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卷喵喵每日都早早起床,而这也是自高简出征北疆边陲以来,卷喵喵少有的一连三日没有去战天养处打听高简的消息,每日从天明到黄昏,卷喵喵都纵马驰骋在白雪皑皑的草场之上,为着不能将心中的话亲自向高简问上一遍,寻找着发泄的方式。
这一日的下午,日暮西山,卷喵喵勒紧了马儿的缰绳,于地势稍高的一处山坡上伫立良久,远处的群山在大雪过后越显清晰可见,那里便是狼居胥人的所在,白漓国久攻不克的难题!
策马驰骋了两日,卷喵喵终于将心中的执念稍稍放下,心中仍旧还是对高简存了一丝期冀,卷喵喵想听高简亲口说,想听高简亲口回答……
“高简,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此刻,卷喵喵骑在马背上,隔空冲着远处的群山大声呼喊,好似妄图高简能够越过重重阻碍,将自己的话音听见,只是待到卷喵喵喊完,却又不禁自嘲地一笑,竟也不知自己这副做派,到底是为了哪般?
“我要你喜欢我,爱上我……”
曾经高简的话突兀的在卷喵喵的心头响起,不禁让卷喵喵忽地一怔,下一刻卷喵喵觉得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了自己的面颊。
“高简……,我是喜欢你的,爱着你的……,可你为什么一直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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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返回军营,原本每日都走的路,今日不知为何,好似被人用心清理过,卷喵喵骑在马背上,看着留恋于积雪消融的草地的马儿,刚要轻拍一下马儿的脖颈,催促它快的起步,只是,没想到,下一刻马儿便好像发了疯一样,朝着前方冲去,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将缰绳稳稳攥紧,卷喵喵一时无暇他想,只得紧紧夹紧了马蹬。
耳边的寒风呼啸,马儿的速度飞快,眼看便要到达军营,这时,就当卷喵喵一抬头朝着军营望去的瞬间,却见一个身影忽地从前面闪到了马儿的跟前,马儿的速度未减,卷喵喵见状心急,旋即大声呼喊:
“让开!”
待到卷喵喵看清面前站定的人,转而便又是一阵心惊!
此刻只见立于马儿前进方向的人正是陈万舞,卷喵喵见状不得不狠狠的勒住了马缰,这便导致了马儿立起前蹄,霎时间,卷喵喵一个身形不稳便摔了下来,可是待到卷喵喵才一落地,还未得缓,却见陈万舞已经端的一脸笑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陈万舞的手中,手起刀落,只是这一刀却没有扎在卷喵喵身上,而是扎在了陈万舞的左肩!
“来人!周妙妙私通敌军,泄露军机!妄图逃跑!今被我擒获,又妄图杀了我,还将我刺伤!给我拿下!”
这时卷喵喵听到了陈万舞的话,顿时怒从心头起,刚想要辩驳几句,却奈何,只当卷喵喵的目光一落到陈万舞的伤口上,看到了陈万舞肩膀上流出来的血,下一刻便身体一软,不争气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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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
自卷喵喵被陈万舞带回了军营,一囚屋中便是两日,这两日的时间内看守遵照陈万舞的指示,只给卷喵喵送水,不给饭食,这不禁让卷喵喵原本就耐不得饿的身体,更显孱弱,床榻之上,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胃时不时的传来巨痛,一度饿到痉挛,无法伸直腰身!
卷喵喵因为身体疼痛,有些盗汗,汗水湿了床榻,浸了衣衫,房门外,陈万舞的身影在此时走进,端来了一餐饭食。
“两日了,好好的吃一顿吧,省的高简回来了,说我苛待了你!”
陈万舞的话音传来,卷喵喵闻声抬头,只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为什么要诬陷我!”
“为什么?你让我想想!因为你嫁给了高简!因为我想让高简快点娶我!只有你早点去死,我才能如愿啊!”
此刻,陈万舞的声音传来,语言轻佻又随意,面上满是笑意,却又恶毒的紧!
“如此空口无凭的诬陷,高简又不是个傻子!你骗不了他,我什么都没做,你没有证据!”
