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飞卿摇头道:“‘移魂大法’据说只是催眠法的一种,须得对手毫无防备,还要借助外物,方能施为。师弟这两招却是坦坦荡荡,有天地自然之气概,‘烈阳’便如日正当空,叫人不能直视。‘渔舟唱晚’如见渔人晚舟、夕阳歌声,叫人心生歧念,沧桑迟暮之感,魂不守舍。这两招当真是如诗如画,妙不可言,却又凛然正气,似有天道威严,绝非邪术。”
李承翰道:“大师兄所言极是,俞伯牙弹琴,钟子期如见高山流水,师弟这剑法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他剑法一出,我等人人都变了钟子期。”
诸葛飞卿道:“四师弟说的好,我猜想也是此理,音乐书画,妙至巅毫之后,都能左右人心,小师弟剑法,也是得了这般妙处。”
吕鑫道:“师弟他究竟是如何练成如此功夫?”
鲁长庚道:“是啊,师弟练不了内功,受肢体所限,一些上乘的招数都练不了,如何竟会了如此深奥的功夫?”
李承翰接口道:“武学一道,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按道理说,师弟他绝无可能练成如此招式。这好比一个不会写字之人,突然有一天在地上乱画,竟写了篇《兰亭序》出来。”
柳传云道:“有这么高明?”
鲁长庚道:“是不是真的高明还不好说,‘意境’被称武学招法之巅,但脑子里的东西,千奇百怪,太过玄妙,难辨真伪。千百年来,能人异士辈出,关于意境的法门也是千奇百怪,各有不同,其中更不乏惊世骇俗的想法。但不是所有路都有人敢走,若是功力不到,走了歪路,其祸无穷。曾经有位过了灌顶境的高手,沉湎意境,自称创了盖世招法,拿去跟人比试,竟被斗力境中段的人所杀,他想的武功看似玄奥,对战之时却全无用处。”
柳传云道:“可适才师弟所使,绝非无用之招,其威力非同小可。”
诸葛飞卿摇头道:“只怕也是弊大于利。”顿了顿道:“我问你,如果你是燕大侠的仇人,哪天趁燕大侠不防备,刺了他一剑,又一剑没有刺死,会怎么样?”
柳传云略一犹豫,还是答道:“剑一入体,他体内真气反应立生,除非我拿着飞卢那样的宝剑,否则必然被他真气挡住,重伤不了他。然后我自然就大大不妙。”
诸葛飞卿道:“不错,方才师弟使的武功着实精妙,只怕师傅和燕大侠见了,也要刹那失神。只是师弟毕竟功力尚浅,这奇剑只是初具雏形,便是你我,也最多愣的片刻,仍能躲避后招。”叹气道:“他身怀此招,有害无利,真正的高手他打不过,反倒怀璧其罪。”
吕鑫道:“是,这武功寻常切磋也就罢了,若是仇敌,看到如此武功,不是想生擒他逼问来路,就是要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柳传云道:“我等也不必过分担心,师弟练成如此武功,总是喜事。”
诸葛飞卿几人却都是摇头。
吕鑫道:“未必可喜,师弟本不该有此境界,但不知何故,他偏偏就会了。如今师弟好比一个小孩,却举着一千斤重的大锤,我等不知他为何能举得起来,更不知那大锤会何时落下。”
柳传云皱眉道:“如此严重?”
鲁长庚道:“武功一道,讲究内力、功法和招式,半分不可取巧。上乘武功,招式必要有内力辅助,依靠功法将内力传导,才能突破人躯体极限,使出叫常人望尘莫及的武功来。招式若是大车,内力便是拉车的马,功法便是驾车的人。你也知道师弟经脉不好,练不成内功,但眼下他却学会了如此高深的招式。就好比一辆大车,既没有马拉,也没有人赶,却跑的飞快,这还不够吓人么?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辆大车太大太快,连师傅和燕大侠都驾驭不了,更何况一点内力没有的师弟,叫人如何放心。”
鲁长庚沉声道:“麻烦的是我等根本不懂他这功夫,可能真有大患,却也可能一点问题没有。”
李承翰摇头道:“怎会无事,适才师弟两剑使出,手臂不住乱颤,显是用力过猛,已经超出他肌体之能。若是多使几次,只怕就……”硬生生忍住不说,但言下之意,显是反复使用此招,必会对沈放手臂有损。
诸葛飞卿缓缓点头道:“不错,那招‘烈阳’先不去说,‘渔舟唱晚’一招,看似舒缓,却是全身力道已爆发到极致,快到我等看上去竟像慢了。只怕如今师傅他老人家也难做到,师弟他一丝内力也无,定是难以承受这经络内的压力”
柳传云急道:“怎会如此,那我等该如何?”
