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阳关村,万寿亭。
五名内侍站成一排,接受常德才的第一次指点。
常德才没有急着传授修行的法门,而是让众人展示一下各自的修为。
他拿来五截树枝,分别交给五个人:“你们修为最低也有七品,谈笑剥皮这点本事,应该不在话下,且把这树皮剥的干净些,让我看看。”
五名内侍不敢怠慢,各自施展手段,少顷,便把干涩的树皮剥了下来。
常德才一眼看过去,直接看出了每个人的修为深浅。
秦燕的修为虽然最高,但他学的是前人的经验,前人的经验之中,有不少东西是错的。
以谈笑剥皮为例,秦燕动作幅度极大,气机运转十分勐烈,剥皮之前很容易被对方察觉,剥皮之后,气机收不回来,下一招又打不出去。
与之相似的还有赵金栋和刘玉鹏,他们俩的技艺更是粗糙,这哥俩是从大宣逃亡者的身上买到的修行法门,且不说这逃亡者说没说实话,就算说了实话,其中也难免会有错漏。
但李全根是个特例,他是从皇宫里发现了宦门修行的秘卷,这本古卷记述的是正经的修行法门,李全根以此掌握了正确的修行方法,虽然是六品修为,但道门基础比秦燕扎实的多。
岳六生显然受了李全根的影响,道门基础也算扎实,但之前他买来的秘笈错漏太多,以至于他学了不少野路子回来,树皮扒的七零八落,多加指点,倒也能纠正过来。
第一天,常德才先教他们气机基本。
宦官虽然修的是内气,气机从不外泄,但对气机的运用也非常讲究。
常德才教的认真,这几人学的也仔细,转眼之间,两个时辰过去,每个人都受益匪浅。
之前答应给李全根开个小灶,常德才自然不会食言,看李全根基础扎实,且把一些运用气机的上乘手段,单独传授给了他。
李全根很有分寸,知道进退,学会了用气的心得,且反复斟酌练习,没有缠着常德才再教他新本事。
常德才一看这是个稳重的人,且交给他一个任务。
“想不想多立一点功勋?”
李全根连忙施礼道:“前辈既是不嫌弃,李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敢不敢在宫中多收几个弟子?”
李全根眨眨眼睛,半响没说话。
这要换了别人,肯定立刻答应下来,但李全根远比旁人谨慎,犹豫半响道:“平时神君盯得紧,收弟子这事情,还真不好轻易动手。”
常德才一笑,难怪这厮用对了方法,却只修到了六品,他性情过于老成了。
“你且把这事告诉他们,不管是谁收了弟子,都能得一份功勋,但你得把这些弟子看住,觉得有谁不对,立刻告知于我,我将他铲除了就是,届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李全根连连称是。
天快亮时,常德才约定三日后再见面,随即离去,五名内侍也赶紧赶回神君大殿。
途中,赵金栋厚着脸皮,上前问道:“李掌印,前辈都教你什么了,好歹也跟我们说两句。”
李全根笑道:“就是些用气的心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玉鹏哼一声道:“那是人家李掌印用功劳换来的,前辈专门给李掌印开的小灶,咱们哪能吃现成?”
李全根叹道:“要说这功劳,诸位也少不了,就看有没有这份胆量。”
“此话怎讲?”
“前辈说了,只要你们敢收弟子,就算立了功,收的弟子越多,功劳就越大!”
赵金栋眼睛一亮:“这事情还不容易?”
刘玉鹏点点头:“找几个信得过的猴崽子,教他们两招就是了。”
秦燕皱紧了眉头:“我说诸位,这事可得加着一百个小心,万一看走了眼,选错了人,咱们可得吃大亏!”
赵金栋笑道:“放心吧,宫里当差这多年,咱们这眼睛还算管用,你要说天下大事,咱们看不明白,要说认人,这双眼睛绝对看的清清楚楚。”
回到神君大殿,赵金栋和刘玉鹏当晚便收了一名弟子。
李全根不为所动,只管潜心修行,顺便教导一下岳六生。
秦燕心思凝重,总觉得这位前辈做事情有些鲁莽。
他的担心却不多余,神机司的神机将军姜胜群,一直盯着秦燕,手下一名校尉告诉姜胜群,他看见秦燕昨夜出宫了。
深更半夜,这厮出宫作甚?
