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颤抖,远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无数骑军从对面涌来。
尘土荡起十丈高,遮蔽了天地。
很多朝鲜军卒全身颤栗,惊恐的看着对面的那些骑军。
骑军过万不只是无边无沿,更是声势震天。
距离援军里许,明军骑军中军停住。
但是两翼骑军还是继续向前冲阵。
轰轰轰的轰响声中,这些骑军从两翼快马而过。
整个朝鲜军阵都在戒备中。
两翼的五千余骑军也在戒备,以为正在冲向他们的明军是要从两翼首先攻击。
但是,冲向两翼的骑军没有冲向他们,而是划一个弧线从南北两侧距离两百步外冲过,看都不看他们向东而去。
金光烈登时脸色大变,
“不好。”
“为何,”
朴永南不解。
“明人这些骑军是奔着后阵去的,那些杂兵不是对手,后阵完了。”
金光烈已经反应过来。
‘那就让骑军应援。’
李权宇忙道。
追踪明军骑军必须是骑军,否则跟不上速度。
好在这里还有五千余骑军。
“步阵两翼如果没有骑军守护,呵呵,这些步军都是送菜的。”
金光烈一摇头。
说起步军对骑军,他是太熟了,建奴怎么击败朝鲜步军的,他门清。
就现在这个阵势,步阵前方火铳手,最起码三板斧很凶猛,但是两翼是弱点,必须要骑军守护。
现在撤出骑军,三万余步军可是没有了左右翼骑军保护,两翼连火铳手也没有,只有刀枪盾牌的步军只怕抵挡不了明人骑军的冲阵。
这种情况下,怎么让骑军回援。
“只有布阵,先击败敌军再说,至于后阵,高胜义和崔以正自有决断。”
金光烈道。
他这是先顾着自己吧,死道友不死贫道,高胜义和崔以正就自求多福吧。
...
吴三桂很苦恼。
敌人前方有数排火铳手。
朝鲜火铳手可是给吴三桂留下阴影了。
松锦大战在松山,朝鲜火铳手杀伤明军过千。
他可是知道这些家伙还是相当犀利的。
而他麾下军卒的三眼铳射程太短,抵挡不了对方的火铳。
如果贸然出击,即使破开火铳手的阵势,也要付出一千以上的伤亡。
而长火铳,辽镇骑军只是配备了数百。
‘命尚杰、刘慎率军从两翼攻击,让有长火铳的兄弟从前方牵制。’
吴三桂道。
他不想损失太大,那就得改变战法,先剿灭两翼的骑军。
然后从两翼攻击步阵。
当然前方也必须有足够的牵制。
否则火铳手会被调集去两翼,支援骑军。
辽镇骑军立即开始运作,前方只是留下了三千骑,剩余的万余骑分为左右,在参将尚杰、刘慎统领下冲向了两翼朝鲜骑军。
此时,义州军还有南军也遇到了禁军一样的苦恼。
明军数百把火铳距离七十步开外就齐射。
登时让前排火铳兵伤亡大增。
齐射后,辽镇军卒立即后撤。
金光烈立即下令重新整队,让盾牌手趋前保护。
对明军的火器射程的预计不足,让朝鲜军接连吃亏。
也就在这时候,双方的骑军呼啸着鼓噪着冲击在一处。
相距二三十步,双方的骑军用三眼铳,骑弓相互射击。
登时,不断有辽镇和义州边军骑军掉落马下。
人的惨嚎,马的惨嘶连绵不绝。
接着进入近战,双方的骑枪马刀向对方挥击着。
双方的骑卒交错而过,很多骑卒被击杀惨叫落马,一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四下跑开。
义州骑军很强硬,毕竟是朝鲜最强的骑军。
可以和辽镇正面抗衡。
但是,他们数量少,寡不敌众,即使前面还可以和辽镇骑军互有攻守,但是后面陷入了辽镇骑军军中,辽镇骑军一排排的骑卒涌上,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连续不断。
义州骑军大部分伤亡。
而后面的南军骑军则要逊色太多了。
他们骑乘的战马以济州马为主,十分的矮小,即使遇到蒙古马也矮了一掌有余。
辽镇骑军挥动骑枪马刀天然的居高临下,而且辽镇骑卒经历战事太多,骑术好,心不慌,杀人技巧娴熟。
两军碰撞,九成都是南军骑军伤亡。
登时,后面的南军骑军四散逃亡。
他们在南方几乎没有战事,没有义州边军的坚韧,也没有抗击辽镇骑军的能力。
因此看到战局不利,立即逃亡,不敢和凶神恶煞般扑来的辽镇骑军硬拼。
骑军的对撞短暂而血腥。
留下的是大批伤亡的骑卒和战马。
然后两翼的朝鲜骑军只是剩下了千余名的义州骑军。
面对的是足有万人的辽镇骑军。
登时,步军两翼暴露在辽镇骑军的兵锋下。
金光烈、朴永南、李权宇面如土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回合,就被明军骑军击溃了两翼骑军。
