讲话。

    芸娘早就习惯了陆斌这般模样。

    “陆斌,厚...王爷叫你过去一趟。”

    陆斌回过神来,一激灵之后直接站起来窜了出去“陛下在殿下身边吗?”

    “不在,你爹也不在,莫戈,陆担,陆重,赵月姑几个还有殿下就在小院等着你。”

    “孟智熊和钱鹿呢?”

    “也在,充作戒严用。”

    “好,二春,你待会儿也到你另外两兄弟那儿去,叫大春莫冲动,也叫小春别露怯,下午锦衣卫还得去宝衣局,莫戈不在,你去操持着点儿。”

    “晓得了,你真是操心!这点儿小事也要讲,当我不晓得轻重吗?”

    陆斌眼睛又下意识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见着是熟悉的护卫们,有老爹的弟兄们是自己所熟悉的,让他感到安心。

    这些人是真正勇武又经验丰富的老手,许多人见过血腥,不像府中大部分年轻人,心态非常稳定,即便偷摸加强了巡逻的强度,密度,他们也做到了一如既往般安定,仿佛平日里就是这样做事的一样。

    但,锦衣卫,还是有如一块心病,梗在胸膛,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

    咚!咚!咚!“兄长,我来了。”

    “进来,门没有锁。”

    “兄长,上午陛下找你可曾说了什么事情?”陆斌进门之后,屁股还没去坐,直接就开口问道。

    “糖霜,今日被陛下提及了,上午作坊,工厂没有做工的人来说这件事吗?”

    “没有,上午宝衣局二春来了,织娘那里香儿也来了一趟,皇庄种地的农人里也有一人来过,前两者都被锦衣卫中人手勒索殴打,皇庄上则是反应有陌生人在窥探,唯独是作坊这边,一直没人来。”

    “江彬,谷大用,今日也都没有出去过,我巡逻的弟兄们都在盯着。”孟智熊插言补了一句。

    “还是有些小瞧锦衣卫这帮人了,应当是有一部分锦衣卫,是作便服,穿着常衣,在暗中行事,余者或勒索或殴打者,因当是摆在明处叫旁人来看的家伙。”朱厚熜拧眉如此说道。

    “兄长,陛下是如何与你说的?”

    “大约是下棋下到一半的功夫,那江滨直接入大殿下跪,禀报说城中有糖霜作坊,日制糖霜百斤有余,价值不菲,当着我的面儿便直接问陛下,要不要直接敲一笔银子出来,之后陛下就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他这是在恶心我呢。”

    “不必惊慌,江彬还没有拿到真实的信息,芸娘上个月刚统计过,城中糖霜工坊这里日产约莫二百四十三斤糖,这还是因为坩埚不够,蒸笼不齐的缘故,摸推测他的人手很可能只是找了城中一些住在附近百姓问了问,内里却还没有打听清楚。”

    “却不得不防啊,我们甚至都弄不清楚是哪些人在打听这个事情,即便糖霜的技术本来就是我们放置在那里用于吸引皇帝目光之用,但也不能让他知晓的太快吧,我们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拖时间,陛下这次出来毕竟是以征讨宁王朱宸濠为主要目的,他不可能离开他的大军太长时间。”

    “唉,可惜我们这里像是巡逻护卫,兵卒镖人这样的人手不够,王府内在册的士卒又不能过多调动,今早已经调用了一些人去宝衣局,以这宝衣局乃是王府产业为由,兄长,这对你来说会不会让你在陛下那儿生出一些不好的把柄?”

    “有一些,或许无事时他会提及这些事情找我的难堪,但并不能拿捏住我,因为天下藩王,哪一个没有这样的产业呢,我这样,只不过是最小最轻的那种。”朱厚熜摇头轻笑道。

    “这样吧,与我一起锻炼体魄,训练武艺的伙伴中,大概有十二三人,可堪一用,小斌,我不懂得调度的事情,你看着办。”莫戈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只吐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言了。

    “可……都才十五岁啊。”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做妇孺之态,更不要有妇人之仁,我父王留给我的人当中,有一人叫做朱纯,这个人是少数经验老道又对我命令不打折扣的人,你可以私底下抽调调走他来带领小伙子们行护卫之事。”

    “行,诸位还有其他事吗?”

