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尘埃·964年7月】
“25号....25号?噢....非得我打你两下你才听得懂话吗?”
“....(讨好地)唔,唔。”
“(狰狞地)我跟你说,不好使,你早该机灵点的,小子。”
(沉闷的殴打声)
“(满足地)好了,这下你该清醒点了,给我听好,克里先生的桌子歪了,给我去修好,给你三小时,懂了吗?”
“(惊恐地)嗯!”
“那就好,快滚....你怎么还在这?”
(急切的脚步声)
“25号,25号....停!你不用去了,可不能让克里先生看到你这猪脑袋,回来!你竟然还敢发呆?我非得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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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头野兽流血了!它在哀嚎!”
自战斗开始以来,那片漆黑的天幕第一次展现出第二种颜色——在雷鸣般的巨响中,天空洒下火焰和碎铁,那怪物再次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但不再让人感到威胁,反而像是临死之前的尖叫。
艾默里克高举旗矛,地上之神赐予的徽记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柔和的光芒甚至掩过了贪婪的火焰,敌人的攻击十分猛烈,那些未能得到圣人庇护的大树早已轰然倒塌,连他的屏障也摇摇欲坠,但艾默里克丝毫没有畏惧。
敌人越是疯狂,他就将手里的圣物举得越高,而这又进一步吸引了更多火力,他的屏障看起来已经要崩溃了,原本完美无瑕的圆弧如今呈现出极度扭曲的不规则形态,但艾默里克甚至没有一点担忧,他在马上侧身,直视着不安的人们,大声地鼓励:
“我们前方是敌人的阵地,但后方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火海!我们必须前进,这是唯一的生路!不要回头,不要犹豫,不要畏惧!跟随我的旗帜!地上之神会保佑我们!善良与正义之神与我们同在!他将指引我们走向胜利!”
他的话不只传进了圣人和追随者们的耳朵里,似乎也传到了遥远的国度,毫无征兆地,艾默里克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慌张,想要仰起脸,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低下了头。
某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他,就像是大雪山上吹来的一阵风,冰冷无情,迅捷狂暴,充斥着愤怒的情感,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力越发沉重,但这并没有让艾默里克畏惧,反而让他更加狂热地高喊:
“我已感受到他的盛怒!他的意志加诸我身!兄弟姐妹们!跟随我的脚步!吾主——在此!”
在马蹄的践踏声中,在战士们的怒吼中,肩膀和意识上的负担都消失了,冷风平息,另一股更加庞大的压力取代了它的位置,让时间,空气和敌人的长针都为止凝滞,随后,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伟大的呓语:
“我承诺过....”
时间恢复流动,但敌人的长针刚一发射就被折断,空气中充斥着针对无信者的剧毒,堵在森林外侧的圣人之敌溺死在自己的恐惧和疯狂中,天上降下神圣的金焰,熄灭大火,点燃恶者,治愈善人,太阳的光辉刺破了钢铁天幕,洒落在劫后余生的森林上空。
“善有善赏,恶有恶报。”
艾默里克和他的战马穿过明亮的阳光,但光里的神圣力量却留在了他的体内,在发起冲锋时,他只是最低的一阶,穿过阳光后,他变成了二阶,当他的旗矛抵在第一个敌人的胸口时,他成为了一名三阶圣人。
他的屏障不再因为长针而波动,一如他坚定的信念,受地上之神祝福的旗矛轻易刺穿了那些外乡人的怪异盔甲,抖动长矛,将这沉重的尸体丢下,艾默里克仍在冲锋。
当他的战马踩死第二个人以后,敌人的阵线就崩溃了,天上再次传来雷鸣,克伦威尔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空,但艾默里克已经没有精力去聆听克伦威尔大人的教诲,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敌人阵线的另一侧。
这些外乡人,他们的武器,盔甲,战术甚至阵线都很奇怪,他们的战场上到处都是障碍物和坑道,也没有整齐的阵型,外乡人的战士散落在坑道内,有的在逃窜,有的还在对骑士们发起射击。
假如他们骑的是普通的战马,那的确没有办法在坑道上发起冲锋,只能下马步战,但加入烈阳骑士团之后,地上之神也赐福了骑士们的战马,让它们能够在空中飞奔,因此这点阻碍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没有必要将坑道里的外乡人挑出来刺死,只要踏过他们就好,打乱他们的阵型,干扰他们的注意,然后胡德和他的牧师们就可以跳进坑道里收割这些猪猡。
近了,更近了。
艾默里克已经看到了阵线的尽头,那些外乡人正惊恐地爬出他们肮脏的坑道,也有人开始尖叫着反击,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地上之神的审判转眼即至——
他高举起手中的旗矛,尖锐的锋刃刺死了超过十人,却没有让哪怕一滴鲜血玷污地上之神的圣徽,它依旧和先前一样闪亮,一样纯净,放射出温暖又坚定的光辉,艾默里克骑着战马一连撞飞两个试图反抗的人,兴奋地高声咆哮:
“吾主在此!他的意志与我同在!”
