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简此一去北疆边陲出征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卷喵喵每日在军营中等待,无不为他忧心,好在军中战报不断,都是大捷的消息,除此之外,卷惜安经过军医的诊治,皮外伤也很快康复,这倒是让卷喵喵心中略感欣慰。
因着卷喵喵每日都要去将卷惜安看上一遍,便不得不与陈万舞碰面,这让卷喵喵不禁有些苦恼,一来,陈万舞因着高简的原因总是出言傒落,二来,卷喵喵发现,最近陈万舞竟然生出了一颗八卦的心,总将目光在自己与卷惜安之间打转,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卷喵喵自认为自己表现的很是谨慎小心,言行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如此也就对她的态度并不曾放在心上,但是,最近,卷喵喵却发现陈万舞好似变得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竟有几分又回到了彼时居住在陈府中的时候,每日都要寻上自己,将自己编排上一顿,才肯作罢!
如今整个军营中,都是陈万舞的二哥陈随军管着,战天养虽在军中却也只是负责养养鸡羊,故此,卷喵喵无法,只得躲到了外面骑马,自然偶尔也会结识一下北疆的牧民,听他们讲讲北疆的民风故事,更甚者,还会听他们讲讲狼居胥山,而且卷喵喵发现,彼时扎亚王爷让萨日娜送给自己的一柄弯刀,当真是好用,果真是应了那句,有了它可以在北疆横着走的话……
这一日瑞雪初停,一夜的大雪覆盖了北疆的整个草场,一眼望去看不到个尽头,卷喵喵起身后仅朝着屋门外看了一眼,便绝了想要出门的念头,单将一本有关狼居胥人的变迁史拿了出来,躲在被子里细看,屋子外此刻忽然传来了侍女的禀告“王妃娘娘,万舞将军求见!”
卷喵喵闻声起身,心中不禁暗暗思忖着陈万舞的来意,怕是她又来寻自己的消遣,这时还未等卷喵喵有所回应,便见屋子外陈万舞已经推了门走了进来。
“我好像并没有允许你进来!”
卷喵喵因着陈万舞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一出口也并没有太客气,面上还蹙起了眉头。不过反倒是陈万舞显得很是开怀,对卷喵喵的不满,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是,卷喵喵料定,陈万舞肚子里一定憋着什么坏水,索性便不再开口,以免自己着了她的道。
下一刻,果见陈万舞耐不住了性子,见到卷喵喵没有继续发问,仿若好气又好笑的走到了卷喵喵的床榻前,装模作样的坐在了床榻边上,开口便道:
“瞧你,原本是朵京都城里的富贵花,非要嫁到我们北疆这苦寒之地来,如今怎样?还不是受不住寒冬搓磨?何必呢?我见你前几日还出去赛马,如今这大雪一下,是断乎动也懒得动弹了!”
不过如此!卷喵喵习以为常的听着陈万舞的奚落,冲着陈万舞好笑的扬起嘴角“是又怎样?我不过是畏寒,倒是你,每日如此对我恶语相向,难道不是因为我嫁了高简,你心生嫉妒吗?我与高简的婚事,乃是高简亲自请旨向皇上求来的,京都城内,奉旨成婚,是高家和周家,两府的荣耀。你若是有能耐,自可以寻到高简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娶你,而不是来寻我!”
这时,就当卷喵喵一说完,却见陈万舞只是好笑的摇头,下一刻一出口,便让卷喵喵的整个人都怔在了床榻上。
“周妙妙?你以为高简当真不愿意娶我吗?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中间有了你,此次高简折返北疆,我父亲早就为我们说亲了!你以为高简真的爱你吗?你初到北疆,刚一见面就打了我,你以为这北疆是谁的地界?总之不是你的!你以为高简纵容你打了我,就是向着你吗?告诉你吧,他不过是哄着你,不让你胡思乱想罢了!”
“你胡说!我不信!”
