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如此,太上皇如今这年岁了,怎么也不可能对陛下的皇位有什么异议,就算废了陛下,太上皇也没有第二个人选啊。”
戴权斗胆说了句让永历帝放心的话。
永历帝也点了点头,他弟弟忠顺亲王自是不会背叛他的,且不说两人是一母同胞,这么多年过来,老五都是忠心不二的,故而他才给了“忠顺”的封号。
另外,老五能力不行,这些年也主要是享受荣华富贵,若是选老五,还不如不废他呢……
至于跳过他们,选小辈?
自己的儿子还能翻了自己的天不成?选老五的儿子,却是没这个道理的,而他在位十多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或者说,早已今非昔比了。
只是当年太上皇留下的阴影过深,他下意识恐惧罢了……
由此可见,永历帝当了十多年皇帝都怕成这个样子,当年的太上皇城府手腕该有多深,也不怪当年义忠亲王压力那么大了。
永历帝稳住心神,拿着太上皇的口谕,呢喃道:“可兼祧又是什么意思呢?”
兼祧的说法没问题,放在宗人府那边,基本也能通过。
但太上皇单纯只是嫁女儿,他不信。
戴权则劝说道:“宁国府如今有两支传承,未来看似两个爵位家族壮大,可是否已经埋下了分裂的祸端?”
永历帝眼睛一亮:“却也如此。”
不由感慨,太上皇这手玩的确实漂亮,看似对贾家优赏倍至,让贾家感恩戴德,可又暗地里埋下了分裂的端倪,不至于让贾家尾大不掉。
这类手法,正是他要学习的啊。
“太上皇毕竟还是有拉拢贾家,或者说想要庇护贾家的心思在里面。”永历帝对于贾家向来是敏感的。
至于贾元春嫁给了自己,庆阳公主嫁给贾蓉,会不会岔了辈分。
在皇家这从来不是什么问题,远了不说,宋朝时,宋仁宗就让自己女儿嫁给了她的亲舅舅。
只要不同姓,并无妨碍。
永历帝在意的是这件事对贾家产生的影响,不论怎么说,这也是代表太上皇态度的一个信号,曾经忠于太上皇的勋贵们,很可能就此聚集在贾蓉身边。
这会让贾蓉势力过大,而贾家感恩戴德的永远是太上皇,而不是他……
“陛下,何不假传一道圣旨?”
“假传圣旨?我就是皇帝,何须……”
永历帝正说着,忽然想明白了,戴权说的是假传太上皇的旨意,那么,要传给谁?
“贾敬。”
当戴权有些阴森的说出这两个字时,永历帝的眼神也瞬间阴翳了起来,当年贾敬造反,围攻他的王府,死伤就在旦夕之间,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何须假传?我直接给他圣旨!”
永历帝咬牙切齿的说道:“戴权,你拿着太上皇的手谕和毒酒前去,告诉贾敬,若是他不死,我就与宁国府鱼死网破。”
“喏!”
戴权应的十分畅快,因为当年的王府内,他和永历帝就在一起,那府外的火箭每一次落下,他都心惊胆跳,那杀入院中的刀兵,吓得他尿都出来了!
当年的恐惧,如今终于要报了!
……
都外,玄真观。
当大太监戴权见到贾敬的时候,这位老道十分平静,他笑了笑,说道:“得亏陛下能忍这么些年,多活十余载,我却也已经赚了。”
戴权恶狠狠的说道:“你却是知道今日是死期了?”
贾敬笑道:“按照陛下的性格,若非是贾家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事情,他是不愿意冒着被太上皇惦记的风险来杀我的。”
“能够见到贾家复兴,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我巴不得这一天早些到来。”
戴权一愣,急道:“贾蓉果然是你暗中培养的!!”
贾敬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戴权却不满了:“你摇头作甚!”
贾敬戏谑道:“当年五龙夺嫡,五个皇子里面,谁才能胆魄最好,你们自己清楚,才能心性这东西,不是培养就能养成的。”
“皇子们请的都是最好的老师,可最终结果如何?”
“四皇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性格依旧软弱,说是温润君子,实际上谁都可欺,说什么垂拱而治,不就是个傀儡?”
“国事一步步败坏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恨当初刀慢了,没有砍了他的狗头。”
戴权盛怒:“贾敬,欺辱君上,你该碎尸万段!!”
贾敬不屑的笑道:“有何区别?永历帝若是有这个胆子,尽管将我凌迟处死,我慷慨接受。”
戴权:“……”
沉默之下,戴权明白,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太上皇必不能接受,喂一杯毒酒,可以说贾敬是服用丹药死的,太上皇就算明白这是永历帝的态度,也只能妥协。
毕竟永历帝表示的是,你要扶持贾蓉可以,但新芽成长,老枝须剪。
可若是凌迟,就不是博弈了,是翻脸。
脸色变幻,终于,戴权咬牙说道:“你自以为贾家出了个豪杰,就可以光大家业?”
贾敬笑道:“火中取栗,总归是有机会的。如今国事败坏至此,说不得是大周先亡,还是贾家先亡呢,皇室的富贵真就比世家长久吗?”
“大胆!!”
“人之将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
真正与贾敬打交道,才明白当年为何此人可以聚集四王八公,带领勋贵造反了,这样的人物,哪怕已经走到末路了,也不是他能应付来的。
沉默一会,戴权将太上皇的手谕递给了贾敬。
贾敬看罢,呢喃道:“怪不得……”
他在玄真观里,也不是消息完全闭塞,贾蓉的事迹他都听过,再结合这份手谕,太上皇明显是要扶持贾蓉了。
永历帝担忧贾家崛起,他再出山挟制不住。
故而在此时来给他送毒酒。
也是让他自己选。
你是要子孙的发达,还是要自己的性命。
呵……
“酒呢?”
贾敬全然无惧,戴权沉着脸挥了挥手,自有太监将毒酒送上,贾敬问都不问一饮而尽,便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平静的到三清像前上了香,磕首拜谢祖师。
这一拜,便再也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