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营大帐之内,高简与扎亚老王爷这一番话谈论了很久,卷喵喵因为饮酒微醉,只将一只手托着下巴拄在桌案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王营大帐外,此刻篝火燃的正旺,随着扎亚老王爷和萨日娜而来的侍女,带着军营中前来看望的军将家眷围着篝火跳起了舞,卷喵喵的目光不由得被热闹的氛围所吸引。
夜影始终跟随在卷喵喵的身侧,围着卷喵喵的周围打转,着急之时,还会一个猛子扎进卷喵喵的怀里,这不禁让卷喵喵将夜影向外推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最后不得不将胸前的半颗珠子又塞进了衣服内。
不远处,有陈万舞的身影款步走近,如今陈万舞被卸了军职,圈在家中,卷喵喵因为难得见她一面,此刻不禁将身板端的直了些,但是仍旧因着醉酒,将陈万舞的形容看的不大真切!
恍然间,卷喵喵只觉得陈万舞现在虽然剪了短发,但却浓妆艳抹更加明艳动人,烛光攒动中,一袭浅橙色的锦绣华服加之月白色的纱衣内里,硬生生卸了她往日里在军营中的锋芒,敛了她的锐气,平添了几分身为女子的婉约之姿。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卷喵喵的一语轻轻,因为醉酒说的不甚分明,只是坐在卷喵喵身边的娄山关却闻言轻笑,恍若长了一双能将一切都看穿的眼睛。
“呵……,还能为何在这里,人心不足,她可对她和卷惜安的婚事并不满意!”
卷喵喵闻言,只轻轻扬起嘴角,不屑的摇了摇头,下一刻,眼见着陈万舞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后,仍旧炙热的投向了高简,卷喵喵这才收了笑意,怔怔的看向娄山关,将一手虚抬,指着陈万舞道了一句:
“这姑娘可是还在惦记我夫君?”
卷喵喵眼见着娄山关满是一脸好笑的神情看着自己,顿时只觉刚刚才涌上来的醉意霎时醒了几分,旋即,只将身板端的更正了些,将目光微微一转,越过了娄山关,看向了如今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卷惜安,然后便将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冲着娄山关开口道了一句:
“要不然你将卷惜安摇醒?我只恐夜长梦多,会生事端?”
如此,这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顿见娄山关先是看了卷惜安一眼,然后似是放弃了般,冲着自己将手一摊!
一时间,卷喵喵见到娄山关和卷惜安都没什么指望,转而便要自己起身去到高简身边,只是就当卷喵喵一起身,却觉得脚步实在飘忽,并不能踏出一步,更甚者脚下还有夜影这个绊脚的老鹰时刻跟在左右,便让卷喵喵的行动更困难了一步。
此刻,卷喵喵因着难以行动,生生的在座位上再次落座,只将目光微眯着望向陈万舞,就见那陈万舞手上端着酒盏走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却离高简越来越近,如是,卷喵喵不禁若有所思的歪起了脑袋,旋即便有一丝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
卷喵喵耳听着陈万舞正在向高简献酒,答谢高简于万般阻碍之下保她一命的恩情,旋即抬起手来,微微勾了勾手指,旋即身后便有两个长陵王的侍女凑了上来。
酒气醉人,烛光晃眼,卷喵喵这一语道出,只目光略有些迷茫的望向高简的方向:
“你们说……,高简他今日正与扎亚老王爷商议着如何收复北疆八部的要紧事,怎么能饮酒呢?陈万舞如此觊觎我夫君,分明是不愿意嫁给卷惜安,若是卷惜安以后娶了她做正妻,岂不受委屈?你们两个平日里如此护我,又总是将卷惜安挂在嘴边,满心的倾慕,很应该为我夫君将那盏酒拦下,送给该喝的人才是……”
卷喵喵此刻一语话落,已是神思恍然,虽然没有对侍女明说,却见那两个侍女已经互看了一眼,然后朝着高简的方向走去,仅一到了近前,便将陈万舞手中的酒盏挡了下来!下一刻,高简,陈万舞和两个侍女的目光同时朝着卷喵喵往来,恍然间,卷喵喵只觉高简的面上带着赞赏的笑意,陈万舞的神情则略显不甘,随着陈万舞生气的离开,两个侍女端着酒盏的身影也再次返回,仅一到了娄山关的身侧便伺候着卷惜安喝了起来。
不多时,卷喵喵眼见着两个侍女搀着卷惜安离开,旋即在嘴角略略勾起有些悲凉的笑意。
“你可知,你这手段,并不高明!明朝一旦事发,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你的主意!”
