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渐行渐近,那火光的来源也愈发清晰。
首先映入布兰迪双眼的,是一口架在火焰上的、一般用来熬煮炖汤的大锅,锅里蒸腾着热气,隐隐已能听到汩汩的气泡破碎声。
空气中,一股奇怪的草药味道逐渐清晰,苦味和臭味中夹杂着草本植物本身的清香,混合出一种让人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的奇异味道。
再近几步,借着火光,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饶头顶光洁如新,但大半张脸都被宛如棕色杂草的胡子覆盖,他的上身赤裸着,露出显着根根肋骨的胸膛。
他一边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一边在大锅和不远处的用细的几乎就剩下骨头的手指将切好的或者磨成粉末的药草放进锅里,然后用倚靠在锅边的那根一人多高的大木勺用力搅拌。
布兰迪翻身下马,用力拍了一下绝影的臀部,绝影会意地低声嘶鸣了一下,转身跑开。
这个怪饶出现,方方面面都透露着突兀,即便是心再大的人,也能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更何况是布兰迪了。
“你来了,”怪人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副早就有所预料的样子,“你来了,噢,真是谢谢地。”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布兰迪面沉如水,而右手已经摸上腰间的手枪。
“噢,出来也许你都不信,但我毕竟还是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我有很多朋友充当耳目,”怪人停止了工作,他似乎注意到了布兰迪紧绷的神经,自然地举起双手,一方面作为自己话的辅助,一方面表示自己手无寸铁,并没有威胁,“到这个,我已经呆在这里……几年了吧,一直被困在这里,听着,我,我还以为没有人会来找我了。”
到这里,他突然上前一步,看样子是试图和布兰迪握手,但下一瞬,毛瑟手枪黑亮的枪管直接对准了他的眉心,怪人立刻恢复了之前举起双手的姿势,这回这个动作的含义便是纯粹的法兰西军礼了。
“噢,嘿,嘿!”他大声喊着,试图让布兰迪冷静下来,“别这样,年轻人,我只是想介绍一下自己,只是想像在文明社会那样握个手而已。”
“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招,也少跟我套近乎。”布兰迪紧盯着怪人,脚步轻移,将那怪人慢慢逼到大锅附近,借着火光,他逐渐能看清怪人深陷的眼窝,以及布满血丝但亢奋莫名的双眼。
“冷静,朋友,冷静,”怪人抬手拨开了面前的枪口,伸出右手,摆出来自文明社会的礼貌态度,自顾自地,“菲利普·卡里尔,卡斯提尔棉花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不过,想必你也不在乎这个,不是吗?”他后退了两步,有些窘迫地在肮脏到看不出原来的材质和颜色的裤子上摩擦着手掌,略有些尴尬地笑道,“哎,我……我无法想象我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毕竟我原来是什么样子我也记不清楚了。”
怪人突然又想起什么,立刻把自己的窘迫抛之脑后,:“哦不,我们现在没时间谈论这个,我想你也有点厌烦了不是吗?现在……可不可以让我……”
他有些兴奋地窜到自己的那口大锅旁,语气里带着陶醉的自豪:“哦……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跟他人分享这个,你别看他们,用处可大了,我……我在这安顿下来后,就一直在捣鼓这个东西,我也曾经给别人分享过这东西,哦……他们每个人都有种升的感觉……”
怪人到一半,抬起头,见布兰迪依旧站得远远的,手中的枪依旧瞄准着他,似是有些无奈,:“噢,朋友,我在跟你分享我的杰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还是,你生就是这么个扫心人?”
“我没时间跟一个疯子探讨他疯狂后的产物,”布兰迪冷冷地,“现在,回答我,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骑兵制服,比你还老古董的家伙?对了,他应该是爬着走的,因为他断了一条腿。”
“啊,好吧好吧,又是一个忙着追寻目标的家伙,世道真是变了……”怪人很是不耐烦地念叨了几句,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你的那个人我知道,三十多岁的年纪,状态跟死狗一样,叫得却比快挨刀的猪还惨……”
“就像我刚才的,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但是,我可不会接受审问。”怪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如果布兰迪不改变态度,他是绝对不会一个字的。
布兰迪再次将这个怪模怪样的老人上下审视了一遍,并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有什么异样。
“你猜怎么着?我已经厌倦了,老家伙,真的,”布兰迪抬起双手,枪口朝上,同时缓步后退,表示自己不想再浪费哪怕冲怪饶脑袋打一枪的时间,“今晚我经历的一切已经足够魔幻了,你就继续陪着你的那一锅宝贝自娱自乐吧,我得赶紧找到我的那位朋友,不然他怕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几根。”
“你那位所谓的朋友倒不会这么惨,”怪人到这里,狡黠一笑,语气变得异常阴冷,“你可就不一定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之时,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药粉,“咕咚”一声砸进锅里。
锅里沸腾的液体和药粉一接触,一股紫得发黑的气体腾然而起,几乎是一瞬间,布兰迪的视野就开始模糊,身体也开始摇晃。
尽管如此,布兰迪依旧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但是此刻他眼前的怪人已经变成了五六个,哪怕弹匣里的子弹已经打空,那怪人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这新配方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药效还挺给劲,对吧?”怪饶声音自九霄云外飘来,“好好享受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