其实辽镇骑军也有千余人的伤亡,毕竟义州骑军颇为硬扎。
但是,数量上占据优势的辽镇骑军还是取得了大胜,目的达到,消灭两翼,直接威胁朝鲜军侧翼。
金光烈立即下令步阵变阵,成为圆阵。
义州边军还算训练有素,而南军也时常操练。
加上辽镇骑军一次冲击后,正在重新整队。
两翼的朝鲜军长枪手立即列阵竖起了枪林。
后阵也急忙随从。
于是,朝鲜军变为了一个西向以火铳手为主,其他三面长枪手为主的大圆阵。
这就像一个由三万余人组成的特大号的刺猬。
辽镇一万余骑围拢着,却是一时间不好下手。
而剩余的那千余义州边军骑军已经溃散而逃,他们知道剩下的这点兵力冲击明军,那就是自杀。
...
高胜义,崔以正统领着杂兵缓缓而行。
他们心情平稳些,最起码有前军抵挡明军,他们就是打下手的。
他们相信义州军和南军要与明军激战一阵,他们只需要在后阵观看局势。
但是,很快斥候示警,大股明人骑军蜂拥而来。
高胜义惊惧,立即下令所有的军卒列阵戒备。
很遗憾,他们列成的步阵只有区区数百骑护佑两翼,本来他们这些杂兵就没多少骑卒。
而且火铳手也支援了前方军阵。
他们面对的局面就是本身只有区区两百余火铳手,和两千余的步弓手。
这些军卒被慌忙调集到前沿,希望这些远程攻击迟滞明军骑军的冲击。
边群率军抵达。
他只是略略看了眼,就看出了这些军卒的慌乱。
这些朝鲜军列阵稀疏,不严密,两翼很慌乱,还有军卒正在跑向两翼。
中间是大队的马车,也阻止了朝鲜军变阵,现下这些朝鲜军就是前阵还算严谨,两翼和后阵到处是漏洞。
边群立即下令,海赖、古尼音布等人立即统领女真营和蒙人营杀向两翼。
边群统领三千营一部在前方牵制。
没错,现在女真营和蒙人营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也就不存在保护。
相反,他们现在就是冲锋陷阵的主力。
边群所部用火铳齐射,让前排的火铳手和步弓手伤亡极大,而朝鲜军中有些步弓手射程过七十步,给三千营骑军带来了一些伤亡。
于此同时,海赖、古尼音布统领的女真营蒙人营向着两翼杀来。
他们在五十步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只有寥寥羽箭飞来。
而他们用骑弓在五十步到二十步距离上齐射了三次,大股的羽箭带着啸音倾泻在朝鲜军头上。
给长枪兵带来了大片伤亡。
这些杂兵披甲的很少,一成不到。
面对羽箭的防御力几乎等同为零。
女真营蒙人营的箭雨过后,足有过千人被击伤击杀。
他们的惨象惊吓了很多的军卒,端着长枪的双手都在颤抖,没法,他们大部分不过是乡兵,一年也操练不了一次,甭说什么兵事历练了。
两翼各千余的女真营蒙人营骑军挥舞马刀骑枪冲入了敌阵。
他们疯狂的挥舞刀枪砍杀,狼牙棒猛砸。
而两翼的朝鲜乡兵们立即就崩溃了。
什么结阵,什么相互配合,都被恐惧所占据,他们没有丝毫对阵骑军的历练。
他们转身就跑,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后面的女真营和蒙人营骑军只需要利用马速,将骑枪马刀前送就会杀伤朝鲜人。
登时,两翼阵势完全崩溃。
女真营和蒙人营大肆砍杀,一路杀到了中阵。
两翼和后阵的崩溃,让前方的军卒绝望。
哪怕有高胜义、崔以正的数百亲军压阵也不行。
恐惧传遍了前军,这些军卒只想要逃亡,他们四下奔逃。
但是他们忘了临阵步军是无论如何无法逃脱骑军的追杀。
边群一声令下,百步外的明人骑军催动战马全速杀来。
区区百步,战马全速下十余息就杀到。
登时三千骑杀入过万的朝鲜步卒中。
很多明人骑军根本不用挥舞刀枪,只是战马就践踏了一个又一个的朝鲜军卒。
这些农夫几乎没有没法组织起反抗,只有个别的军卒返身挥动刀枪,不过很快就淹没在骑军的砍杀中。
高胜义、崔以正的亲军倒也拼命抵抗。
只是被三千营的骑军火铳接连轰击下,大多落马,旋即两人的战旗扑倒。
整个军阵更是没有任何人节制,主将伤亡,剩余的军卒只有一个逃字。
只是半个时辰。
两万余军卒大半被屠戮。
有五千余人放下武器投降,逃出生天的军卒寥寥无几。
这次战斗就如同昔日辽东建奴屡次击败明军步军的重演。
步军一旦战败,就是灭顶之灾,大部分的军卒无法逃脱骑军的追杀。
而现在两千余粮车被明军所缴获。
拉车的耕牛和驮马足有五千余。
边群留下了两千人留守粮车。
他带着剩余的两千余三千营军卒驱赶着赤手空拳的五千余朝鲜军卒向西开进。
...