此刻,楼山关的一句警告响起,卷喵喵闻声却不大在意,甚至,还将手腕扬起在娄山关的肩头拍了拍,旋即淡然一笑,只是那笑却并不开怀。
“娄山关!你不明白我!她!陈万舞!这个姑娘,若是安心待嫁,既是卷惜安愿意,我自然有心成全她!可是她却觊觎我夫君已久,这让我很不开心……,卷惜安不能求娶萨日娜已经很可怜了,一边是他想要娶的娶不了,一边是他一定要娶的,却不爱他,如此,我何不送他两个爱他的女子做夫人?你放心,祖宗严选,绝对人品极佳!”
如此,这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便听娄山关满是忧虑的开口道:“你这事办的……,娄某只恐明日会生事端……,那陈万舞若是垂涎王爷的美色而不得,到头来一转身,还少了卷惜安这个垫底的,还不得找你拼命?就算她不找你拼命,你那两个侍女,只怕也会难逃责难!说不定……,这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如是,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说,顿时满不在意的一笑,旋即将头一摇,淡然开口道:“没事儿……,陈万舞打不过她们两个!这说不得以后的北疆军营,卷家还会多出来两个女将军也未可知,陈万舞嘛……,呵呵……,只能周旋于宅院内围罢了!”
“什么?你这是……你这是打算……,让卷惜安一起娶她们三个?”
一时间,卷喵喵闻得娄山关这一声惊呼,顿时将目光扫向娄山关的面上,下一刻将眉头一挑,一开口一语轻轻:“怎么?娄军师可是羡慕?要知道我这身后可是还有三个侍女待嫁呢?你若愿意,倒是可以问问她们的心意!”
忽然间,娄山关听到卷喵喵这样一说,顿时被吓得连连摆手,下一刻见到卷喵喵不过是玩笑之言,这才稍有了一丝心安,只是待到娄山关冷静下来之后,却觉得卷喵喵此人忽然有些让人看不透的紧,旋即开口问道:
“周妙妙,若撇开你北疆王妃的身份不论,你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从前你无条件的举荐娄某几人,让娄某觉得你是个仗义之辈!可你自嫁到北疆王府,却从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又让娄某觉得你十分怯懦!到了如今,你既能出得了抢封狼居胥这个主意,更让娄某觉得你天资聪颖!只是你现在只一招,就挡了王爷的桃花,说不得也算是成全了卷惜安,更让自己出了一口闷气,如此一举三得的主意,又让娄某觉得你………嗯……可怕的很!”
如此,卷喵喵闻言,轻轻一笑,转而便目光微怔的望向面前的桌面,旋即再将酒盏端起,浅饮了一口,随后只目光虚幻的看着手中的酒盏,自顾自的开口道:
“你说的很对……,自我到了周府上,我爷爷从来教我的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偏我又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谨言慎行,你不明白,一个人若想要活着,身无依傍有多难……,自然……,我也是个欺软怕硬,很爱仗势欺人的主,偶尔也会有些毒辣,耍些手段,只是……,只是……我这一生,到了如今,除了干下过梦杀张鸿道这一桩错事,却再未害过任何人……”
卷喵喵一番话音出口,只觉心中恍若因着喝了酒徒增几分伤感,旋即便双目愈加朦胧的透过酒盏,望向桌案上的烛台,空气中的微风拂动,惹得火苗微微摇曳,高简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在卷喵喵的面前。
旋即,卷喵喵只听高简一开口,语气无比轻柔:“你喝酒了?”