此刻,卷喵喵一语说完,目光直视着陈万舞的脸,一刻也不愿意移开,好似十分想从陈万舞的脸上找到答案,陈万舞跑来说的话,十分反常,明显是有备而来,忽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卷喵喵的心头,下一刻便见陈万舞压低了腰身,一张面容略微朝着卷喵喵凑近,开口道:
“不信吗?不妨我给你提个醒?”
这时只当陈万舞说完这一句,转而便直起了腰身,得意的笑道“我二哥如今执掌军营,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周妙妙?你可知为何你从来收不到周公演的来信?因为那些信已经都被高简扣下了!还有,你知道为什么你寄出的信一直都没有回音吗?因为你寄出的信,也都被高简扣下了!哈哈哈……,在这北疆之地,你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瞧瞧你的身边,围的都是什么人?是长陵王的侍女!长陵王殿下是高简的妹婿,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京都城传来讯息,皇上已经暗中议定好了太子人选!汝阳王,没指望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高简案中帮助长陵王查出了汝阳王徇私舞弊,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罪证!还有你……,我见你信中一直再向周公演打探周府随行而来的几个侍女的消息?你可知……在我居胥关的地牢里,从你到达北疆的那天起,就被关进去了六人?四个侍女,两个嬷嬷,对吧?”
“你……”
霎时间,陈万舞的一番话说完,恍若一道晴空霹雳在卷喵喵头上炸响,卷喵喵多想回怼一句这些都是假的,是陈万舞胡说八道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卷喵喵却只觉得自己再也多说不出来一个字,脑中开始渐渐变得混乱,没有一刻清明……,然而陈万舞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险些让卷喵喵感到窒息……
“周妙妙,你别不信!等着吧,一旦长陵王殿下登了帝位,届时高简不必再顾及周公演,你就会像尘埃一样,被踩进烂泥里!到时候高简便会休了你,娶我为妻!呵呵……,听说你和高简至今没有圆房?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可知高简为什么这么对你?因为高简他不爱你!因为你是周公演的孙女!你不配!”
忽地,陈万舞一语话落,屋子里面霎时归于寂静,卷喵喵只看着陈万舞越走越远的身影,沉默良久无语,手上一本有关狼居胥人的书籍,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了地面,卷喵喵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中所攥的被角已经起了褶皱。
屋门口,陈万舞大步离去,房门未关,房门外的冷风呼啸而入,让屋内瞬间变得寒冷,卷喵喵只久久凝望着房门,咬紧了唇角,不多时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卷喵喵惊觉抬手擦了擦,下一刻只单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默默的道了一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卷喵喵起身,行至门前,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场雪原,此刻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孤寂,卷喵喵现在甚至想要骑上快马,奔到高简的面前,向他亲口问上一句,陈万舞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高简肯答,自己……便信……
“高简……,你真的不爱我吗……,我真的只是你用来迷惑周公演的手段吗?”
寒风袭袭,卷喵喵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没有回音,无端的,卷喵喵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北疆忽地于心中生出一丝茫然,默默开口便又道了一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远处忽地有一个人影小跑而至,并没有给卷喵喵多少顾影自怜的时间,只见那来人,一到近前,便朝着卷喵喵塞了一封信,开口道“王妃娘娘,府中老爷等待回信,让娘娘务必于明日午时前将信送出,明日午时,小的在军营外东南角处等娘娘回音!”
“你……”
这时,只当那来人话音一落,还未等卷喵喵问话,却见那人已经东张西望的跑开,故此,卷喵喵不禁将那封信紧紧的攥在了手里,重新折返回了屋内,轻轻将信拆开,便果见上面是周公演的亲笔。
“北疆的疆域布防图……”
此刻,周妙妙看到信上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好端端的,周公演怎么会想起来要这个……,只是待到信的下一页,当卷喵喵看到了周公演所提及的汝阳王的大名,便知道了这一定不是周公演的意思。
如是,卷喵喵不禁遥想到了临来北疆前,周公演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不会让自己卷入到朝堂之争,让自己安心的做好北疆王妃……
只是……,就当卷喵喵在朝着那信的下一页看去时,却见上面还写着一句“多封传信,何故不回?”
何故不回?何故?
