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距绍兴府治所约莫150里,放到现代,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现在,却需要整整一天...
马车正常行驶速度也就每小时15~20里,每个时辰还要停下来休息恢复马的脚力。
马车软垫之上,白野再次栓q这个时代,定下“论减震的必要性”的研究课题...
“怎么停下了?”
“回阿郎话,前方有一队骑军。”陈六如实答道。
“靠边让行吧,稍作休整。”
白野从马车中钻出,狠狠的舒展着筋骨,浑身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难以言喻的舒泰。
望向迎面的队伍,约莫五十骑,人人着甲,不疾不徐的往杭州方向行进,为首的壮汉方脸无须,广额疏眉,大小眼,样貌并不出众。
那人只居高临下瞥了眼白野。
白野便觉着有些压抑,仿佛眼前是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不由的屏住呼吸,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待那一队人走远,白野方才长出一口气,好似自言自语,
“我大宋竟有如此雄军?”
“距此地最近的应是韩相公的行营前护军。”陈六比较关注这些,自然多有了解。
韩世忠?应该不是,年纪对不上,白野再次深深的望了眼远去的一队骑兵,回身上了马车,
“继续赶路吧。”
..............................
却说这一队骑军,正是岳飞所属。
因为淮中大捷,赵构决议銮驾北移,自然需要一员大将护驾,至于为什么不用更近的韩世忠与刘光世,也是无奈之举。
这俩货似有那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势同水火,却又都是从龙之臣,喊谁来都不好,故此,才有了岳飞的这趟差事。
岳飞行至杭州,甫一住下,政事堂吏胥便来到馆驿,说今晚,张,秦,沈,三位相公要为岳太尉接风洗尘。
傍晚,岳飞来到政事堂,张浚,沈与求是老熟人了,秦桧却是第一次相见,右相张浚特地将岳飞引到秦桧面前做了介绍。
两人虽然不识,但相互间久已知名。
秦桧先道,
“岳太尉复襄阳,平洞庭,收复商,虢,下官如雷贯耳。”
岳飞淡淡说道,
“秦相公立阻割让三镇,面对强虏亦存赵氏,下官亦仰慕的紧那。”
于是入席,张浚面南而坐,两侧是秦桧和沈与求,岳飞坐在张浚的对面。
这种宴会就是礼节性的,三位宰执各自斟了半盏素酒,岳飞要了一盅清水,张浚,沈与求都知道岳飞滴酒不沾,也没有多劝,倒是秦桧很是惊讶。
秦桧并不知岳飞滴酒不沾,见岳飞接了一盅清水,感叹说道,
“岳太尉出身行伍,居然忌酒?实在少见那。”
席间,岳飞问道,
“此次,招下官前来,不知有何计议啊?”
几名宰执也不知道圣上这是何意,只是觉得圣上如此恩宠岳飞,让他们惊奇。
张浚道,
“銮驾不日移往建康,官家命太尉护从,这是对太尉的器重。”
沈与求说,
“岳太尉勇猛善战,官家多次赞誉。”
秦桧跟着说,
“岳太尉,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岳飞以为此次前来是商议军情,见是护驾,心中热情不免低落几分。
沈与求道,
“岳太尉一举从伪齐手中夺取近万匹战马,实在是可喜可贺。”
岳飞的行营后护军在长水夺马,已在邸报刊出,国人尽知。
张浚问了后护军骑兵组建的情况,
“后护军不愧为我朝劲旅,岳太尉练就的马军,除战马体力稍逊于虏人外,将士骑技之精,射击之准,丝毫不亚于虏人。”
沈与求道,
“剪灭伪齐后,势必要与虏人对阵,有了后护军的马军,我朝将不再畏惧虏人。”
说起军事,岳飞的热情又高涨起来,颇为骄傲的说道,
“后护军有两支骑军,一支为背嵬军,一支为游奕军,对敌时,背嵬军正面主攻,游奕军出击侧后。”
闻言,张浚便对秦桧说,
“今岁购得的战马和锻造的战甲,一如去岁,半数拨掉给行营后护军。”
秦桧连忙说道,
“下官一定照办。”
岳飞更是激动起来了,举起盛满清水的酒盅,
“岳飞以一盏清水感谢各位相公对行营后护军的关照。”
..............................
白野哪里能想到那夯土官道上遇见的便是岳武穆,亥时三刻,方才到达府衙。
此时正下了马车不停的揉着屁股,总觉着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好似跟人打了一架。
“郎君可算到了,让相公好等!”伶俐的门房赶忙过来牵引马车,同时另有下人入内禀报。
途中已命白乙快马先行,本意是告知一声,第二日再去拜会,谁知,白乙回来却说,先生会在府衙等候。
“兄长,兄长!你怎的这般慢,再不来,我都要睡下了!”
却是那赵汾哒哒哒的小跑而来,后面提着灯笼的下人直呼慢些,慢些。
“呵呵,兄长坐不得船,马车,属实是慢了些,快带我去见先生。”
“阿爹在书房,娘也在,女兄已经睡下了,我这就带路,兄长,你上次送我的放大镜真的能生火!真的能烤蚂蚁,可香了...”