校尉道:“将军,他脚步太快,属下跟出一条街,便跟丢了。”
这名校尉有杀道七品修为,脚步比寻常人快得多。
一条街就跟丢了,秦燕的脚步得快到什么地步?
这厮有修为,绝对没看错。
把他抓来接着拷打?
这是下下之策,等没办法的时候再用不迟。
秦燕果真和神君大殿之外另有联络,最好能把这内外两拨人一网打尽。
……
束王府,神临府尹邓安若跪在地上,脑门磕的满是鲜血。
“王爷,神临府上下满城搜捕,城里当真没有乞丐了!”
洪振基笑道:“邓府尹,有话慢慢说,不要心急,你说城里没有乞丐了,可我看善堂里也没有乞丐,那乞丐都去哪了?”
邓安若道:“神君爱民如子,神都之中,已无乞丐!”
洪振基咳嗽了一声,这话他确实没法反驳,但并不代表邓安若能够过关。
邓安若见状,一边磕头一边道:“偶尔剩下些无药可救的懒汉,都被属下驱逐到城外了。”
“当真么?”
“当真!”
洪振基把脸一沉,上前一脚,踹在邓安若脸上:“放屁,你特么当我眼睛瞎了?昨日出门,却还见有乞丐在街上晃荡。”
“只剩零星人等,只怪下属一时疏忽。”
“你一时疏忽?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我没看见的还有多少?”
邓安若磕头、作揖、求饶,就是不说自己被抓进善堂的事情。
为官多年,这是他的经验,善堂的事情一旦说了,这乌纱帽必然是要丢了。
洪振基其实心里有数,神机司已经查到了一些消息。
放走叫花子的是宣人,把神临府尹和官差扔进善堂的,也是宣人。
各部衙门最近丢了不少东西,都是值钱的东西,虽说各部尚书都不承认,但神机司已经收到了消息。
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估计也是宣人做的。
这么狂妄的宣人能是谁?
洪振基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徐志穹。
他一脚踹翻了邓安若,让他滚回衙门等候发落。
当晚,洪振基写了一道奏章,命人送往了神君大殿。
次日清晨,神君洪俊诚,把洪振基叫到了玄机阁中。
玄机阁,相当于大宣皇宫的秘阁,但就保密能力而言,比秘阁高了几个档次。
洪振基先到了院子之中,整饬衣衫,进了前阁。
在前阁之中,两名内侍前来搜身,确定无可疑之物,再进中阁。
到了中阁,待神君召唤,再进后阁。
在后阁门前,洪振基先行叩拜,然后一路膝行,到了神君近前。
这是神君刚刚推行的“古礼”,九步膝行。
洪振基这是正经练过的,膝行九步之后,到了离神君大概一丈远的位置,再度叩拜,这礼才算行完了。
洪俊诚吩咐起身,洪振基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默然片刻,洪俊诚拿起洪振基递来的奏章道:“骏贤(洪振基的表字),为何急于除掉徐志穹?”
洪振基道:“徐志穹当死,缘由有二,
其一,徐志穹在两国之间挑唆离间,有他从中作梗,神君与大宣国君难成大事,
其二,徐志穹在神都兴风作浪,多留他一日性命,只怕引来祸端。”
洪俊诚皱眉道:“你在奏章之中,所言之事,皆无凭据。”
“神都百官,皆受徐志穹羞辱,畏于神君天威,故而不敢明言,奏章之中所言之事,已经神机司逐一查明!”
洪俊诚叹道:“若无真凭实据,贸然杀了徐志穹,只怕激怒宣国,宣国皇帝年轻气盛,难说会做出何等举动。”
洪振基道:“如有神机司丛铭丛少卿相助,此事万无一失。”
“你是说摄魂之术?”洪俊诚叹道,“此乃秘术。”
洪振基道:“此术乃千乘独有,徐志穹纵使不死,也会变成废人,宣国必定查不出其中缘由,宣国国君纵有万般愤恨,却也无从迁怒。”
洪俊诚思量片刻道:“丛铭仍是戴罪之身,其人逾规越矩,理应严惩。”
洪振基赶紧跪地磕头:“恳请神君法外施恩,容其戴罪立功。”
洪俊诚点点头道:“此事便托付于你,朕且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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