诸葛飞卿道:“他既然是从那《天地无情极》上所学,眼下只有抓紧将书寻回,请师傅他老人家参看。”见柳传云神色焦急,道:“五妹也莫太心急,只希望我等都是多虑了,师弟只是机缘巧合学会这两招。”
柳传云皱眉道:“黑鹤老前辈也真是,此等绝顶武功怎能就随随便便给了师弟,还任他胡来。”
李承翰道:“这倒怪不得黑鹤前辈,我曾听师弟说过,此书甚是难解,黑鹤老前辈也是一无所知,甚至连这是本讲意境的书也是不知。谁知师弟天纵奇才,居然真的看会了。”
吕鑫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诸葛飞卿道:“不管这招数是否有什么隐患,都要教师弟莫要使了。
李承翰道:“你有此招,岂会不用?难办的是,咱们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用然,又如何说服师弟?便是劝他不用,真有生死关头,哪还考虑这么多。”
众人对望几眼,都知李承翰所言不假。
李承翰摇摇头,道:“出谷这才半年,小师弟性子却已变了不少。”
鲁长庚道:“沉稳些也好。”
柳传云皱眉道:“我倒宁愿他轻浮跳跃,没事戏弄人胡闹。”
几人都不言语,半晌诸葛飞卿道:“先不说这个,还是抓紧寻那解辟寒,把书夺回来。”
次日却有一封书信送来,指明要送与诸葛飞卿。沈放心下奇怪,师兄昨日才到这里,怎么今日就有信送来,送与诸葛飞卿看了。诸葛飞卿看后不住冷笑,道:“这玄天宗倒是阴魂不散,请帖倒又送来了。”
沈放不知何事,接过那信看了,啰啰嗦嗦三大张纸,将师兄几人一番吹捧,最后说邀请几人三日后午时,西湖边听风阁一聚,落款乃是玄天宗两浙西路堂主冉雄飞和江南西路堂主柯云麓。
沈放奇道:“这是何意?”
李承翰道:“师弟有所不知,我等一直追查解辟寒下落,此人乃是玄天宗香主,玄天宗自然要保他。先是有几个人找上我等,出手偷袭,被我们杀了几个,知道厉害后,就换了个路数,不断找人上门说情,说只要饶他性命,什么都肯应承。只是六师弟之仇岂能善罢甘休,大师兄也放出话去,必杀解辟寒,谁来求情也是无用。这不,还不肯死心,又有两个什么堂主冒出来了。”
沈放道:“那解辟寒不是跑到琼州去了么?”
吕鑫道:“此人狡猾的很,自己不敢露面,只是叫教中人替他出面求情。这书信上的江南西路堂主柯云麓应是他的顶头上司,想与姓解的交情匪浅,已经露过一面,此人武功高强,但大师兄和四师兄齐上,也不惧他。此番想是不服,又拉了一位堂主前来助拳。”
李承翰道:“便是再多来几个,我等也是不惧。”
沈放道:“宴无好宴,既然如此,我等不理会就是。”
吕鑫道:“去还是要去,我等也不怕他,若是不去,他等也不肯甘休,还是来闹,反是麻烦。”
诸葛飞卿道:“这玄天宗实力倒也强横,教中高手也是不少,毕竟敌众我寡,倒也不须撕破脸皮。他若是肯谈,只要交出解辟寒,什么都好谈,若是不交解辟寒,他人再多几倍,我等也有办法叫他难过。”
鲁长庚道:“先前来过几拨,我瞧除了那柯云麓,其余人未必与这解辟寒有多好交情,无非是一教之人,碍于情面,不能不帮,但尽多少心力,我看就未必。”
李承翰道:“不错,我也是如此想,咱们此刻倒不必急着跟玄天宗破脸,咬定这是私人恩怨,瞧他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