这时,只待卷喵喵这番话一出口,就见陈万舞顿时发笑,旋即一开口便好似更得意了几分“证据?什么证据?你私通北疆的敌军,就是证据!你敢说你没有接到周公演的家信?信上是怎么说的?说是让你将疆域的布防图偷送出去!”
一时间,卷喵喵听闻此话瞬间怔住,既然是周公演的家书,陈万舞怎么会知道!
“你事先看过那封信?是你让人给我送的信?”
“现在你知道了又怎样?如今,高简在外面吃了败仗,已经发了疯,你可知,这是他此生的第二次败仗!一夜之间,十个据点,一千条人命!同时被敌军歼灭!如果没有你的布防图,敌军又怎么会知道据点的位置,精准无误的出手呢!”
忽地,陈万舞的一番话传来, 卷喵喵只觉自己的五内动荡,脑中一片混沌,旋即便颤抖着嗓音道了一句“不可能,我没有!”
“有没有又怎么样,在这北疆之地,有谁会信你?周妙妙,让我给你数一数你的罪名,私通敌军,泄露军机,导致北疆大营折损千名将士!携侍女出逃,自己被抓回,侍女不知所踪!于捉拿归营途中,企图刺杀我,又因杀我不成,将我刺伤!还有……”
卷喵喵只见陈万舞说到这里,慢慢的朝自己走近,面上端的一脸的狠戾“你不知道吧?如今,高简一怒之下,已经下令处死了地牢之中,随你而来的那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现在她们的人头,就悬在军营的营帐之外,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另外……”
这时,只见陈万舞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卷喵喵凑近了两步,低头俯在了卷喵喵的耳边,开口道“另外,我还每日都着人给高简传了信,信中言明了你对卷惜安的照拂,日出日暮,早晚关怀,端茶递水,煮粥熬汤……”
“你胡说!我没有!”
此时,卷喵喵,在听闻到陈万舞前面的话时,已是满面骇然,再一听到陈万舞将自己与卷惜安编排了一通,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终于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奈何,腹部一阵剧痛再次传来,让卷喵喵一下便蜷在了床上。
陈万舞的手,在桌案上的饭食上一推,言语间满是不屑“吃些吧,呵呵,高简今夜便归!我就等着看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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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陈万舞离开,卷喵喵终于扑簌着泪如雨下,奈何腹痛传来,让卷喵喵仍旧不争气的看向了桌案上的饭食,片刻后,待到身上的疼痛稍减,卷喵喵终于一阵苦涩的闭上了双眼,竟也不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到底会是些什么。
一千条人命……,怎么会……,卷喵喵此刻心惊于陈万舞报给自己的这个数字,诚然自己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可是比这更让卷喵喵感到骇然的,则是陈万舞那个善妒的心!
“她竟然为了陷害我,亲自抹去了一千条人命!”
此刻,卷喵喵默默念叨着这一句,于心中百般的确定, 这一切应该都是陈万舞的所作所为,可是正如陈万舞所说,在这北疆之内,又有谁会相信自己呢?若论一千名将士的性命,待到高简带着大军一归营,怕是没等自己跑出大营,便会被军中将士生吞活剥了!高简呢?他会相信自己吗?卷喵喵想到这里,只不禁暗暗攥紧了双拳,因为想到了陈万舞的话,起身寻了一件衣衫换上,缓步出了房门,房门外的看守见状没有阻拦。
此刻时至下午,日头西斜,卷喵喵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无比沉重,慢慢的卷喵喵的身侧站满了品头论足得伤兵,战天养这时匆匆从远处走来,将他们一一遣散,可是待到战天养凑上前来,卷喵喵也只是听到他问了一句“妙妙!你真的……私通了敌军吗?”
霎时间,卷喵喵闻得战天养的话,终于觉得自己如五雷轰顶,再也无法站稳身形,旋即也没有顾得上回答战天养的话,便转身,疯了般朝着军营的大门跑去。
灰蒙蒙的天空,此时飘起了轻雪,雪花被北风呼啸卷携着,迷乱了卷喵喵的双眼,王军大营的大门口,六杆旗杆退去了旗帜,而那上面挂着的,正是六颗人头!卷喵喵看见周公演所派来的侍女,人头被插在旗杆上,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自己这晕血的症状已经好了!
