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凉亭旁的柳树临岸照水,曼妙柔软的枝条随着夜风摇曳。
这是晏栖第十个出来透气散热的夜,只要白日里与他那位嫂嫂碰面,夜间他就不可避免地会心猿意马,脑中一遍一遍回想她的笑靥、她的声音,以及那道钻入鼻息的若有似无的幽香。
他知道这绝非正人君子所为,可那道身影就像是瘾一样,根本戒不掉。
只能在夜间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偶有一个绮梦,早上醒来便要忏悔不已。
夜风把鬓发吹得凌乱,他端起酒壶,直接对口饮。酒热漫上来,蒸腾烧脸,他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爱上了他的嫂嫂,他最尊敬的兄长的妻子。
从第一面、第一眼开始,他便生了这荒诞不堪的心思,埋藏在心里,可却破土而出成了一棵芽。
而每次见她,同她说话,就是在浇一次水。小芽很快茁长成长,没过多久已然冠盖如伞。
他很想抛却这礼教身份,因为他知道她和他的兄长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他的兄长不爱她,常年留迹风月场地,在外养了不少所谓的自由“真爱”,不着家、更不进她的房。
晏栖感觉自己是个小人,他因为兄长不和她亲近而欢欣鼓舞。
可一旦想到她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父母家族皆亡,丈夫如此欺负她,就连奴婢仆人也瞧不上她,她该有多么难过和无助。
她会……偷偷哭吗?
晏栖一想到此,心就揪着疼,很想把她搂进怀里安慰。
可他是最没有资格的。
他只能在这凉亭里,对月饮酒,纾解心头不可为人所知的痴心妄想。
晏栖还想再饮一口酒,身上却突然难受起来,五脏六腑在躯体里翻搅,血液在灼烧,穿透血肉皮囊的刺痛。
又要来了,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每隔十天他就要经历一次。
酒杯从他手上摔下,半壶酒倒在地上,映出天上的那一轮冷月,同时也映出那道人身蛇尾的身影。
晏栖来到池水边,看着被月光浸透的池水中他狰狞恐怖的倒影——长发、蛇尾和一双属于兽类的冷血竖瞳。
他又成了怪物,吞吃血肉的怪物。
晏栖绝望地捂住脸,可没过多久他就被对血肉的渴望吞噬。他呼吸急促,蛇尾快速蜿蜒过青草地和石板路,来到假山后。
他在凹凸崎岖的石壁摸索片刻,找到一个深深凹进去的小洞,从里面扯出一个小金属环。
“轰隆隆——”假山随之分成两半,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晏栖急不可耐地冲下去,到最深处的地下室,从笼子里抓了几只兔子,尖牙迅速咬断它们的喉咙。
他如饥似渴地吞吃着血肉,属于野兽的欲望被渐渐平息。
理智恢复后,他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笑了,越笑却越悲凉。
抛开身份束缚不谈,就他这样肮脏的、茹毛饮血的怪物,怎么配觊觎人家,居然还敢妄想和她长相厮守。
他捂住脸,陷入无尽的绝望中,就他这样的……
“晏栖?”
头顶传来一道轻柔好听的声音。
晏栖怔了下,缓缓抬起头。
一身素色长裙少女站在不远处,手提着一盏灯,柔软的长发披在肩背。她在笑,眉眼弯成两只月牙,笑容恰似月光下盛开的昙花,皎洁出尘。
晏栖先是被惊艳到,可随之陷入无尽的恐慌中。他现在还是人身蛇尾,手上、脸上的血都没有擦干净,这幅肮脏可怕的模样怎么能被她看见!
他侧过脸,双手挡住自己的脸,慌张道:“我不是晏栖,你认错人了。”
看见他害怕的模样,颜津月愣了下。
她当然知道她没有认错人,他这幅样子她不知见过多少遍,甚至都和他这幅形态荒唐了很多次,自然是不会惊讶也不会害怕的。
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时空的晏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个阶段应该是在为成为怪物而自卑。
颜津月这些天都在“绞尽脑汁”地“勾搭”他,既要起到效果,又不能太直白,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太直白肯定会被人诟病。
要不动声色那种。
可她“不动声色”,晏栖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近几天看见她都刻意避开。
本就在这晏府如履薄冰,唯一支撑的就是她老公,现在老公也不搭理她了,颜津月心口憋闷得很。
躺在床上许久睡不着,她便提灯一个人出来走走散心,谁知竟然看见了在凉亭中变化为半蛇的晏栖。
她走过去,对方却先她一步仓皇逃离。她见他状态不对,就跟在他后面,来到这假山机关下的地下室。
走在甬道时,她听见急促的喘息,隐忍又克制,伴随着的是吞吃什么的声音。
当时颜津月其实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可猜测远远没有亲眼所见的震撼。
鲜血染了他满手,也沾染了他那张冷峻好看的脸上落下痕迹,血珠顺着他的尖牙落下,在冷白如玉的胸膛上蜿蜒。
看见她时,他那双墨绿色的竖瞳中,有惊讶有慌张,还有残留的属于野兽的冰冷残忍。
颜津月却不怕,她只有心疼。
这几天相处,她看见了不一样的晏栖,明明是家世卓越的军阀公子,却厌恶枪械杀戮,一心钻研考古和书画。
他是乱世浮沉中的一朵清雅的莲,皎洁出尘、亦有一身傲骨,坚韧不屈。即使成了怪物,也不为欲望屈服,宁愿躲在地下室痛苦难耐,也没有伤害过一个人。
颜津月靠近他。
他却往后退了下。
她每靠近一步,他便会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到石头墙壁上,退无可退。可他还是用手挡住脸。
颜津月无奈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轻轻拉下。她的手也沾上了兔子血,但毫不在意。
“嫂嫂……”他抿着唇,神色不知所措。
“别叫我嫂嫂,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颜津月故意凶巴巴的。
晏栖怔住。
颜津月原本想找帕子替他擦嘴角,却发现自己没有带,只能……
“低头。”她命令。
男人乖乖照做。
下一刻,柔软的布料覆上他的嘴角,而这布料是少女的丝绸裙摆。
是的,颜津月掀起了自己的睡裙,用裙摆给他擦嘴角的血。
而晏栖怔怔盯着那暴露在视线中的两条玉白长腿,骨肉匀称、莹白到发光,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