他的身后传来牧师们的回应,老牧师胡德用双腿几乎追上了圣人们的飞马,他第一个跳进敌人的坑道,还在空中精准地用剑刺穿了一人的喉咙,随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吾!主!在!此!”
几枚长钉飞来,但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狞笑着,手脚并用地飞奔向坑道尽头的敌人。
艾默里克的战马踢飞了最后一个敌人,他激动地挥舞着旗矛,让烈阳龙的徽记迎风招展,同时狂热地高喊:
“聆听吾主的教诲吧,我的兄弟姐妹们!善有善赏,而我们即是恶人的末日!以他的名义冲锋!杀戮!根除邪恶!”
他驾轻就熟地调转马头,准备再发起一次反向冲锋,但有的圣人马术并不精湛,于是艾默里克及时下令:“剩下的人继续向前!我们要歼灭所有敌人!不要让一个无信者逃脱!”
来自背后的攻击彻底摧毁了敌人的反抗意识,有人试图投降,但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地上之神亲至战场,并下达了他的神谕,所以这些人全都得死,这才是恶人应得的恶报。
在艾默里克第二次返回战场中央的时候,世界突然笼罩在地上之神的圣光之中,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随后看见了那道金色的流星,以及活圣人在空中疾驰时留下的圣洁轨迹。
那道黑色的天幕已经不堪重负,敌人的法师也偃旗息鼓,显然不再有能力使用那种恐怖的白光,作为战场的最后一幕,活圣人用她的金焰点燃了天幕。
敌人终于崩溃了,他们开始逃窜,而在牧师们还没抵达,圣人也没有触及的区域,突然有不少人倒在了地上,这些懦夫希望用这种方式来逃避死亡,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等活圣人,莱昂大人和克伦威尔大人都从天上的战场解放时,他们生存的几率会变得更加渺茫。
但这就够了,有数十人跟着艾默里克发起了反向冲锋,当他们再次冲出外乡人的坑道时,艾默里克挥旗指向了森林的残骸:
“奎利亚尔女士,带领左侧的人去搜索南方森林!卡斯凡恩伯爵,带着右侧的人去搜索北方森林!森林里依然危险,你们要尽可能找到森林里的幸存者,把他们带出来!”
卡斯凡恩沉默着点了点头,他高举绘有鹿头徽记的长剑,带头冲向了右侧,那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因为它离那道燃烧的天幕最近,而伊莉丝却有些犹豫:
“坦格雷德大人!难道我们不该——”
“我们是圣人!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快去!”
伊莉丝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胡德和他的牧师们依旧在坑道里和那些意志坚定的敌人血战,她只来得及给看到的几个人提供一点防护,就咬着牙带头冲向了左侧。
她的剑和盔甲上都没有家族徽记,于是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发带,让长发随风飘扬,在发起冲锋时,圣人们并没有严格的分组,最终只有十几人愿意跟着她前往南方森林。
那边离战场很近,但敌人的陆军并没有对森林造成多少破坏,这些人就够了。
最后,剩下的人跟着艾默里克一起冲进了西方的森林,枝叶间依旧充斥着浓烈的焦臭味,一路上有不少残骸和尸体,这些很可能都是他们的追随者,即使有圣人的保护,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足够幸运地逃离死亡,来不及埋葬他们,艾默里克咬牙冲向了森林深处。
这里的空气格外沉重,光是呼吸就能给人带来沉重的伤害,但艾默里克依旧坚决地下令:“苏尔贝克,库尔特,离开队伍!去搜寻附近....咳咳,瓦兰修斯,温斯特,去前面搜索!”
