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讲武堂成立的日子。
讲武堂就建在丰台大营南侧,便于就近使用丰台大营的校场和马道,操练军将,如果一切从头建造耗费银两不说,也耽误时间。
此处先建成了三个三层木楼,十分的简陋,虽然是皇家讲武堂,却是没有雕梁画栋,修饰全免。
在朱慈烺看来,军校嘛,要那些花哨的物件何用,尽快建成,尽快使用才是好的。
朱慈烺亲自为讲武堂剪彩。
兵部尚书陈新甲、周遇吉、卫时泰等随同。
没有其他的大臣前来,按照大明的官场规矩,为丘八建立学堂,没那个必要。
虽然殿下推动,陛下首肯,但是去看一看都是丢份,没人来为丘八捧场。
周遇吉被任命为讲武堂的副山长,负责处理讲武堂的庶务。
卫时泰也是讲武堂的教授,负责火器方面的宣讲和实操。
‘这里是宣府和蓟镇、辽镇军将的名单,你现下就可以开始从这里抽调军将入讲武堂,讲武堂学习一年,实操合格,才可以返回驻地,’
“再者,讲武堂还得继续扩大,这里将会从京营、边镇和各省标营中抽调百总、千总等中阶军将入京整训,你拿出一个基本的章程出来,”
朱慈烺说着,周遇吉有些紧张的记着。
他曾推辞这个职位,但是,殿下不许,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此外,从水师和江南,西南等处到来的军将,你且听从他们的经历,总结南方作战和中原作战的不同,完善讲武堂教案,嗯,本宫对你期许甚深啊,’
如果什么事都要朱慈烺事必躬亲,他得累死。
现在他就是提出点子,树立一个框架,其他的下面人去办就是了。
周遇吉表面上胸有成竹,但是心里很是惶恐。
他能看出来殿下的期望,但是他就是一个初哥,前面根本没有成例可以遵循。
“放松心情,李乾过几日就来此就任副山长,遇事你等商量着办,”
周遇吉长出口气,
‘如此甚好,’
朱慈烺笑骂道,
“愚钝不堪,”
周遇吉却是笑的很舒心。
陈新甲可是颇为羡慕,他和殿下就没有这般亲近,这才是真正的体己人啊。
“陈部堂,你也在此任个教授吧,”
朱慈烺看向他。
“臣下,额,臣下也可以任教于此吗,”
陈新甲颇为激动,这里任教的都是殿下的嫡系中的嫡系,他难道也步入了这个行列。
“当然,你可以从兵部的角度为军将们讲解朝廷任命主帅,主将的因由,还有调配兵甲辎重,长途转运的不易,让这些头脑简单的军将也晓得,兵事之不易,不可轻动刀兵,”
朱慈烺笑道。
“多谢殿下,老臣不负所托,”
陈新甲大礼道。
朱慈烺步入大堂,这里的墙上就有讲武堂的舆图,其中于点明山长是当今陛下,而朱慈烺为副山长。
讲武堂分为骑军科,步军科,炮军科,水师科,辎重科,斥候科,军械科等等。
众人一同探看了讲武堂的教室,寝室等等。
进入讲武堂后,哪怕是京中人也可离开轻易返家。
就在讲武堂住校研习。
因此寝室伙房朱慈烺也好好看了看。
一切依照他的吩咐,朱慈烺比较满意。
一旁观察的陈新甲越发的笃定这里是紧要之地,看来日后想要在大明军中晋升,进入讲武堂必须是捷径,否则看来晋升艰难了。
这简直是更加把军权抓在皇家手里,就连以往被倚重的勋贵也会淡出军中,这点陈新甲很清楚,武勋被大明倚重两百余年,从今以后这股势力将会消散。
武勋之所以被倚重两方面,一个是拱卫皇家的臂助,这些武勋是皇家敕封的,没有皇家所谓爵位算个屁。
再就是这些人毕竟是军将世家,忠心可靠的话,领兵出征当然是首选。
但是现下大批从讲武堂出身的皇家军中弟子将会取代他们的地位。
作为皇家弟子基本不可能叛出皇家,否则就是对师长的背叛,大明陛下就是讲武堂山长,妥妥的座师,背叛座师这在大明是天大丑闻,基本就是社死的结局。
皇家对军队的掌握将会更上一层楼,就连南方和边镇的军权也会逐渐被皇室全部掌控。
陈新甲不得不服这位殿下这个点子,毒辣啊。
这心机这手段就是陛下也远远不及,陈新甲如今是死心塌地的追随,再是游移不定,他的下场一定很悲惨。
众人刚刚从楼后返回,打算去讲武堂的兵甲库和马厩看一看。
忽然一阵鞭炮声响起。
众人开始没在意。
以为附近有商家开门大吉或是有谁家的红白喜事。
但是,鞭炮声接连响个不停,最后连成了片。
众人立即都是激动起来,谁不明白这是哪里再有大捷传来。
哪里还有大捷,必须是湖广。
就在众人的期盼中,锦衣卫派人急报,京营湖广捷报,湖广毛老店围歼张献忠所部两万余人,击杀匪首张献忠、徐以显、刘文秀,缴获银钱一百五十六万两,金银首饰无算,兵甲数千,战马千余。