看到此处,卷喵喵不禁又因为想起了方才陈万舞的话,转而轻轻一叹,如今, 卷喵喵心知自己面临着两大难题,一是这封信该回还是不回,二是这封信该怎么回,若是只回信便好说,但是这信中提到的疆域布防图又该怎么办?
如是,卷喵喵想到,想来这样的图只有王营大帐中才会有,但若自己去要,陈随军定然不会给,若自己去偷拿……,可这东西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军机呢?一定是算的!只是若说着图纸是军机,那么汝阳王身在京都城,要它何用?这么一想,便让卷喵喵想到了刚才来送信的那个人,那是一个北疆人!
如此一想,卷喵喵心中便瞬间有了定数,如今高简出征边陲,这布防图汝阳王要的蹊跷,是万万不能给那北疆人带去的!但就当卷喵喵转而再一想到,若是自己捎带回去的东西里没有疆域布防图,又会如何?如果没有疆域布防图,那么依照汝阳王的性格,说不得周公演一定又少不了挨汝阳王的数落。
“唉……,这个汝阳王……,也是活该做不了太子!”
这时,只当卷喵喵这么一语道出,不知怎么忽地便于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心道,既然是传信,自然是该送往居胥关驿站的,而至于这图纸,自己又不领兵打仗,自然认不齐全,说不得随便弄一张来糊弄一下汝阳王也就是了!
如此一来,卷喵喵心中有了主意,因为考虑到这图纸的来处……,刚要发愁,但是下一刻便有战天养的一张面孔在眼前显现,如是,卷喵喵只得默默将手摸向了自己衣袖里的锁梦铃,开口道“战将军,又要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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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子时,偌大的军营里很是安静,战天养因为入夜喝了酒,睡的很是香甜,只是卷喵喵却不敢多留,只迅速从他的帐中取了图纸,便匆匆折返屋内,又于屋内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后,终于在一个装衣服的箱子里找到了一个玉匣,玉匣长约一米,刚好可装得下一卷图纸,如是,很快便将图纸装在玉匣内,密封好,以免碰触到其他东西被毁,需知,从梦中取出来的东西,是畏于五行的,只是……
就当卷喵喵将一切准备妥当,将那玉匣重新审视时,便见那玉匣的底部,雕着一个“汝”字,看到这里,卷喵喵终于难得的笑了笑,心道,果然只有汝阳王才会干这样的事,周公演是万万不会往自己的衣服箱子里放这些东西的!
旋即,卷喵喵再次将玉匣在一个木制匣子里固封好,只是想了想仍旧塞了一封信进去。
“来人!”
一时间,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出口,很快便有长陵王的侍女闻声而来,卷喵喵见状只不禁微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心中想起了陈万舞白日里的话,略微有一些犹豫,只是现在,自己的身边,除了这几个侍女,便再无他人,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我……能信得过你吗?”
此刻,随着卷喵喵的话轻声出口,就见那侍女闻声下跪,开口便道“但凭王妃娘娘吩咐,无有不从!”
如是,卷喵喵闻声一叹,想了想还是转身,从自己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了彼时长陵王赠给自己的一枚璧月玦,塞到了那侍女的手上。
“去吧,你们五个,将这匣子和信送往京都城中周公演府上,送去后……,便自回长陵王府上交差吧,将一切……如实禀报便可……,我这里……不再需要你们!”
“王妃娘娘……你……”
这时只当那侍女此言还未说完,卷喵喵便看着那侍女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五个……不过是长陵王派来,监视高简对我的态度的,对吗?你瞧,从成婚至今,高简始终都不曾与我圆房,如今……,听闻长陵王即将被立为储君,地位稳固!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多时,随着卷喵喵这一番话毕,卷喵喵眼见着长陵王的侍女欲言又止的叩头离开,片刻之后,整个屋子内,便仍旧只剩下了卷喵喵一人。
半晌后,卷喵喵于屋子内,默默的转身躺回到床榻之上,终于将这一天紧绷的神思松缓了下来,只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蜷进了锦被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悲泣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