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云拭去眼泪,勉强笑道:“你这一走,思思又哭又闹,折腾了好几天。这次听说要来找你,非要跟来,我好说歹说,才叫她留下,又叫我把这个带给你。”伸手递过一个小小布包。
沈放接过,摸摸里面硬硬的,好似一块石头,奇道:“这是什么?”
柳传云道:“思思掉牙啦,她非要留一颗给你。”
沈放不禁莞尔,点点头,小心收起。
柳传云又道:“你燕叔叔还在闭关。”
沈放皱眉道:“怎地还在闭关?”
诸葛飞卿道:“你莫要担心,你出谷不久,燕大侠他便突破关隘。但他似乎还有感悟,仍是继续闭关不出。燕大侠真乃天纵奇才,真不知道他此番出关,究竟能到何等地步。”
沈放道:“难道……?”
诸葛飞卿道:“这没什么不好说的,燕大侠此番出关,武功定会超过师傅,师傅可也高兴的很呢。”顿了顿,道:“你怎会到了此间?”
沈放便将到临安之后的事讲了一遍。众人都是惊奇,诸葛飞卿道:“金人想刺杀韩大人?此事关系重大,看来我等还真要在此多住几天。”
沈放喜道:“有几位师兄师姐相助,更多了几分胜算。”
柳传云道:“只是家宴那日,我等进的去么?”
沈放思索片刻,道:“不妨,过二日我自去找七姑娘说。”
诸葛飞卿点点头,道:“如此便落在你身上,出谷已近半年,来,叫我瞧瞧你武功可曾搁下?”
沈放道:“好。”回身取了归元剑,道:“请随师弟院中试练。”
鲁长庚见他只取了一剑,问道:“你的万象呢?”
沈放微微一笑,道:“二师兄,这剑便是万象残铁所铸,万象已逝,此剑归元,今后我要全心练剑。”
鲁长庚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沈放带几人来到院中,也不客套,起手舞剑。他也不依套路,兴之所至,将最近领悟的一些剑法尽数使了出来,只见剑光如练,进退之间,信手拈来,虽似不依规矩,却又浑然天成,剑法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剑势磅礴,大巧若拙,隐隐已自成一家。
吕鑫越看越喜,低声道:“想来师弟此番必有奇遇,眼下他这剑法虽还显生涩,有待雕琢,却已经气象不凡,化繁就简,有了大师气象。”
李承翰道:“不错,我看他这剑法底子,还是师傅和燕大侠所授,但用剑的章法神韵却已大大不同,想是自己领悟而来。师弟出来半年,便能举一反三,不受拘束,当真是聪明了得。”
柳传云轻叹一声,轻声道:“想必是他此番遇到都是高手,逼的他如此奋发,师弟此番可吃了不少苦。”
鲁长庚道:“五妹不要担心,师弟性子坚韧,压不垮的。”
沈放专心舞剑,对几个师兄说话充耳不闻,练到酣处,突然剑势一收,沉心静气,一剑指出,剑光突然大盛,正是“烈阳”。众人只觉陡然被剑光吞没,齐齐吃了一惊,不待回过神来,沈放又是一招使出,看似风轻云淡,却叫人心神恍惚,似是老骥伏枥,英雄迟暮,眼前昔日重来,心情激荡,又是一招“渔舟唱晚”。
两招使完,沈放持剑而立,手臂微微发抖。他身无内力,这两招实是竭尽全力,“渔舟唱晚”一招,比“烈阳”还要费力,两招使出,手臂又有不适之感。大荒落点出他力道之缺,沈放却一心靠勤修苦练跨越障碍。他深信,天道酬勤,大凡武功,不断修炼,熟能生巧,身体也总能适应。谁知事与愿违,不管他如何努力,这两招还是不能反复使出。
诸葛飞卿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无人说话。半晌功夫,李承翰才迟疑道:“师弟,你方才这两招,是从被那解辟寒偷去的书中学的?”
沈放心道,虽是我自己所悟,但确是出自《天地无情极》,当下点了点头,道:“这书是黑鹤老前辈赠我,必要夺回来。”
李承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诸葛飞卿干咳一声,看看沈放右手仍在微微抖动,轻声道:“师弟,你练的也累了,先去歇息一下吧。”
沈放其实连汗也没出多少,知道几位师兄有话要说,虽不知为何不教自己知道,还是听命走开。
几人待他走远,柳传云忍不住道:“几位师兄这是为何?师弟他练的不好么?”
李承翰叹道:“岂止是好,师弟剑法已入归真之境,只怕就是燕大侠当年这个年纪,也是远远不如。”
吕鑫道:“师妹你也看到了,他最后那两剑叫人心生幻象,一瞬之间,战意全消。虽只一瞬,但足以分出胜负了。”
柳传云道:“是啊,他练会了如此高明的剑法,我等该替他高兴才是。”
李承翰道:“师妹,方才师弟那两招,招式你可看清了?”
柳传云微微一怔,凝神思索片刻,秀眉渐蹙,迟疑道:“师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糊涂了,我好似只看到一轮太阳,又感到一股惆怅之意,为何师弟如何出剑,招式如何,一点印象也无?”
李承翰道:“不错,我等也是一样。你自然看出,师弟使得应是意剑,虽说意无常形,但眼下江湖之上,多半是以‘化形’入意,存意去形,以无招胜有招,信手拈来,都是妙招,更是绝无重复,叫人防不胜防。咱们师傅和燕大侠走的也是这个路数。只是所谓‘无招胜有招’毕竟还是有招,有章可循,仍是武功的路数,可适才所见,师弟所使意剑,意形已是一体,虽还粗糙的很,却已近真正的无招之境。”
鲁长庚道:“武林中人对敌,靠的都是六感,又以目视、耳听为主,特别之处,还要靠嗅觉、味觉、感觉、触觉感应,再强的高手,也要知晓敌人所在,看清别人招式、行动,方能应对,所谓视其形、听其声、触其力、感其行而应。”微微一顿,又道:“便是“化形”的意境功夫,毕竟也看的到出招,有迹可循。可师弟方才所使的,全然不似武功,倒像弹琴作乐、泼墨书画、投足歌舞,什么都像,就是不像武功。我只看到一轮红日,耳边似有渔夫高歌,心中尽是无力、迟暮之感。我等习武,千锤百炼,遇敌自生感应,但你岂会对太阳出手?又有什么招式能破去心中块垒?这已经是我等想不到的境界。”
柳传云犹豫半刻,还是道:“师弟这两招确是太过古怪,以意惑人,迷乱心神,倒和传言中的‘移魂大法’有些相似。”她说这“移魂大法”四字,声音突轻,武林之中,对妖邪武功甚是抵触,见之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