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这边散了，赵梦楠却是刚刚起来，睡眼惺忪的她还在洗漱，胡姨便进来告诉她赵申已经在前院等了一会。

    小半个时辰之后，吃完早点的赵梦楠漱了口，又在北堂安坐等着赵申过来。

    赵申一进屋，便把手中的卷宗递给了赵梦楠：“梦儿，萧叔宝和马卫的卷宗拿到了，你看看。”

    赵梦楠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时辰才看完。她转了转脖子，顿时觉得酸痛难当，赶紧站起身一边活动，一边道：“四叔，这上面说马卫从军第二年时，所在的队被秦军伏击，全队阵亡，他是在死尸堆里被人救出来的？”

    “按卷宗上所说的时间，那就是六年前的事了，”赵申道，“这事应该不假，可以托人去隋国兵部查证。马卫在河西有个外号叫马阎王，据说就是因为对秦军极其暴虐，他带人单独行动时经常杀俘。据说秦军悬赏五千两买他的人头，如今他爵位升了，只怕赏格也得升。”

    “这么说，马卫和秦国是仇深似海了？”

    “这事倒也不敢说死，”赵申道，“拿人命给内间做登云梯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不过马卫杀秦军的手段太过残忍，要真是叛了隋国，在秦国他也无法自处，我倒是觉得他不太可能是内应。这人就是个纯粹的武夫，我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过他。”

    赵梦楠点点头：“可是卷宗里，萧叔宝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啊。只不过，我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从军？我看他的战例，感觉此人做个幕僚还好，领兵打仗真是有点勉强。看这些军功……”

    她看了看赵申：“总觉得他运气极好。”

    赵申笑了：“此人的确不是将才，不过也没有人十全十美。萧叔宝擅长土木机关，所以精于筹算，战场上对敌我战力的消耗了然于胸，所以攻守时机的把握也是极为精确。据说他作战之前可以考虑到所有的变数，并有相应的对策，数万人混战的战场之上，各军只要按部就班，在他所说的时间或进或退，必然能克敌制胜。”

    看着赵梦楠不以为然的神情，赵申又道：“梦儿，这打仗其实很难，萧叔宝族中没有人从过军，也就没有人会告诉他如何领兵打仗，安营扎寨，他武艺又是寻常，像那种一两千人的遭遇战，还是要靠主将的血气之勇，那时候善于筹算也没什么用。反倒是这主力决战，才是他发挥所长的时候。”

    赵梦楠道：“四叔，我没有小觑他的意思，只是在想，这样一来，眼下有希望的线索又不多了。”

    赵申叹了口气：“这倒也是，不过没关系，这两个人本来也该查了。”他瞧见赵梦楠询问的眼神，便道：“这次杨固之让禁军和河西边军的将领轮换，一来是怕边军的将领尾大难掉，二来应该是打算对我大晋动手。”

    “难道杨固之还打算让杨文广领兵？”赵梦楠见赵申郑重其事的点头，接着问道，“不会吧？杨文广在河西立了无数战功，现在又让他去？之后杨文博要如何自处呢？”

    赵申有点尴尬：“杨文广可未必能打赢。”

    赵梦楠脸红了一下，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实话，对于自家军队的实力，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用咳嗽掩饰了一下自己：“咳，有四叔在，料想他们也赢不了，不过咱们多年未曾打仗，真打起来损失在所难免。如果杨文广见好就收，回朝之后风头必然盖过杨文博，如今隋国皇储之位未定，杨文博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将来吗？自古以来，为了皇位，骨肉相残的事情还少吗？”

    赵申摇头笑了起来：“也不是所有的皇室子弟都会为了皇位不顾骨肉之情。”

    赵梦楠愣了一下，发觉自己情急之下又说错了话，红着脸撒娇道：“哎呀，四叔，我可没那个意思，杨家怎么能和我们赵家比，杨氏父子都是禁军出身，杀人不眨眼的武夫。”

    赵申叹了口气：“梦儿，你可别瞧不起武夫，这些军汉在战场上拼杀，都得把后背交给自己的袍泽。不要说杨文博他们本身就是兄弟，有这同生共死的袍泽之情，他们就不会反目。”

    赵申见赵梦楠眉毛一扬，知道她心里不服：“当然啦，世上是没有绝对的事情。不过前些年，隋国禁军在校场演兵，杨氏父子都在场，我想办法凑近了看了三人的相貌，凭我这些年看人的经验，自问有九分的把握，杨文广是有些轻浮，但这三人都重情重义，绝不是凉薄之人。”

    赵申说完，却想起那日看见杨文博和杨文广眼神交汇的一刻，两人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想到他和赵寅做不到这种默契，一时竟有点恍惚。

    赵梦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四叔眼神放空，因为她也在想自己的事情。两人沉默了一会，赵梦楠突然道：“这么说的话，杨文博的皇储之位为什么不早些定了？杨固之还在等什么？”

    赵申啊了一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是的，这事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我听到最有意思的一种说法是……”赵申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赵梦楠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才慢慢说道：“杨固之和他家的大哥二哥都想让老三杨文玉做皇储。”

    赵梦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这怎么可能？”

    赵申没有回答，却问道：“当初的魏国怎么被灭的？”

    “隋国支持魏国与秦国交战，耗尽两国国力，后来联魏伐秦，秦国虽然退兵，但是依然虎视眈眈，魏国无力支撑，只好举国归降。”

    “如果让你来评说，你觉得其中最妙的是哪一步？”

    “自然是隋国不出一兵一卒，只出钱粮辎重，这钱粮辎重还是从我们晋国借的，让魏国以边境的铜铁矿做抵押，最后又以这铜铁矿为借口联魏伐秦。”

    “你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吗？”

    “不可能，”赵梦楠明白过来，“他当时不是只有十二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