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扎尔人的前锋只比他们的大部队领先的半天的路程。
在夕阳染红了半个天空之时,大地传来了微微的颤动,远方的森林上空不断地有受惊的飞鸟冲出。西蒙的士兵们看着河对岸吓人的景象,脸上或多或少都挂着担忧和迷茫。
“老爷,这是今天的晚餐。”
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仆从掀开门口的帘帐,将几碟撕成条状的烟熏肉干端了进来,他后面紧跟着的另一个仆从一只手端着热腾腾的甜菜汤,另一只手拿着硬邦邦的黑面包。
“我们现在都开始吃这些玩意了么?”西蒙微微皱眉,这和他日常的饮食标准实在是差太多了,就算是来图林根的行军旅途中,他至少也能吃到新鲜的烤猎物肉。
“很奇怪,今天我们的弓箭手们简直快把附近的林子翻了个底朝天,但依旧一无所获。有一个弓箭手说,这可能是近期这片区域里过度狩猎的原因所导致的。”仆从怕西蒙生气,尽量恭敬地回答道。
说实话,作为这片森林的主人,图林根伯爵威廉本来便对于上万个陌生士兵毫无节制地使用自己森林中的一切资源颇有微词。
他的森林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可是巨大的——林木的茂密程度肉眼可见地不如之前。而现在,栖息在这片森林里的可怜动物们也都被赶尽杀绝了。
当然,这可不是西蒙该关心的,他只知道一直以来,他的民兵们几乎可以顿顿吃上新鲜的肉和内脏,虽然分到每个人的碗里只有可怜的一两块,但不可否认,能吃上肉,已经算是满足一个平民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奢侈需求了。
“今天士兵们吃什么呢?”一旁的比尔爵士显然比较体恤士兵。
“燕麦粥、黑面包和荨麻豆子蘑菇汤,爵爷。”
“肉呢,一点都没有?”无肉不欢的胖子霍夫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爵爷。我们现在只有一筐风干肉了,这还是从领主厨房里带过来的。如果没有得到许可,厨子可不敢随便将这些肉炖了给士兵吃。毕竟,这一大块风干肉仅仅给男爵大人和三位爵爷享用的话足够吃一周,但分给士兵的话可能一天就吃完了。”仆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看来我得想想办法了。”听完仆从的报告,西蒙思索了起来。
长久以来为士兵们供应一些肉食确确实实改善了他们的体质,让他们变得更健壮了,但坏处是由奢入俭难,一旦停止肉类供给,肯定会对士兵的士气造成一定影响。
“老爷,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一队士兵去附近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品德高尚的村民愿意捐献一些猪牛羊来帮助我们。”坐在旁边桌子上的米勒狡黠地笑了笑,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实话这种行径和打劫没有什么区别,他不愧是磨坊主的孩子。
“你确定村民们是自愿捐赠?”西蒙满脸不信,“省省吧,我们没必要仅仅是为了肉而干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
“那交易呢?”胖子霍夫曼咀嚼完又干又柴的熏肉,往嗓子里灌了一大口苹果酒以帮助肉干咽下去,“我们可以拿钱买一些他们不需要的牲畜回来屠宰。”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据我所知,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乱,图林根本地的农民很少会用到德涅尔银币,他们更多的是直接以物易物。我们似乎没有什么会让农民们会感兴趣的东西。”坐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比尔爵士开口了。
“他们肯定会对酒感兴趣,”磨坊工出身的米勒爵士对着比尔说道,“问题是,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酒水?”
