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守在卷喵喵床前的高简,此刻眉头紧锁,时而目光阴郁,恍若回忆着往事,时而将卷喵喵一双小巧的双手握于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凝眸仔细地将卷喵喵一遍又一遍的审视着。
卷喵喵因为醉酒,睡意正浓,大大的眼睛安然的闭紧,长长的睫毛好似因为梦到了什么,随着蹙起的眉头,有着轻微的抖动。
高简见状,抬手抚上卷喵喵的眉心,任由拇指从卷喵喵眉宇间扫过,卷喵喵这才将眉头舒展,旋即将一抹浅笑勾于唇角边。
高简的目光下移,扫向卷喵喵的脖颈间,只见卷喵喵的脖颈上,半颗壁尘珠正迎着烛光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高简见状则是将目光转而扫向了自己身侧的桌案,因为那里正有两个玉匣,仔细的摆放着!
高简的眸光微动,小心将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玉匣拿起,仅轻轻一打开,便见半颗与卷喵喵脖子上一般无二的壁尘珠凭空显现,只是与卷喵喵脖子上不同的是,高简玉匣之内的壁尘珠中并无血气,这时卷喵喵房中,夜影的身影忽而扑棱着翅膀,凑到了卷喵喵的床前,只将头微微一探,便将鹰嘴朝着卷喵喵脖颈上的半颗壁尘珠啄去。
高简见状若有所思,心中陡然想起昔年因伤困于斜月山中时,病榻之上,那因为自己手握壁尘珠而消失不见的血迹,旋即,高简眸光一转,霎时便顿悟了其中的天机。夜影扑棱翅膀带起的微风,使得卷喵喵不满的转身,高简见状,不禁斜视了夜影一眼,转而皱起了眉头。
只是待到高简将玉匣中的壁尘珠,小心拿起,因为心中好奇,将它放置在木制的桌案上时,却见那半颗壁尘珠,好似忽然遭了火吻,虽未见火光,却瞬间化为了灰烬!
如是,高简转而便将目光在另外一只长长的玉匣上锁定,那是早时卷喵喵身陷军机泄露一案时,着长陵王的侍女去往京都城中给周公演送信,信件中夹带的一张废弃的疆域布防图!如此,只待高简也将那玉匣中的疆域布防图拿在手中,如同壁尘珠一样放置在桌案上时,却见那疆域布防图也如同壁尘珠一样,化为灰烬,卷为烟尘,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此刻,高简见到此景,先是震惊,后是生奇,然而纵然高简心中对这梦隐宗的门道说不清道不明,更甚者心中仍旧满是疑虑,但是,就当高简转头凝望向卷喵喵睡的正沉的睡颜上时,还是收起了心底的多般思虑,渐渐于面上涌现出有一抹宽慰,一抹安心,一抹失而复得的欣喜!旋即,高简闪身上了床榻,熄了烛盏,凑到了卷喵喵的身边,将卷喵喵于黑夜中搂的越来越紧,一吻轻轻,落于卷喵喵的脖颈,小心感受着怀中之人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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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
今日的天气相较于昨日略显阴沉,好像随时都会落下雪来,卷喵喵于温暖的房中刚一转醒,轻轻转头便对上了高简一张俊朗的面容!
卷喵喵见状目光微怔,酒气未散,冲的卷喵喵脑袋有些生疼!只是下一刻,卷喵喵仍旧是想起了昨日夜间发生的事,卷喵喵知道高简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旋即轻轻抬眸,朝着高简的目光望去,果见高简的一双眸子,温若春水,竟比往日里更显深情……
“醒了?可是头疼?”
