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不会再试图把神之眼丢到海里了……”
“真的？”
胡桃狐疑地盯着他，两手撑在许归期的肩膀上，把他牢牢地摁在轮椅里。
“如果能把你的那个蠢蠢欲动的眼神隐藏起来，我说不定就信了。
你这副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你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许轻烟把那颗神之眼攥在手里，躲得远远的，说什么也不肯还给许归期，好像这颗神之眼是她的一样。
对于他们这种总是不给予自己足够信任的行为，虽不情愿，但许归期还是勉勉强强的习惯了。毕竟还是自己作妖的情况较多，这帮损友不理解也算正常。
就比如说刚刚，他没绷住，抡圆胳膊，想把这颗来路不明的、给他带来不详感觉的、他目前根本不需要的、看上去就是来打他脸的神之眼丢到海里去喂鱼，可是被眼疾手快的行秋拦了下来。
许归期没想真的动手，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就被他们制服了。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香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一样发狂就算了，也不知道神明为什么看上了你。
最要命的是你还想把神之眼扔掉，就算你再不珍视它，也不至于厌恶到要丢掉它吧？”
香菱的问题正是他们的问题，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向了许归期，眼中的审视之意不加掩饰。
“说出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否则白术先生应该不介意让我们把你绑在轮椅上就诊。”
许归期不满地抿了抿嘴唇，这种玄学的事儿是能跟你们说的嘛......
“因为我是神经病，我看着颗神之眼不顺眼，就想......”
“重云……”
行秋懒得听许归期在那里胡诌，直接忽视他的话。
“你快去找两根绳子，粗一点的，我们在这里按住他，再把他绑去不卜庐，看看脑子。”
“啊，不要！”
许归期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又被胡桃拽住后领，摁了回去。
许归期垮起批脸，感觉自己在这几人面前就没有什么人权，总是被压迫的那个，连重云都不和他结成受害者联盟。
“我刚刚还在那里大谈特谈，说什么神明都自顾不暇，顾不上咱们。
可是神明转手就就丢了个玻璃球下来，那些没事干的神明分明是在拿我寻开心！”
“不可有渎神之言。”
萍姥姥看上去有点生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许归期没想到会惹得这位老人家生了火气，底气弱了一些，但还是在嘟嘟囔囔。
“明明都告诉过我的，神明不会注意到我说的这种话，说话都不作数。
骗子，都是骗子！”
“快走吧，别管他了。”
陪许归期闹腾半天，几人都是身心俱疲，把许轻烟围在中心，护送着那颗神之眼，走去新月轩的方向。
萍姥姥没再陪着他们折腾，牵着瑶瑶从玉京台的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许归期被要求和他们保持距离，一手拉着轮椅，晃晃悠悠地缀在他们后面，哈欠连天。
“原来在你们心里，我还不如一颗到手不到二十分钟的玻璃球值钱。”
许轻烟回头，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之前一直想要一颗神之眼吗，是什么时候......”
她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一瞬，“是什么时候变了，我都不知道。”
许归期将双臂伸过头顶，任由习习的夜风吹在自己身上，微凉的感觉在皮肤表面渗到全身，惬意又宁静。
“有段时间了。”
他笑了笑，歪着脑袋，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接上话。
“人在经历了一些事后，思想观念总是会发生一些转变的。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不想要神之眼了。
也不能说是不想要，是我反应过来，那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对我目前的生活也没什么帮助，可能还会带来一些负面的变化。
我生活里的变数已经够多的了，我不想再多一个了。”
香菱的脚步放缓，落后几步，跟许归期并肩行走。
“你这是诡辩。”
香菱显然不同意许归期的话，她摇摇头，看向许归期。
“你说的话跟讨厌这颗神之眼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我还是搞不清楚你为什么想把它扔掉。”
许归期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因为我打算摆烂！
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摆烂，也没人来打扰我。
但如果我是一个神之眼的持有者，我周围人的目光就会放到我的身上，我还怎么摸鱼？”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香菱愤愤的模样让她的脸鼓成一个包子，看上去有些可爱。
“你再工作下去，你就可以躺在棺材里休息了。你说你打算摆烂，谁信啊？！”
许归期微微摇头，“此言谬矣，谬矣。”
天上的稀星三三两两，地上的行人缓缓前行。
明明有人走在一起，但他的影子却在踽踽独行。
“我不是热爱工作，我只是热爱工作给我带来的摩拉。
可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就像你不能说我喜欢拍照，我只是喜欢那些值得被记录下来的人和物，用照相的形式将他们记录下来罢了。
舍其本而逐其末，断不可取。”
香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更迷糊了。
“诶，有道理唉......
啊，不对，咱们一开始要聊什么来着？”
“......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是神之眼！”
香菱气得牙痒痒，“唔姆，又被你带偏了......胡桃，你来，快来一起逼问这家伙。”
“喔？”
被拉过来的胡桃眨眨亮晶晶的梅花瞳，“换本堂主出马啦？”
许归期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勉强应付着这两姑娘的“刑讯拷问”。
神之眼这种东西，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它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就算是在和总务司的人接触之前，许归期也只是把“得到神之眼”当成一个白日梦，想想就行，不能当真。
而他现在，成了白日梦想家，神明的视线略带调笑地瞥向了他，就像爬到高处的褐蚁获得了远超之前的视力，看清了面前的庞然大物只需一根手指就能掀得他人仰马翻。
他开始考虑，得到神之眼的利与弊，后者居多。
果然啊，有些事情是到了自己头上，才会去考虑的。
原来获得神之眼后，也有让他为难的地方，许归期低下头笑了笑，笑容很快就从嘴角消失。
想把那颗神之眼丢掉，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埋到土里就是了，反正他只保证过不会把神之眼扔到海里。
“啧，还是个风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