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觉得升堂可以,五军都督府是该先把案子定下来。
可条件得升堂前就谈好,不然史家不就是案板上的鱼,等着被宰了。就算贾蓉没这个心,那贾芸刚刚又表现得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又真的劝得住吗?
史鼐想开口,但贾蓉这样子,他告饶是没有用的。
而方才又得罪了贾母,贾母虽然还是在帮忙说话,但想要她尽心尽力,怕是不行。
所以……
他眼睛四下一看,最后看到了自家侄女,便连忙走到史湘云身边,小声道:“湘云,你多在贾府走动,与那蓉哥儿想必熟识。”
“现下这情况,我们长辈不好开口,你却好劝劝他。”
“不先让贾家将贾芸说服了,这到时候升堂审案,你的两位哥哥,恐怕凶多吉少啊。”
哪里是凶多吉少,而是史家被拿捏罢了。
史湘云又如何不晓得区别在哪?无非是刚刚这位二叔太过现行,贾家这里有气,不愿意帮忙,他不肯低头赔罪,倒是要让自己这个小姑娘来……
唉。
心中默默一叹,到底她还是史家人,父母走的早,一直都是在二叔家,受叔叔婶婶照拂,如今也理应帮忙。
有了决定,她便点点头。
走到贾蓉身旁,轻轻福了一礼,才低声说道:“蓉大哥或许不是始作俑者,但至少是在顺水推舟吧?”
“哦?”贾蓉看向史湘云,颇感意外。
史湘云却再说道:“此事看似危机四伏,但终究不过是大哥、二哥他们到底是在五军都督府审理,还是在府衙审理的区别。”
“而府衙来势汹汹,但结果正如方才。”
“只要蓉大哥你在,百来号人就能轻松镇住,若是府衙上演全武行,你也是不怕的,想必京营的兄弟早有准备,有兵马在不远处等着吧?”
“一旦发生冲突,你大可直接动武。”
贾蓉闻言笑道:“我可只是小小的京营节度使,才六品的武官,如何敢对正三品的京都府尹正面对抗,还是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出动军队呢?”
史湘云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不大,但极为坚定,为了让贾蓉听清楚,又不被别人听去,她靠得非常近,像是主动依偎在贾蓉怀里一样,坚定的说道:“你敢做。”
“因为那样固然有诸多风险,但会让满京都的人看到一件事。”
“武将,胆敢叫板。”
“而你,又是贾家族长,宁国府的当家人。”
“你要赈灾关中,募集五百万两的资金,这件事出来,对你极为有利,特别是事情于你而言不可能失败,史家一旦被拿捏,金陵四大家族,如今可以说是全听你号令。”
“再以赈灾的事收拢四王八公和各路军头。”
“我相信,便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你了。”
贾蓉轻轻一笑,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揽住了史湘云的纤腰,在她抑制不住的小声惊呼中,他低头笑道:“你可真是看得明白啊。”
“可你都说出来,不知道自己就危险了吗?”
史湘云忍着腰间的手掌带来的异样感,不敢看贾蓉,偏着脑袋略带羞红的说道:“蓉大哥志在天下,又岂会与我这一个小丫头计较?”
“与蓉哥儿说此事,也并非是要阻拦。”
“只希望蓉哥儿适可而止,不要太过于为难史家,我会尽量劝说老太太,让老太太为贾家做斡旋,保证两家的结盟,共同进退。”
贾蓉轻笑一声:“空口白牙的事情,谁都会说。”
“史家若是有意与贾家共进退,哪里会像今天这般越来越疏远?”
“今日保龄侯可是直接背叛的贾家,准备与徐阁老合作,联手对付贾家的,史家在这场文武之争里面,就算不帮同气连枝的贾家,也不该落井下石才对。”
“可保龄侯却是倒戈相向了。”
“可见,史家在乎的,只有自身的小利而已。”
史湘云知道这事争辩不了。
哪怕史鼐就两个儿子,这事被人拿了死穴,但其做法过于干净利索,完全没有反抗就倒戈,实在是解释不了。
莫说贾蓉,贾母都心寒了。
“那,蓉大哥想怎么办?”
“你明知道我做此局,只是为了联合史家共进退,又岂会真正为难史家?还担忧作甚?”
“我怕二叔不答应……”
“他不答应?呵,怕府衙,怕三司会审,就不怕我能定两兄弟的死罪是吧?觉得五军都督府,如今贾家没有什么人是吧?”
“正是担忧如此,我怕他再犯什么错。”
“呵……”
贾蓉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的扶着史湘云的肩头将她微微推开,然后走过去对贾芸说道:“芸哥儿,事到如今,你可知好歹?”
贾芸抬头,看到贾蓉那完全不同于语言的眼神,瞬间明白。
“请伯爷给小的做主啊!!!”
他惨叫哀嚎着,尽了最大的力气,很快,外面一阵骚动,冲进来十来个京营的兄弟,他们找到贾芸说道:“芸哥儿不用怕,是生是死,弟兄们帮你担着。”
“将军!”
“将军,还望将军为芸哥儿主持公道!”
是的,有京营的士卒过来,人不多,没关系,做出拼命要保贾芸的姿态就可以,把事情可以“传”到京营就可以,能够占理逼宫贾蓉自己就可以。
五军都督府不答应?敢违背大周律法进行判罚?
那不好意思。
五军都督府激起京营哗变,这个罪,谁都背不起,躲过了士兵的刀,也躲不过永历帝的圣旨降罪。
在这一切完毕。
贾蓉平静的眼神中带着笑意看向史湘云,那么,你二叔现在答不答应呢?史家又背得起引起京营哗变的这个锅吗?
到时候,可不是什么打入大牢就完事了的。
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史湘云见此,担忧的看向二叔,而保龄侯史鼐此刻则气急败坏,这贾芸是个硬骨头不说,还有一帮不要命的丘八给他帮忙?
“贾奉先!你就是这么治军的?”
保龄侯很不爽,从始至终贾蓉就没有好好劝过,如今一过去更是引发了反作用,他便再也忍不住,诘问贾蓉。
但他骂爽了,贾蓉却脸色一变。
平淡无比的说道:“我治军无能,那便先离开了,侯爷请便。”
话还没说话,就已经有人抽刀,开始向史鼐冲去了,史鼐看着明晃晃的刀锋,连忙从善如流,拉住了贾蓉,说道:“你说要怎么办吧,我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