此刻,高简的问候声响起,卷喵喵的目光有着言说不明的心绪涌动,竟也不知高简这番做派,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因为得知了自己曾是他昔年斜月山上的救命恩人,而更觉该对自己好些,好兼着自再次相遇后成婚到现在,对自己的忽冷忽热的态度、自己遭受的待遇,给自己一点补偿……
这时,听着高简一会儿关切的问上几句,一会小心的给自己顺背,卷喵喵在凝神将高简的态度细猜之余,竟凭空的生出了几分受宠若惊之感!只一手轻轻将高简为自己顺背的动作一止,便朝着高简微微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没事……”
卷喵喵见到高简这时停下了动作,才慢慢的起身,脑中因为还有些晕眩,穿衣动作很是缓慢,然则,待到卷喵喵穿好后,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卷喵喵见状轻轻一笑,旋即径自走到梳妆台前,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便将一个木匣打开,只见其中顿时有一支紫色的玉钗显现。
此刻,卷喵喵小心的将那玉钗拿在手中,转身递向高简,开口道:“昔年,斜月山中,你被战天养匆匆带走,曾于纸上与我留言,说是这玉钗对你十分重要,一定会来寻我将此物赎回……,如今……原物奉还……”
晨光中,卷喵喵的目光显得那样真挚,只是此刻高简看在眼中,却满是心疼,下一秒,高简只接过了那玉钗便紧紧的将卷喵喵拥进了怀中,旋即将玉钗插在了卷喵喵的发间,一出口,声音中,满是对昔年间未能履约的懊悔:
“喵喵……,是我失约了,让你一个人空等在孤山之上,那时被卷守山独自丢在山中,你害怕吗?”
卷喵喵闻言,只觉鼻子一酸,但是下一刻还是安心的在高简怀中闭上了眼睛,一开口恍若带着几分释怀:
“我……怕过的……,我怕我冻死在严冬之中,我怕我死了之后会被豺狼虎豹分尸销骨,我怕我死了之后没有人发现,不能向卷知舟那样地下安眠……”
卷喵喵说到此处,轻轻将高简推开,旋即转身,将目光缓缓的望向窗外,悄然间将一双拳头暗暗攥紧,随后却又瞬间松开:
“卷守山……,他……没有照顾我的义务……,并谈不上丢弃……,如今我已经想了个明白,昔年斜月村,举村被屠,我曾见过堆积如山的尸骸,那些血迹汇流成河,又被严冬冻了个结实,村中之人,或是皮肉翻张,或是身首异处,景象何其凄惨,那时……,我不停的在尸山中寻找……,我真的怕,我怕卷守山一家就在其中,我怕卷守山一家无人生还!那时村中赶来收尸的城郭守备发现了我,他们告诉我,卷守山一家并不在其中,彼时我是开心的!我只是……我只是,一直耿耿于怀于这份心忧卷守山一家身死,却一朝听闻他们不仅全家安然无恙,还举家不告而别的落差……”
卷喵喵说到此处,缓缓转身,再次抬头望向高简时已是泪流满面,却仍旧将一丝笑意挂在嘴角:
“卷守山选择了你,选择了北疆,选择了黎民百姓,君主家国,这些……,都比我要有意义……”
忽地,卷喵喵说到此处,只觉自己再次被高简拥入怀中,卷喵喵不由得闭上眼睛,将头埋进高简的胸膛里,任由高简将自己抱紧……
“原来,这才是你一直隐瞒自己是卷喵喵的原因……,你为什么不恨他!你该恨卷守山!我允许你恨他!”
高简的声音传来,无端的有些歇斯底里,卷喵喵闻声默默的于腰间将高简环紧。
“因为那个冬天,所以你不喜欢严冬,因为那个冬天忍饥挨饿,所以你才落下胃疾,因为那个冬天见过斜月山脚下满村的尸骸,所以你才会晕血!对不对……”
此刻,卷喵喵听着高简一声声的追问又起,却生生的将想要回答的话按捺在了心底,旋即将脑袋又于高简的怀中蹭了蹭,开口道:
“都过去了……”
此时,正当高简还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屋外传来侍女一声声的呼唤……
“禀告王爷,禀告王妃,卷惜安卷小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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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喵喵住所旁的旧时王营大帐内
此刻高简携卷喵喵位于上坐,大帐之内,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跟着卷惜安跪在下首,卷惜安的身边站着卷守山和战天养,而另一边则站着庆功宴后没有归家,在军营中凑合了一夜的陈临渊和女儿陈万舞、儿子陈随军和陈北伐。
卷喵喵因为心中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将面上端的一片悠然,因为早间落泪,为饰泪痕,轻施了脂粉,卷喵喵此刻看上去除了略显慵懒,还稍显出了几分身为北疆王妃的雍容!只是,或许还是因为卷喵喵和高简恩爱缠绵的日子尚浅,并不能将这雍容驾驭的十分妥帖,神态间到底还是有些小女儿家的稚气,无端的让人觉得卷喵喵的神情有些玩世不恭,这番浑不在意的态度,分明是混杂着几分淘气,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奇……
大帐之内,陈万舞的身影普通的跪在了地上,一字一句,无不在要求高简为她主持公道,只是,卷喵喵此刻凝神望向高简,却见高简的神情中,恍若因着早间和自己的续话,又加上现如今突发的状况,显得有些阴郁!