卷喵喵不敢置信的冲着那些人头伸出手去,下一刻端的脚步都已经开始摇晃,开口便是一句“高简……,原来……你真的不信我……,何苦要杀了她们的性命……”
顷刻间,天旋地转之感霎时袭来,卷喵喵终在此时应声倒地,只是,这一倒,卷喵喵知道,自己已在任何人的心里,溅不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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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
王军大营内军马攒动的声音响起,大军归营的号角渐渐传入卷喵喵耳中,这让卷喵喵有了一丝清醒,但是就当卷喵喵刚刚觉察到自己所躺的不是自己的床榻而是地面时,耳边也同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谁让你们把那几个脏东西挂在旗杆上的!还不给我拿走!”
“是!”
那是高简的声音!
这时卷喵喵闻声一震,只刚要挣扎着起身,下一刻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寒风随着打开的门吹在冰凉的地板上,卷喵喵不禁忽地一颤,仅一抬头,便对上了高简一双猩红的眼睛!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静的做个北疆王妃!为什么!”
此刻高简的声音传来,没有关心她躺的是不是冰凉的地板,也没有温声细语,而是语气中满是愤怒和暴戾,这让卷喵喵不禁将身体再次蜷在了地面上,缩成了一团,终于因着想起了王营大帐外的六颗人头,悲泣出声“你杀了她们!你杀了她们!你一直都不信我,还将她们扣在了地牢里……”
此时,卷喵喵一语出口,却见高简已是走到了自己的近前,只一出手,便将自己从地面上拉了起来,如是卷喵喵下一刻抬头望去,就见高简的肩胛处竟然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因着包扎,止住了血,却仍旧浸显了几分殷红……
“你受伤了……”
这时,卷喵喵虽一语出口满是关切,但是诚然,高简并没有将话听到耳中去,只是执拗的继续着他的质问,一声声一句句,无不动荡着卷喵喵的心田。
“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本分一点,现在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高简的一语传来,卷喵喵听得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气愤一丝不甘。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信我!我没做过,我真的没有做过!一切都是陈万舞搞的鬼!她想让你杀了我,好让你与她议亲!”
“周妙妙!够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北疆将士的一千条性命!陈万舞,她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行军打仗的事开玩笑!私通外敌,泄露军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还敢于逃跑途中刺杀陈万舞?你知道现在就在你的这间屋子外面,有着多少人,等着要我将你处决?你怎么敢!”
高简的话音一起,语气之中满是暴怒,卷喵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高简,只觉得他此刻是那么陌生!大滴的泪水,终于不争气的从卷喵喵的眼中滑落,卷喵喵觉的自己一开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高简!你为什么不去查一查!你那么有本事,只要稍稍查一下便会知道真相,就因为你相信陈万舞,你就不去查她,就因为你不信我,你才来怀疑我!”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忽地,高简的一声厉喝,在卷喵喵的耳边炸响,此刻卷喵喵看向高简的面容,只见高简双眼通红,明显已经发了疯,下一刻,卷喵喵被高简拉着踉跄的行至了屋门口,便听高简指着屋外的空地开口道:
“周妙妙!你给我看看,那门外的尸骨,全是曾经陈临渊的部下!陈万舞她疯了,她用这一千条人命诬陷你!我本以为你心思单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心肠歹毒!原来是我错看了你!”
一时间,高简的声音传来, 卷喵喵闻声,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瞬间便朝着高简抬腿踹去,高简一时没有料到,腹上吃痛,下一刻一松手, 卷喵喵见状急忙退到了一边。
如是,高简见状,这才恍若想起什么来一样,发了疯的朝着卷喵喵冲了上去,只稍稍一出手,便将卷喵喵轻松制服。
“是我忘了!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周妙妙!你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秘密!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说!”
忽然间,卷喵喵闻声一怔,又因为此刻被高简钳制着无法脱身,终是于片刻后心如死灰的闭上了双眼。
“高简……,我求你,送我回京都城吧!我不求你相信我是冤枉的,我只求,你能将我押回京都城中审理!”
