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伙都收起来。”

    叶焕的声音在王昇旁边响起，王昇吓了一跳，他一条腿不敢吃力，只能用另一只腿一蹦一跳的保持着平衡。

    酒吧的人都撤了回去，刚才呼呼喝喝的一群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

    天越来越阴，似黑云压城，路上的车与行人都匆忙赶路，没有人关注着他们。

    眼看打不起来了，沈益把几个人的木棍、钢管收了起来，扔回车里。

    “下次再来挑衅，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别来找我的麻烦，这，只是毛毛雨。”

    眼神冷漠，语气讥诮，挑着眉毛，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昇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叶沐。

    “那天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王昇的声音压抑而低沉。

    哪天？叶焕不明所以。

    她想离开，不再与他纠结这些陈年往事，也想把话说清楚，结束这无休止的纠缠。

    王昇以为，叶焕没有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那天你说你从来没有爱过钟哥，你恨他，怨他，要不是因为他，你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我以为你是为了钟哥好，不得已说出这些话，你现在能告诉我，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叶焕知道，王昇就是个傻孩子，认死理。

    他觉得是她叶焕对不起钟严，所以碰见了便要次次讥讽与她，现在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不得已，那么也只能让她死心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恨他怎么了？我就是恨他、怨他，就是他害得我…”

    “他害你什么了？他让你跟他走，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是他找人强暴了你么？是他让你做别人的情妇吗？是他让你在这跟人喝酒调情卖笑的吗？你落得这个下场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王昇突然爆发了，他打断叶焕的话，脸涨成猪肝色，额头的青筋暴起，嘴巴大张，像是海水涨潮，呼啸而出。

    江涛抬起那只受伤的腿，一脚踢在王昇的膝盖窝上，王昇来不及反应，重重的跪在地上。

    “剪子呢？”他冲着同伴大喊道。

    “没带。”

    沈益摸摸兜里，对他摇摇头，聪聪不知所措的揉搓着双手，眼神充满迷茫。

    “放他走吧。”叶焕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一滴雨落下，打在她的额头上，她伸手去接。

    “焕姐，就这么让他走了？”江涛气急败坏。

    “他说的没有错啊，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就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似乎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叶焕狠狠的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

    点点雨滴犹如锋利的剑，划破她的皮肤，留下看不到的伤痕。

    她转身离去，两条腿几乎哆嗦的站不稳。

    “叶沐！！！”

    王昇一声暴喝。

    钟严从出租车上下来，微凉的夜幕，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想起五叔来的那天。

    听到王昇的声音，钟严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匆忙的跑了过去。

    偌大的停车场没几辆车，只有几个人背对他而站，王昇四肢拄地，叶焕的脚步似乎是顿了一下。

    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叶沐，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是我最羡慕的人。我们都是在棚户区长大，我初中就辍学打工，而你考高中，上大学，打工赚钱自己交学费，我多希望你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一直这样走下去…”

    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了，王昇终于把自己期盼与遗憾说了出来。

    “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叶焕嘴里念叨着。

    “哈哈哈哈哈…”

    开始她只是低声闷笑，渐渐的变成仰天大笑，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笑着笑着身体跟着颤抖起来，她捂住双唇，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一颗颗砸落在地面上。

    “你以为我不想吗？”

    叶焕猛地回头，所有的话在看到钟严的那一刻全部戛然而止。

    她又转回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所有的情绪都随之消散，抹去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

    再回首，已是逝水无痕，心如止水。

    “把人带走。”

    交待一句，不想再继续梳理这些根本理不清的纠葛，叶焕眼神示意江涛他们进屋。

    钟严已经走到王昇跟前，将他扶起来，王昇看到钟严还有些惊讶。

    “钟哥，你怎么…”

    “叶沐…”

    钟严却来不及听他说话，想要询问叶焕的情况。

    “我让你带他走，听不明白吗？”

    叶焕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度过这煎熬的日子，为什么要一遍一遍的伤害我！！！

    警笛声蓦地响起，一辆警车停在了离他们最近的位置上，下来两名身着警服警帽的警察。

    “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就是你们吧。”

    两名警察一人亮警官证，一人拿着执法记录仪，询问王昇。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我动的手，跟他们都没关系。”

    没等王昇开口，张智抢着先“认了罪”。

    “是我，是我。”

    “不是他，是我。”

    沈益和江涛相继出声，争着抢着想把事揽在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好事吗？啊？你们还争上了。”拿着警官证的那名警察呵斥着他们，将自己的证件收好。

    叶焕瞪了他们一眼，几个人顿时都默不作声了。

    “是我跟他发生了点冲突，要走的话，我跟你们回去。”

    叶焕走到两名警察旁边，两名警察看着她，眼神交流了一下。

    结果，叶焕、王昇、洗车店4人，外加钟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都去了派出所。

    叶焕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她瞟了一眼，将手机塞到兜里，跟着众人往警局里走。

    “你们谁先说？”

    警察把他们带到一间会议室，双方各坐一边。

    叶焕刚想说话，王昇抢在她前面开口。

    “不是他们打的我。”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叶焕微微侧头，盯着警察手中的笔，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王昇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目光落在叶焕身上，叶焕眼神扫向他，两人的视线浅浅交汇，快速移开。

    “自己摔的？你摔得挺有水平啊。”

    这样的说辞，一年到头不知道听过多少回，警察已经自带幽默感了。

    “我去他们酒吧喝酒，结果地上一滩水，我这个腿前些日子骑车摔了，踩上一下就摔倒了。

    他那个地啊，是真硬，摔的我头晕眼花。我就说她得赔我钱，结果他们的人就吓唬我。”

    呵，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目不转睛的听着他这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