    “公子,有,我俩人还有事情,要向公子以及殿下汇报。”

    说话的是陆担,当年被爷爷陆墀搭救回来的四个小孩,现在都已经逐渐成长出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个性。

    如芸娘,她现在是有名的女账房,女先生,平日里她是一个不怎么作声的人,许多不怎么熟悉的读书人看见她,都以为她是那种恬静,近乎于完美形象的丫鬟侍女。

    就类似于没有嫁给父亲时的霜姨娘一样,是受信任的女账房,女管事。

    可他们不知晓的是几乎所有安陆州在糖霜作坊,在宝衣局,在皇庄皇店做工的流民,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佩服这样的一名女先生。

    对于流民来说,这名女先生可不仅仅是管理着宝衣局的账目以及他们的工酬。

    她同时能做到,让受伤生病的流民有医可治,让流民女子也能找到合适营生,让去世老者有葬身之地,让怀孕女子身心安稳,让出世孩童夭折可能大大降低的女先生。

    陆担与陆重,这两个男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有非常浓重的报恩思想。

    这体现为他们总是将自己的身段放在很低的位置,从不肯和旁人一样一起称呼陆斌为斌哥儿,口中只愿称呼为公子。

    但是私下里和旁人相处的时候,他们却又非常亲密的与大家相处,互相之间也以兄弟相称。

    “阿担,阿重,讲过多少遍了,不要称呼我们公子,我不是任何人的主人,就像我一直讲的,你们应当是你们自己的主人才对啊!”陆斌非常反感公子这样的称呼,这就像他从来不再私下里给朱厚熜加任何尊称一样。

    “公子就是公子啊,公子还是先让我将事情说了吧。”

    “你讲吧。”

    “江彬这个人我俩今日在王府内交办文书的时候见了一面,发觉我两人认得。”

    “谁?江彬?你们怎么认得他的,我记得你们不是一直待在安陆州吗?”

    “回禀殿下,嗯……我们两兄弟以及芸娘,香儿两女子,都是六七岁的时候来安陆的,是陆墀陆老爷救的我们,在这之前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是农家子,然后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流民,从通州那一片地界过来的。”

    “六岁之前的事情?”

    “是,当时刘瑾新死,刘六,刘七之乱江才生,我们原来那个村庄蒙受了大难,没吃没喝之下就成了流民,更早些时候的日子我也不怎么记得,就记得我们四个饿得快死的时候,家里人磕头如捣蒜,才给我们四个人求了一条活路出来,当时咱们四个人吃了陆老爷的麦饼粥,被赐了陆姓,而后就被抱到了京城,我阿爹阿娘他们,怕老爷会遇到贼人,就跟都没跟着,自己去寻活路去了。”

    “我阿爷,把马头拽过来,引了一段路,然后就饿死了。”看着陆斌投递过来的目光,陆芸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再讲了。

    “这和你们认识江彬有什么关系。”

    诸侯宗只问完这一句话,猛然就发觉眼前的陆担,这个忠厚不多做声的男孩,不,男人,此刻眼睛发红,口中语气却异常平淡的讲述起来

    “在京城生活,约莫两个月吧,可能也没有两个月,姥爷为了开解我们这四个人的心绪,带着我们头一回逛了逛京城的街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我还讨要了一串糖葫芦呢,还分了我兄弟一半,然后在城门附近有一队军士,因为有功劳进城领赏,他们的枪头子上插着一个个人头,我在里面找到了……我爹,我叔。”

    “当时那个带头耀武扬威的将军就是江彬。”

    陆斌看着陆芸娘重新用冷漠包裹淋血而又颤抖的心,突然就明白了当年爷爷那一封信上为何不喜欢提及关于他们的事情。

    “你们两个人想要怎么做?”

    “我们想把江彬的脑袋拧下来,用来祭奠我们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