卷喵喵因着眼中饱含泪水,只将高简的身影看的更加虚幻,见到高简凝视着自己,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你们在聊些什么?”
这时,随着高简一问再起,便见娄山关起身,开口回道:
“呵呵,王爷,没什么!不过是娄某忽然发现王爷的王妃胸怀韬略,很有一番见地!如此,一起讨论了一下此番姑衍山大捷的收获!”
这时,随着娄山关一语话落,卷喵喵便觉得有人靠着自己坐了下来,如是,卷喵喵只一抬头,便看到了高简一张俊朗的侧颜,此刻的高简距离卷喵喵那样近,目光中满是关切,不禁让卷喵喵看的愈加痴迷了起来。
烛光虚影里,卷喵喵望着高简轻笑,下一秒刚要想往高简的肩上靠靠,但又觉得如今帐中之人这样多,若是自己如此做派,恐怕会失了高简的气势!旋即只又将身形微正了正,便径自将目光从高简的面上移到了高简的衣衫之上,仍旧是一阵出神。
下一刻,卷喵喵只觉高简轻抬了手,在自己的背上顺了顺,然后冲着娄山关开口问道:“这次,咱们捉获的那个狼居胥人的军师,可还招待的妥当?他可愿意归降?”
如此,只当高简这样问完,便听娄山关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哎……,王爷说到此人,属实是有些难办,这个人,心中确有些韬略,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就是城府颇深,很有成算,手段也歹毒的很!谈及是否归降,还没等咱们的人提及,他便已经主动提议要为王爷效力了,只是此人颇为爱重钱财!我和几个将军昨日商议了一天,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若说杀了他,他平日里不过是给阿古达木出出主意,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过是出个主意,至于这主意是否阴毒,用与不用,全凭阿古达木自己做主,与他并不相干!但若是将他收入麾下,将士们又都觉得他有些没有骨气,不过是棵墙头草,但是,若是将他放了……,娄某又有些不放心……”
这时,只当娄山关这番话一说完,只听高简心中略有犹疑:
“既然将他放了,你不放心……,看来他确有几分本事!你可是担心将他放了之后,他会为了钱财,继续为北疆的其他部族卖命?”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只双手托腮的,将手臂拄在桌案上,一脸笑意的看向高简。
“你可是有什么看法?”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问,只将一抹笑意勾于嘴角,旋即晕染开来:
“放?干嘛要放?既然此人如此有才能,又有心效力,何不留下听用?他不过是喜欢钱财,难道咱们还付不起不成?不过是手段有些毒辣,大不了以后他出的主意,凡是阴狠的都不采纳便是,既然找不到理由杀他,不如将他好好的养起来,省得他以后混在北疆草场搅弄风云,凭空生事……”
忽地,卷喵喵只觉自己的一番话落,高简的一双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借着闪烁的烛火,可堪得上散发着光芒,竟好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卷喵喵的身后,此刻娄山关正自顾自的说着什么,言语间对卷喵喵的说辞好似很是赞同,卷喵喵见状一笑!