“如果找到幸存者,就把他们带出去!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
圣人们整齐地回答,随着他们越发深入,艾默里克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他把最艰难的任务留给了自己——前面有一处城镇,坐落在森林的深处,恐怕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
和他想的一样,城镇已经完全化成了废墟,还没看到路标和哨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见了城镇里的哭嚎声,但没有时间哀伤,这队金色的骑士冲向了焦黑的围栏。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立即离开,艾默里克不得不许诺会有地上之神的牧师来收敛他们亲人的尸体,居民才愿意登上仅存的马或马车,跟他们一起离开。
时间很紧迫,处理完这一片区域之后,他们还要去帮卡斯凡恩的队伍,那边——
突然,南方森林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和先前的雷鸣似乎别无二致,随后,透过树冠被烧掉的缝隙,艾默里克看到了一串黑烟,他浑身颤了颤,正当他驭马冲向事发地点的时候,坐他身后的平民却畏惧地哀求:
“大人....大人!别去了!那边很危险,我们就——”
“闭嘴!我来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别来?”
艾默里克愤怒地骂了一句,但他还是调转马头,焦急地在队伍里搜寻一圈,最后把视线投向了马车的顶部,于是他冲过去,急不可耐地说:“上去!去车顶上!兰斯,弗兰茨!放下乘客,跟我一起去!”
他身后的男人还有些犹豫,紧紧抱着艾默里克的腰不肯松手,与此同时,南方又传来一声雷鸣,第二道黑烟逐渐涌上天空,艾默里克不耐烦地低吼:“快啊!上去!”
车厢里突然发生了骚动,很快,一个略显肥胖的头从观景窗里挤了出来,严厉地呵斥:“约坦!快爬上来!”
终于,那农夫畏惧地松开了手,身后的累赘刚一离开,艾默里克就冲向了南方,两名骑士和他并肩,他们撞碎了沿路阻拦的枝叶和猎人们的陷阱,但某一刻,艾默里克意识到他的战马好像踩到了什么。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将他掀上半空,好在他的屏障挡住了所有冲击,艾默里克不得不紧紧地抱住马脖,才没让他的搭档把自己甩下马背,他大声警告自己的同伴:
“升空!地上有外乡人的陷阱!”
远方再次传来雷鸣,但这次的距离和之前稍远,他不知道伊莉丝是不是和他一样选择了让圣人们分头行动,又或者这是幸存者....
“加快速度!”他只能严厉地下令:“我们的同伴需要帮助!再快点!”
他们的战马不再落地,而是在低空冲刺,为此他们不得不撞碎更多的树冠,没过多久,又是几声雷鸣响起,其中一声离他们很近,当艾默里克和他的同伴撞碎一个新的树冠后,他突然惊恐地大喊:
“停——停!”
但是已经晚了,骑士和他们的屏障无情地碾过了那半截挂在树上的尸体,本已残破不堪的骨骼被撞得粉碎,受害者的血肉撒了一地,艾默里克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同时下意识收回了旗矛,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幸运的是,那面神圣的旗帜依旧纯净。
在错误铸成前的最后一刻,他甚至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他的瞳孔在动,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道是对脚下的陷阱,还是对这些从树冠里冲出来的骑士,他的嘴唇也还活着,那没说出来的单词有些像“小心”,又有点像“救命”。
艾默里克的战马终于停下脚步,在空中不安地甩了甩蹄子,看着脸色不佳的同伴,艾默里克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几声,在几次痛苦的喘息之后,他最终冷漠地下令:
“他没救了,但附近应该还有活人,兰斯,去旁边找找....弗兰茨,我们继续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