金光烈等人统领着三万余步卒和明军相持着。
他不认为这些步卒可以继续向西前进,援救京师了。
他必须承认明军的战力远远在他的估计之上。
现在相持,那是因为明军以为胜券在握,不想继续损失军卒,如果他统军继续向西,明军绝不会让援军靠近汉阳,必然会四面围攻。
金光烈绝对不想作死。
他下令大圆阵向东缓缓退却。
辽镇骑军则是在三面虎视眈眈。
金光烈唯一的指望是坚持近两个时辰,到了夜晚立即分散突围。
四处都是耕地,骑军晚间追击,战马会在田埂间折损很大。
这就是朝鲜军的机会。
想法很好。
但是,当半个时辰后,东面出现了丢盔卸甲的五千余被押解的朝鲜杂兵后。
金光烈心里冰凉。
后阵的杂兵完了,粮秣必然落入了明军手中。
五千朝鲜军卒被驱赶着走向圆阵。他们身后是近三千名三千营骑卒。
五千余朝鲜降兵被驱赶走向了圆阵,接近到两百步,一百步。
面对他们的是圆阵军卒的刀枪。
“兄弟们不要杀我,”
“都是自己人啊,放下刀枪吧,”
降兵们是各种哀求。
他们当然不想死。
他们也明白,大约前方的那些军卒放下刀枪,明人也就是仅仅俘获他们,那大家都不用死了。
至于援军覆灭,汉阳沦陷,和他们现在有关系吗,那是大王大臣的事儿,他们庶民只想活着。
“杀,杀死他们。”
金光烈大吼着。
亲兵将他的命令传下去。
金光烈明白,如果让这些军卒近身,一切都完了。
这些降兵迫近了圆阵。
圆阵中的长枪手和刀盾手向他们挥舞刀枪刺杀劈砍。
登时大片降兵倒下。
双方相互间咒骂着,很多军卒拽着刀枪盾牌厮打在一处。
而有些有血性的降兵返身冲向了边群所部。
此时边群一声令下,近三千铁骑排着密集队形挥舞着骑枪马刀冲向降兵。
他们的战马踏着降兵的身体冲入了圆阵后阵。
这些降兵已经完成了使命,边群所部利用他们掩护破阵而入。
这些骑军在军阵中大砍大杀。
圆阵后阵乱成一团。
本来这里就是军力作为羸弱的,火铳手弓箭手都没有归位,而且义州兵一个没有,都是南兵,毕竟没有经历战阵。
他们一旦慌乱,就开始营啸,向着其他三个方向奔逃。
这让三千营骑军顺利的击溃了后阵,留下的大批伤亡的朝鲜军卒。
乱势随着逃卒冲向了其他地方。
整个圆阵都震荡破碎开来。
圆阵再也无法保持,军卒们崩溃逃亡。
而轰鸣的马蹄声中,辽镇万余骑军从三面破阵而入。
整个圆阵彻底崩溃,明人骑军到处追杀中。
天色暗下来,地上铺满了朝鲜人尸首。
金光烈和亲兵战死当场,李权宇被俘获,朴永南不知所踪。
一万余人伤亡,被俘近万,只有数千人逃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