此刻,卷喵喵的话音轻起,已是对高简绝了指望,如今便只有寄期冀于回到京都城中平反冤屈。
“回京都城?回去干什么?去找周公演吗!周妙妙!我不止一次的问过你,周公演为何对你如此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说!他明明不是你的亲爷爷,你为什么要为他卖命!如今你为了他,把自己都折了进去,竟然还如此相信他吗!”
霎时,高简的一番话出口,卷喵喵只觉自己刚刚才稍稍平静下去的一颗心,瞬间便又燃了起来。
“高简,我就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扯上周公演!周公演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孙女,我对周公演好,是因为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如今不信我,难道连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自证清白?”
此时只听高简的话音一起,语气中满是嘲讽,这嘲讽让卷喵喵听了又是一阵心惊。
“如何自证清白?你难道不知,周公演一直与北疆的敌军暗中联系?如今朝中太子已立,周公演就想着为汝阳王寻长陵王的错漏呢!那个给你私自传信的北疆人,就是为周公演和敌军联络的探子!周妙妙!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点!你可知,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带在身边,冒了多大的风险!一千条人命,别说把你送回京都城,就是我现在让你离开,你都走不出北疆大营!”
忽地,高简这一番话传来,卷喵喵瞬间,心如死灰,就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
“我不信,我不信周公演会通敌……一定是你胡说的!高简,既然你从来对我如此防备,为什么要将我带来这里……为什么……”
此刻,卷喵喵的一语问出,已是泪如雨下,转而,就当卷喵喵抬眸朝着高简望去,却见高简没有答话,只是低头怒视着自己,卷喵喵看着高简越发猩红的眼睛,不知为何,忽地在心底生出莫大的恐惧,卷喵喵因着恐惧,被吓的连连后退,直至自己被绊倒在了床榻边,下一刻,只一转头,耳边便听到高简一句略带恐怖的声音响起……
“周妙妙!你别再装的楚楚可怜的和我演戏!我告诉你!我不会送你回去!我要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高简,你疯了!你为什么不去查!只要你去查,就会知道我是清白的!啊!”
此时,只当卷喵喵一语道出,下一刻便觉自己已经被人拎起,推倒在了床榻之上,卷喵喵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高简不禁将心中的恐惧更甚了几分,眼见着高简退了铠甲,解了衣衫,更是立马起身,照着高简的身侧便飞身下床,往外冲去,可是卷喵喵却不曾想,只还未等自己的脚步落地,便整个人挂在了高简的胳膊上,一下子被兜了回来!
“你还敢拒绝我!听陈万舞说,我离开的这一阵子,你对卷惜安,嘘寒问暖,关怀的很!从现在起,我要你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北疆王妃,是我的夫人!”
“高简!你疯了,你在外面打了败仗,回来拿我撒气!啊……”
“你去查啊,你为什么不去查!”
“呜呜……,高简,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我每日都差了侍女去问你回不回来住,是你自己不来……”
“呜呜……,高简,你别这么对我,我害怕……”
这一夜,房门外,北疆的寒风凛冽,整整呜咽和哀嚎了一晚,屋门紧闭,淹没了卷喵喵的所有哀求,房门内,烛盏熄灭,衣衫零落了遍地,可叹一室春光旖旎却渐将嫣红消解……
不知过了多久,只当卷喵喵从睡梦中苏醒,正见到高简已经穿戴好了衣衫,径自便要离开。
“高简……”
一声轻唤出声,卷喵喵只将身体蜷在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恍若将这一声唤出,已用尽了所有力气。
下一刻见到高简闻声止步,卷喵喵只端着略微有些发颤的语气,一开口恍若自己的心都死了大半“高简,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房门处,此刻的高简,闻声一怔,仿佛经过了这一夜,让他的怒气稍稍有了一丝消减,卷喵喵见状不禁将身体蜷的更紧了几分,然而半晌后,卷喵喵却没有听到高简的任何回答,终在高简临近出门的前一刻,卷喵喵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既冰冷又无情的一句:
“军中军情,二十日为期,二十日后,你我缘分便尽,我亲自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