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人流迢迢。
自街头迎面走来两个打扮普通,周身气质却与众不同的人,一男一女,皆以纱巾覆面,他们似乎很小心谨慎,每走几步就要左顾右盼一下来确保安全。
纱巾之上,一双灵动的眸子转向身旁之人,“我们要找个容身之所了”
男人轻微点头,随后陷入思考。
他们能去的地方寥寥无几,叶凝沉思片刻,缓声道:“我倒觉得绝春谷是个好地方”
听到那个他曾经不可置否的地方,秦川眉头紧锁,目光犹豫。不是不能去,而是曾经的对立面突然成了他唯一的收容所,搁谁身上都会别扭。
叶烟看着他不说话,她当然知道他们这些正派弟子的想法,什么歪门邪道,什么名门正派,什么天生就是敌人…
在她看来都是放屁,是借口!,当初她们姐妹两人流落街头,饥肠辘辘,遭人嫌弃,还是那些所谓的歪门邪道给了她们吃的,若不是后来花重锦收留她们,她们差一点就要入那些人的门派。
只要安分守己,不随意害人,滥杀无辜。就不必分什么派别。
大家都是一方国土的子民,自当团结一致,抵御外敌。
初晨的光投射在女孩恬静的面庞上,坚定且温柔。
“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很矛盾,可是你心里也清楚绝春谷绝不是什么害人的门派,他们安分守己,平稳度日。”
是啊,承认自己曾经的偏见有那么难吗?秦川眉宇舒展开来,轻轻摇头暗叹自己的思想怎么走进了死胡同。
“走,我们跟他们好好商量”
两人一左一右,扶持前进。
李琂来奉奇王都已经很久了,在得知顾成津将叶凝两人送出宫,他就意识到他们的处境。
他怀疑过,为什么不会武功,不能自保的人留下,而两个武功高强的反而出了宫,后来,在看到大王姬南荣重华和大王子南荣承狄对顾成津的态度时,他明白了。
顾成津是他们拉拢的才人,而他李琂是他们的工具,本就走不了,而出宫也并不容易,外面定是艰险重重。
所幸,有顾成津在。
他在,李琂就不怕。
而且,幸运的是,在走异国他乡,竟遇到了故土之人。
—云夫人
那日,顾成津被南荣重华叫走,他闲来无事打算将王宫转个遍,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地域国家,相比较与奉奇的弯弯绕绕,南渝皇宫内的道路就十分清晰明了。
他迷路了。
走到一处院子外,他站在院外驻足了许久,只因它的与众不同。
不像其他宫门外摆放的豪放肃杀之物,院外栽种上两排寒梅,自外向里,翠绿的松柏傲然挺立,李琂笃定院子的主人是个温和敦厚,优雅大方的女子。
院门是打开着的,像是在等他一样,李琂忍不住走进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一个气质大方的女子在…,在练剑…?
李琂顿时哑然失笑,心中暗自鞭策自己,再不能随意评判他人。
女子本身资纤弱,但奉奇常年食肉的饮食习惯足矣让她变得玲珑有致,流畅有力,李琂虽然从未接触过剑法,但看的出来绝不是自成派系,一定是经过专门的教导和功法而成。
虽只有几个动作,但女子身姿流畅,行云流水,剑法绵软坚韧,以柔克刚,想来是常年练习而致。
她,绝不是奉奇人。
会是谁呢?
“谁!”
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扰乱思绪,看到女子正神色浓重的看着他,李琂这才看到女子眼角一丝浅淡细纹,应该是某位夫人!?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得慌乱解释起来,“这位夫人,您不要误会,鄙人是为王上诊治的大夫,在宫中闲逛之时迷路,见此处院门大开,心中疑惑就走了进来”
“如有不便愿夫人原谅”
一番言语有理有据,再加上李琂本就周正的脸,云夫人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于是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正转头继续练剑时,发现那男子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语气便了沉下来,“你怎么还不走”
李琂笑笑,“夫人刚才的剑法李某见过,绝不是奉奇的招式功法”
“哦!那你认为所属何地”
李琂顿了几秒,说出心中猜测。
“南渝”
说完,他看到云夫人的神情有几分惊讶,弯了弯唇,果然猜对了。
其实南渝不过四种剑法,分别是挽江,寒月,花蓉,白武。
他虽然不懂,但看着很像。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李琂这才知道,原来云夫人是与家人分散意外来到奉奇,初到异地,她因为什么都不会而饱受欺凌,幸而被云家收留,后来便入了宫。
说到入宫,她的神情异常落寞,不用说李琂也明白其中原由。
只是事已至此,由不得自甘堕落。
云夫人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临走,她告诉李琂小心大王子南荣承狄。
李琂点点头,那个大王子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顾成津在两个位高权重的人身边周旋,不知道会不会落入圈套。
回到住处,一贯淡然处之的顾成津一反常态,周身模糊不清,神情冷厉,眼神却是呆滞无神。
“你怎么了,可是他们为难你了”
李琂坐到他身边,关切的问。
少年神色微动,随后,仿佛有几分无能为力的苦笑道,“若是,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不仅无用还会付出本来不该承担的代价…”
越听越忐忑,他一向冷静自持,究竟遇到什么事才会如此。
“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最起码,我不会”
不知道顾成津遇到了什么,但李琂知道,他需要自己的肯定。
楚子佑依旧没有回头,他慢慢闭上眼睛,抬头叹息。
天色清亮绿郁,一排排孤雁整齐南行,微风卷起他额角碎发,削刻出少年英俊面庞上淡淡愁绪。
片刻后,楚子佑目光深沉的看向李琂,仿佛有千言万语。
不知何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令牌,莲花样式。胭红与墨绿的色彩已经有些淡漠,是个年岁已久的物件。
李琂以为是给自己的,便伸手去拿,谁知少年手腕翻转,手掌用力,“咔嚓”,令牌碎成两半,随后又被少年捏在手心,不消一瞬,伴着一丝清香的木屑随风而去,飘落满地。
“这…”
谈不上生气,本就不是他的东西,李琂只是疑惑,看向少年隐忍神色,不觉有些心疼。
李琂不再询问,只静坐在少年身旁,当一个可以依靠的大树。
王宫建设复杂,像是缠绕的枝枝蔓蔓,高墙之中,有一处宁静院落,里面坐着两个目色幽静的少年,安然自得的身影,不折不挠,宽阔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