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断涌入城中的兵卒,徐允恭并未急切,有条不紊安排着种种接应后手,越是即将就要功成之事越要谨慎万分,以防功败垂成。
“少将军,既已破城,咱们立刻将南城门也封上,一劳永逸!”
还未等徐允恭说话,就有一骑驰来:“将军,南城门处涌出大批人马,前元贼王应也在其中,是否追击?”
徐允恭肃声道:“不必管他们,昆明一失,他们便再无可拒守之大城,传令斥候远远跟上。”
“诺!”
梁王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城池,拿下它就代表着云南将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其余云南诸城各部大半可传檄宣威而定。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城头换新旗,徐允恭派轻骑通禀各部,然后才入城约束将士安抚军民百姓,要久治的地方,自是不好积攒太多怨恨。
而从南城门逃出去的梁王终于在马背的颠簸中醒来,四扫一圈便明白了这么一回事,可他这时也没有无理取闹,嚷嚷着要回昆明与城共存亡的意思了。
“博日格德,我们要去哪里?”
“王,您醒了,我们正往晋宁走,哪里有我的安达,向来对您忠心耿耿,我们先到哪里召集军队,再商量怎么赶走明军。”
说话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该死的狗崽子,追的这么紧!”
梁王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另外几骑隐隐传出来妇人们的哭泣之声怒喝:“都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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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积威已久,一众妃嫔都仅仅捂住了嘴,她们都清楚这个时候惹恼了王被丢下马去,荒山野地后有追兵难有活路。
王府右丞鲁尔高声道:“王,我们还有中庆、武定、征江三路,嵩盟、晋宁、昆阳、安宁、新兴、路南、建水七州,乌撒东川芒部盘石关索岭诸蛮也不会愿意看着明军主掌云南。”
梁王目光明亮了几分,可他心中也清楚,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意猫儿雄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鸡,还能有几人承认他的地位呢。
一行人不顾马疲人乏,直奔晋宁忽纳砦,只是与他们预想的不同,连过数县寨想要补给而不成,气的把匝刺瓦尔密差点又气晕了过去。
他们沿途召集了一些兵马,真狠下心也不是打不下来,可打下来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于此拒御明军,总不能光为了泄愤而损兵折将。
终于赶赴到了晋宁大城,正好看到城门缓缓关闭,众人面色铁青,博日格德打马上前:“都瞎了眼了!叫你们万户出来!”
城墙上出现一个披甲大汉张弓便射,一箭稳稳的落在了马蹄前,惊的马匹连连后退,博日格德稳住身下坐骑看向上方大吼:“长生天在上,你竟然对你的安达射箭!”
那汉子颓然的丢开手中弯弓:“就因为你还是我安达,我才没哄骗你们入城擒下献给明军邀功请赏。”
“你别忘了你是蒙古人,将来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们前些时候丢了曲靖,现如今逃到这里可想昆明也是丢了,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我知道继续跟你们对抗明军是肯定没有将来了。”
那汉子扶着城墙:“安达,我知道你的脾气,让你割下把匝剌瓦尔密你肯定不愿意,但我也求你不要执迷不悟了,留下跟我在此献城归顺,你我兄弟齐心,未必不能谋个前程。”
博日格德勐然拔出刀割下一截长发丢在地上随风滚散,城墙上的汉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他们往后不再是兄弟了,死去后的灵魂也不会在长生天的怀抱中聚首。
博日格德勒马回到梁王身前下马而拜:“王,我们继续向南走,一定还有忠于您的部将。”
梁王看着原先属于自己的城,看着城墙上属于自己的士卒,目光落在跪伏的博日格德身上,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慌乱无措的仆从及妃嫔。
“本王要去滇池。”
滇池为西南第一大湖,因下流浅狭,如倒流,故曰滇池。
众人心中疑惑,可也没人敢问,队伍中的兵权皆在博日格德手中,只要他还忠于梁王,那么梁王就依旧还是拥有着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柄。
又是一番奔驰,终于到了滇池前,山势特秀,池水清澹,晚风徐徐吹芦苇,波涛阵阵拍湖岸,思往昔,常泛舟于此,何乐甚也。
颓丧伤感之气相传,抽泣哽咽声阵阵,回过神的梁王脱下身上的蟒龙袍弃于地:“失地者,何以称王?”
命令仆从引火焚之,然后走到自己一众妃嫔面前,只见她们神情狼狈蓬头垢面,再无往昔之艳丽多姿。
伸手揽住发妻:“是我对不起你,你先走一步吧,我等会儿再去寻你。”
梁王妃也有五十余岁了,闻言只是点点头温柔的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随即走到池水前映照己身,掬水清理发鬓,然后端庄坦然的跳了下去。
“王妃!”
一众仆从将士大声的哭泣了起来,但没有梁王的示意,没有人敢下去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不断的在水中挣扎,直到渐渐没有了动静,顺着水流远去。
而一众嫔妾就哭的更凄惨了,纷纷抱着梁王的腿开始哀求,她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但梁王又岂会在乎这群玩物。
很快她们一个个都被丢入了滇池,有两个通水性的被梁王亲手引弓射死,这般的疯狂显然吓坏了士卒们,在外围的已经开始偷偷逃走。
伸手阻止了博日格德:“让他们走吧,能跟随我到这里,已经算是很忠诚了,王失地当死,他们又不是王。”
博日格德跪下哀求道:“请您跟我走吧,云南丢了,我们回蒙古去,末将会护送您回到草原,您拥有草原最尊贵的血脉,您到了哪里依旧还是王。”
梁王笑了笑,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顶发:“你不懂,你也走吧,回草原放牧也好,投降明军也罢,活着吧,长生天会保佑忠诚的将士。”
草原是美好的故乡,但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身上的血脉或许能让他在草原拥有几百头牛羊牲畜千余牧民,可他又怎么甘心受此等屈辱。
“不,我曾经发过誓要追随保护您,您如果决意死在今日,那么也请带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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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把匝剌瓦尔密自焚而死了?”
在梁王宫殿内调度各军的徐允恭突然接到斥候们回禀来的消息,起身再次追问道:“你们仔细确认过了,这等事绝不能疏忽!”
“是,把匝剌瓦尔密驱嫔妃跳水后,领着麾下大将博日格德,及右丞绿尔等仆从大臣进入一座草舍自焚而死,不想随从赴死的士卒仆从围在周边亲眼所见。”
“那些人末将都分开进行了严刑拷打,确保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末将也去那座草舍看过了,周边别无他路,而且尸骨依稀还可辨认。”
徐允恭心中有数后笑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再继续害人害己。”
“将此事立刻传出去,鱼饵既然丢了,那鱼也不必钓了。”
“诺。”
其实他是想借梁王在聚集一些反抗势力,好一次解决,毕竟往后可就都是自己人了,他们只要没有明确造反,也不好动手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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