“王妃的两个侍女,无端的勾引了我未来的夫君!简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忽地,陈万舞的一语话落,高简虽然闻声,却没有立时开口回应,而是将目光朝着卷喵喵望去,卷喵喵观到高简望着自己,只将眸眼低垂,假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于嘴角勾起灿烂的笑意,一抬脚就朝着脚下的夜影轻轻踹去,笑着开口道:
“哦哦哦,原来,卷惜安昨夜是和我的两个侍女在一起,怪不得,这夜影无人照料,竟也不知被谁锁在了我的屋子外面,瞧这冻的,多可怜!”
这时,就当卷喵喵话音一落,就见那夜影顿时将眼睛睁的更圆了几分,还刻意朝着卷喵喵的脚边凑了凑,满是一副求温暖的形容。
然则,正在此时,王营大帐内陈万舞的声音再起,一语道出犹显凄厉:“简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们两个只是侍女,若想要嫁给卷惜安,自然只能做妾室!”
此时,只当陈万舞的一番话一出口,就见跪在卷惜安身侧两旁的侍女也是将头一叩,一开口委屈巴巴的道了一句:
“求王妃娘娘为奴婢做主!”
如是,卷喵喵听闻此言,顿时将眸光微抬,只见大帐中央,陈万舞的目光正朝着自己挑衅的看来!卷喵喵再次侧眸朝着高简看去,就见高简仍旧看着自己,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此刻大帐的门口处,有娄山关的身影走近,只一进军帐之内,便径自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好,还于面上扫了大帐中央的一圈人,毫不避讳的在面上展现出大大的笑意。
卷喵喵见状,知道娄山关不过就是来看热闹的,只是这热闹该怎么个了局。卷喵喵想到此处,忽地想起,娄山关昨夜所说的话,他的言语中分明是断定自己不能将此事善了,更或者,还于心中猜测,这场擂台,自己打不赢高简。
如此,卷喵喵再次将目光投向大帐中央,只见那里,一面是自己的两个侍女,一面是高简的得力干将,霎时间,卷喵喵将目光好笑的望向高简,瞬间便于心中有了成算,转而,只未去看陈家人,而是先将目光看向了卷惜安身边站定的卷守山,轻轻开口道:
“卷守山?”
此刻,卷守山的目光一直盯在高简的面上,没有料到会是北疆王妃先唤自己,旋即目光一怔,仍旧将目光朝着卷喵喵望去。
卷喵喵见状,先是于心中轻轻一叹,旋即略微安定了心神,开口道:“卷守山,本王妃的这两个侍女,随着本王妃,一路从京都城来到北疆,从来尽心尽力,鞠躬尽瘁,胸有丘壑,文韬武略,才貌双全,既然她们二人已经跟了卷惜安,自然要明媒正娶,迎回家中才是!你可同意?”
这时,只当卷喵喵将话说完,就见卷守山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目光为难的看向了一旁的陈临渊,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了高简,这时的高简没有言语,只是一双目光,略带寒芒的盯着卷守山,阴郁不发一语,却听另一边的陈临渊不满的开口道:
“这怎么能行!卷惜安已经与老臣的小女定亲,怎么能毁亲另娶!王爷,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