白野笑着跟着赵汾,听着他的絮絮叨叨,说些琐琐碎碎。
行至书房,白野稍微整理下衣冠,俯身一礼,
“拜见先生,师娘,学生惭愧。”
赵鼎笑着对身边的夫人说道,
“行了,人也见了,快去歇息吧。”
裴氏白了眼赵鼎,双脚却纹丝不动。
“呵,长风,日后便住在府衙,书中的道理,终归需学以致用,厢房已为你收拾停当,随行之人亦一并住下。”
白野微微一愣,却也并不反对,住哪里不是住,马上紧着用钱,能省则省...
“谢先生爱护,不瞒先生,此次前来,学生还带了两个厨子。”
“哦?那确实意外之喜。”赵鼎笑容灿烂。
“长风,你与你家先生聊,我去安排其他人,汾儿,你也回屋吧。”裴氏眼底的喜意毫不掩饰,带着赵汾告辞离去。
“你要的6000亩地,为师已为你联络妥当,其中千余亩属山阴县,另五千余亩为一沈氏富商所有,总四万贯,择日便可签契画押。”
白野原本的预算是5万贯,一般一亩地也就五六贯,考虑到南方多为良田,则多留些空间,没想到六千多亩只要四万贯,确实是意外之喜。
当然,其中自家先生搭进去的人情,不肖分说。
“再次拜谢先生,敢问先生,若现下盐价下降5倍乃至10倍,不知对朝廷岁入可有影响?”
这是白野的顾虑。
赵鼎原本抚须的手不由一顿,整个房间安静的可怕,只有油灯倔强的小火苗微微晃动。
好半晌,赵鼎长出一口气,
“呼,长风有妙法可大量产盐?若盐价下降,岁入自然减少,然,我朝百姓困苦,用盐极省,诸多农户甚至依旧烹煮醋布,
果真量大价廉,民间用盐量自然会大大提升,自可拉回朝廷岁入。”
听到这话,白野便放心了。
“并非什么妙法,依旧是晒盐,只是步骤不同以往,所产精盐,更优于西戎的青盐,且,价格更低。”
“哎,现下时局动荡,官盐贵至斤盐百文,而从西夏流入的青盐却只需十余文,朝廷屡禁不止。”
赵鼎也无奈,西夏产的青盐物美价廉,朝廷明令禁止青盐流入,依旧有人铤而走险,岁赐的绢,同样再回销大宋,导致每年都有大量的铜钱外流。
“我手下有一人,名白乙,明日,我便命其听从先生差遣,制盐之法我以如数传授,来年开春,便可开辟盐场,
首观其效,届时,沿海诸州,县均可设立盐场。”
赵鼎似乎想象到以后的场景,颇为欣慰的看着这个学生,这可是一份大礼啊。
“此法若可成,为师定为你表功。”
“谢先生厚爱,今日已晚,不若明日再继续详谈?”白野还是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无妨,救国大事,又岂能惜身?若明日可收回故土,为师便是现下既死又有何妨?”老人的眼中迸发出热切的希望。
“先生说的在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好句,长风以为,若我朝如真宗时那般与金议和,行寇公之法,可行否?”赵鼎既有问询,又有考校。
闻言,白野稍作沉思,捋一遍澶渊之盟,方才缓缓开口,
“怕是不成,先不议国仇家恨,即便达成议和,行贸易之法,或可得几年太平,然,其中有一致命弱点。”
“哦?是何弱点?”
“我朝兵威不盛,一旦虏人不堪我朝赚取大量财帛,自然兴兵来犯,届时,必然又是生灵涂炭。”
白野清楚,打贸易战的基础是自身的武力值,不一定非要比对方强,但至少也要半斤八两,要不然,就怕对方破罐破摔。
西夏不就这样么,你不买我盐?那能行么,打你...
“长风之意是力主抗金?”
“是,也不是,只不过眼下并非北伐的时机,即便现下几位太尉收回旧都又能如何?中原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而我朝有少有骑军,虏人只需派遣小股骑兵四散劫掠破坏,我朝便焦头烂额,届时,朝廷的军费将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故,我朝首要非是北上,而是积蓄国力,而后取黄河天险,再收燕云,方为正途。”
白野不知道,他无意的几句话对赵鼎有多大的冲击,要知道,古时候可没有现在那么普及的各种地图。
所以有时候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去评价古人目光短浅,这是有局限性的。
赵鼎本就很满意这个弟子,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带来惊喜,只觉得后继有人。
“若长风入了朝堂,不出十年,便可为相矣。”
“先生谬赞了,只是几句狂言。”白野挑了挑桌上的油灯。
“非是狂言,此乃国策啊,明日,你便跟着为师,学习政事。”赵鼎原本还想等白野科举之后在慢慢培养,现在却是等不了了。
“先生,我还要办农场呢!那可是富国利民的大事!”白野苦着脸说道。
“哦,那你再细细与为师讲解一番。”老人的精神头十足,没有丝毫困意。
白野只得拣些容易解释的说,直至丑时,方才在赵鼎意犹未尽的叹息声中告辞休息。
“如此年少,竟不如我这老朽之身,如之奈何啊。”
白野听了都想吐血,老人觉少啊!自己正长身体呢,还赶了一天的路,一点都懂得不爱幼...
(本章完)
ps:将海水引入盐田,蒸发结晶,得粗盐,含有杂质和各种有害离子。
取淡水加入制取的粗盐,形成饱和食盐水,先沉淀过滤,再加入草木灰的过滤液。
再沉淀,再过滤,再重新日照结晶。
又或是用熟石灰,纯碱代替草木灰。
这样就行了吧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