忽而有一声清脆的呼唤声响起,卷喵喵闻声回头,就见已经一个晚上不见人影的萨日娜不知何时已经折了回来,刚一到近前,也并未去看高简,便径自拉了自己的手,就要自己起身,高简因为担心卷喵喵醉酒,抬手虚扶了一把。
卷喵喵身形一晃,便被萨日娜撤出了座位,卷喵喵脚下的夜影先时趴的安然,此刻惊觉卷喵喵起身,扑棱着翅膀飞起,又因为困倦跌落在地面,冷不防的被萨日娜轻踹了一脚,身体一歪,便倒在了地上,卷喵喵见状不禁轻轻一笑。
只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看到娄山关已经径自将高简推到了一旁,两个人窃窃私语着什么,卷喵喵见状顿时失了笑意, 只将一双目光都开始变得有些怅然……
卷喵喵眼见着高简的眼中震惊之意越来越浓,旋即,耳边便有萨日娜的一问爽朗响起:
“高简如今打了胜仗,你可高兴?京都城中已经得了消息,说是史官已经为高简记下了一笔,称赞高简此生自承王位以来,鲜有败绩,刚承王爵匆匆一战,那一战虽败却摸透了敌人的底细!如今时隔多年,历经第二败,虽然折损了兵将千人,却仅靠着一招封狼居胥的主意便一雪前耻,旗开得胜,王师凯旋!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恍然间,卷喵喵只一边听着萨日娜的话,一边将目光从高简的面上收回,顿时莫名的于眼角滑下两滴泪来,旋即,卷喵喵只一边看着萨日娜,一边轻轻抬起衣袖,将泪水擦了擦,旋即面颊上一片笑意再起,开口便道了一句:
“高兴,高简打了胜仗,我高兴……”
——————————————
二三月份交替之际的北疆,北疆大营驻地的庆功宴上,军营之中,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燃的明亮温暖,恍若让这漫长的冬季都变得不再寒冷!
卷喵喵被萨日娜拉着,加入了围在篝火外的队伍里,耳边有一片轻歌曼舞之音渐渐响起,朦胧间,卷喵喵不知不觉又于眼中有泪水滑落。
此刻,天边的夜色苍茫,卷喵喵的脚步渐渐脱离了队伍,走近了夜色之中,天边的星子难得的亮的绚烂,浩瀚汇聚成星河,让卷喵喵觉得穹宇那样广阔,一弯不甚显眼的月亮低低的挂在天边,让卷喵喵看的渐渐失了心神……
卷喵喵只刚要伸手,下一刻却忽觉身体被人轻轻的一拉,卷喵喵刚一转身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高简此刻身上少有的穿了件披风,紧紧的将卷喵喵搂入怀中,卷喵喵因为醉意再次袭来,只安然的贴在高简的怀抱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喵喵……”
这时高简的一声轻问响起,卷喵喵闻声抬头冲着高简望去,就见高简的目光宛如一汪泉水,春风一漾,泛着涟漪,竟然与以往的高冷孤傲十分不同!卷喵喵见状把手伸了出去,将高简的面颊轻轻捧起,下一刻却任由泪水滂沱了脸颊,再难开口分辩一句。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对卷惜安如此关心,昔年的斜月山脚下,你与卷惜安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对不对?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不说……”
此刻,卷喵喵见到高简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擦去面颊上的泪水,旋即只又将头埋进了高简的怀里蹭了蹭,轻轻闭上眼睛,任由一抹笑容冲淡了悲戚,一开口虽然声音有些哽咽,却难得的生出了一丝安然:
“有一句话,娄山关说的不对,我与卷惜安虽然一同长大,可我们二人却不是兄妹,昔年我被他的太爷爷卷知舟收入了梦隐宗门下,做了他太爷爷的师妹,卷惜安该唤我一声……太姑奶奶才是……”
————————————
时光清浅,夜色渐浓,远远的,夜空中的一弯月亮,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身后的军营之中,人声渐息。高简的一声长叹在此时幽幽的响起,神情之萧然,恍若穿梭了时空,划破了穹宇……
怀抱中,卷喵喵的身姿未动,显然已经安然睡去,高简看着怀抱中的卷喵喵,不由得将双臂搂的更紧了几分, 生怕稍稍一松手,就会再次失了怀中之人的踪迹……
“原来……都是你!原来……她们都是你!”
此刻,高简自顾自的拥着卷喵喵,宛若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将口中的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开始变得神伤,变得痴迷……,不肖片刻,终是眼中一抹心疼加之寒意再起,似是破开了数九寒冬的冰河,一眼望向京都城方向的苍穹,迸射出经久藏于心底的杀机!
高简的身后,此时有多日未见的白苏里,身影显现,只刚站定在高简的身后便开口道了一句:“京都城中,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汝阳王与周公演蠢蠢欲动,长陵王传来消息,让我们做好准备!”
高简:“传令下去!时刻准备!折返京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