西蒙让一旁待命的仆从里德尔出去查看辎重,没一会儿,里德尔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老爷,我们还剩五桶苹果酒,两桶葡萄酒和三桶麦芽啤酒。”
“这些也仅仅只够我们的士兵喝上几天,或许我们还得额外出钱向跟随商队的酒水商人新买一批酒,要知道,没有肉和酒对我们的士兵来说是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情。”米勒面露担忧地说道。
“我们至少不用担心酒的问题,”西蒙说着,拍了拍他腰间沉甸甸的钱袋子,“我为这次战争准备了一百枚德涅尔银币,上次我让里德尔询问了酒商价格,一银币能买八桶苹果酒,我可以夸张地说,就算等到河对面的马扎尔人都老死了,我们的士兵也不会断了酒水供应。”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米勒爵士的眉头舒展开来,“不过,我们得注意,不要把希望全押在不靠谱的商人身上。要知道,这片区域可是有上万人呢,酒商的货紧俏得很,说不定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会坐地起价,或者到后面所有的酒都售罄了,一滴难求。”
“那就让里德尔现在去买一批酒回来吧,”西蒙从钱袋中数出了五枚成色中等的德涅尔银币,放在了面前的桌上,“里德尔,过来。拿上这五枚银币,去找驻扎在法兰克尼亚公爵营地旁边的那个红鼻子酒商,不管是苹果酒还是啤酒,让他送四十桶过来。”
“悉听尊便,我的大人。”侍从里德尔来到桌子前拿走了银币,他那小心的样子就像是在对待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对于平民来说,这是一笔实实在在的巨款。
“另外,我的老爷,似乎我们的主食也不太多了。”米勒爵士看上去已经不怎么习惯这坚如磐石般的黑面包了,他像是吃苦草药一般咽了口汤,将嘴中的咀嚼物送进肚子。
“我们还有接近三十袋燕麦粒和黑面包。如果每天都按照今天这个吃的话,我们的主食也只够十天了。”比尔爵士补充道。
“如果我们的食物吃完了怎么办,我们还得在公爵营地旁边的粮草商人那买么?”胖子有些担忧,虽然马扎尔人的大军已经抵达了对岸,但天知道这些野蛮人什么时候才会发起进攻。
“我不赞同,那个粮草商人实在是太贪心了,一条烤鳗鱼干卖两铜币,五条黑面包卖三铜币,一挂香肠卖六铜币,一扇熏猪腿卖十铜币……我的上帝,这的粮食价格比弗尔德堡翻了一番!”米勒嫌弃地说道。
“那就派十个士兵护送辎重马车回亨讷贝格堡买粮食吧,”西蒙双手撑在桌子上想了想,最终拿定了主意,“我们至少还需要十天的食物储备,亨讷贝格堡的粮食价格还算是稳定的。胖子,你来负责这件事,我们需要面包、燕麦和豆子。如果有价格合适的风干肉,也采购一些回来。”
“好的,大人。对了,如果有熏鱼的话,要买一些回来吗?”胖子挠了挠头。在斋日,鱼肉和极少数禽肉几乎是所有基督徒唯一的肉食来源。
“鱼肉太贵了,更别提熏鱼了。鉴于现在的情况,我们还是忘掉斋戒日的肉吧。”西蒙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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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并不只有西蒙的军队遇到了食物补给的问题,朗格最近也在为这件事情发愁,但他向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或者说,他有自己的方法为部队提供食物。
在太阳彻底下山前,一队穿着印有多尔斯滕家族纹章的士兵有说有笑地牵着一群牲畜走向了朗格的营地。
一个坐在大路旁无所事事地拿小刀削树枝皮的棕发男人微微抬起了头,他闻到了这群士兵身上的血腥味。
这个男人穿着不舒适的粗麻衣裳,在他旁边的地上放着一背篓的木柴,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正在偷懒的樵夫。
“嘿!躲开点,打柴的农民!”领头的士兵注意到了棕发男人的目光,不过,在他看来,这个穷酸的家伙最多只是在觊觎他们,或者想趁乱搞一只小猪走,于是甩起鞭子抽在了男人旁边的地上。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男人看上去被飞溅起的尘土给吓坏了,他慌乱地躲在了路旁的栎树后面。
“这才像话!”领头的士兵对男人如老鼠一般躲开感到十分满意,却全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怯懦无比的樵夫其实是男爵温特布置在主路旁收集情报的探子。
棕发探子敏锐地扫视着从他面前经过的士兵,有些士兵的手上和外衣上有显眼的干涸血液,那肯定不是士兵自己的血液。而当他看向那群畜牲时,他发现了更令他惊讶的事情——大部分牛、羊、猪是雌性的。
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哪个农民会蠢到把这些依旧能生产牛奶羊奶和小乳猪的畜牲拱手相让,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站了起来,仰起了头,头顶的树叶实在是太繁茂了。于是,等这群士兵走远后,他舔了舔嘴唇,向面前的栎树攀爬了起来。
等他爬到了树顶,他眺望向了这群士兵来的方向——在远方接近地平线的地方,一缕浓浓的黑烟直冲橙紫色的天空,若隐若现的火光如同萤火虫的尾巴一般点亮了即将熄灭的晚霞。
他不寒而栗了起来。
“这群杂种!那可是伯爵威廉的村庄,那可是我们要保护的王国子民!他们哪来的胆子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棕发探子嘟囔着,从树上跳下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旁边没人后,快步向男爵温特的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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