登时,众人抚掌相庆。
朱慈烺也激动不已。
现在的四大寇,实力最强的两大寇覆灭,可说剿匪的局面一片大好。
朱慈烺当然欣喜万分。
朱慈烺当即和陈新甲折返城中,这个时候必须向陛下道喜,这是规制。
朱慈烺的车架进入城中的,到处是欢庆的人群。
不知道哪里就响起鞭炮的轰响,街上行人都是脸上笑容不断,娃儿们欢跳着穿行,他们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庆贺,反正这样的日子他们吃食多就是了。
很多百姓看到太子的仪仗,都在一旁恭立,有些胆大的不断叫好。
朱慈烺重整京营,剿灭流贼,击杀蛮狄,安定天下,京中百姓还是知道的很清楚,对这位殿下的尊敬是与日俱增。
朱慈烺、陈新甲来到奉天门,吴甡等已经在迎候了。
众人见礼,一同喜气洋洋的进入了乾清宫。
他们来到暖阁,崇祯喜气洋洋的坐在龙案后,他的脸上带着潮红,表面平静,其实闪烁的目光,略略湿润的眸子表明这位帝王心里的狂喜。
周延儒、谢升已经在场道贺了。
“儿臣恭喜父皇,此番胜利给流贼重击,张献忠授首,剿灭流贼指日可待,父皇大喜啊,”
朱慈烺率领群臣跪拜于地。
崇祯朗声大笑,眼中含泪,
“诸卿请起吧,咳咳,”
他用手捂着嘴,但还是咳嗽不断。
心情激动的。
王一心急忙上前为其抚背。
“今次巨寇剪除,乃是天下百姓幸事,周卿,命朝中沐休三日,好生庆贺此番大胜,”
崇祯道。
周延儒急忙领命。
“孙传庭是好样的,不负君恩,此间大胜他当居首功,你等议一议好生褒奖,”
‘陛下,现下大军启程征伐武昌罗汝才,一切等战事平息再说不迟,’
周延儒急忙笑道。
他对于孙传庭真是羡慕嫉妒恨了。
如果说以往他对孙传庭取代他的位置有隐忧,现下就是迫在眉睫了。
携大胜之威返朝的孙传庭必定声势惊人。
对周延儒的位置构成严重威胁。
崇祯点了点头,
“也好,朕就派人赏赐蟒袍和宝剑一口吧,”
作为帝王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激励将士继续建功。
“陛下,其实,此间也有不足之处,孙传庭言称其绞杀了俘获的三千流贼,此乃杀俘不祥,朝廷声名受损,此等大事不是他能决断的,当报禀陛下才能定夺吧,”
吴昌时拱手道。
“哦,还有此事,”
崇祯皱眉道。
“此事千真万确,孙传庭的报捷书后面自行报禀的,”
谢升道。
“诸卿,此事不宜追究,”
朱慈烺道,众人看向他。
“殿下,此事非小,不可轻易放过,孙传庭毕竟是擅越,过于大胆,”
林欲楫道。
“诸卿,别忘了这些人是张献忠的嫡系,什么是巨寇嫡系,杀人盈野者,这些人受伤沾满大明百姓鲜血,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否则怎么来的尽两百万银钱,还有无数的米粮,这等人无不是杀人越货的罪犯,如果过堂定罪,都是斩首的重罪,孙相不过是战时从权,先行让其赎罪罢了,”
朱慈烺绝不会让自己人流血流泪,为大明征战者他必护佑之,
“再者,孙相身边只有区区三万余人,还要攻击罗汝才,哪里还有军力监看这些罪囚,事急从权罢了,我等居于庙堂高谈阔论容易,居于战场接连决断何其艰难,正因为如此我大明督帅一个接一个的战败,而从无一败者孙传庭一人而已,此时难道还用些莫须有的罪名逼迫他辞职不成,难道谢相和林部堂可以统兵出征,连战连捷不成,”
谢升闭嘴。
林欲楫脸色泛红,却也不再多嘴。
真是辩驳不过啊。
孙传庭的战绩太剽悍,两人真不敢说自己能行。
崇祯频频点头,
“太子说的极是,孙传庭倒也迫不得已,此事不得追究,也不得宣扬出去,”
众人点头。
朱慈烺却是知道这些货转身就得传扬的到处都是。
这就是内斗内行的大明官场。
“陛下,孙相虽胜,但是其兵略大谬,张献忠所部只剩下区区一两万人,孙相却是追踪不断,放弃了攻占承天府,那可是湖广最大的粮仓,如果占据,会大大缓解我朝米粮之危,怎能坐看这个粮仓继续握在流贼手中,”
吴昌时道。
“给事中此言才是大谬,剿匪,剿杀的就是巨寇,李贼当年独存十余骑,数年间几乎并吞河南,张献忠被剿杀的只有千人,五年间扩充军力到数十万,而刘国能、马进忠、袁时中等人却是招安朝廷,只因个人志向不同,李、张二贼和朝廷势不两立,其人脉广阔,振臂一呼,从者纷来,虽然军力大损,却是可以很快复起,因此必须将其剿杀,孙学士正是看到此处,才追踪不止,其兵略毫无错处,倒是给事中此言荒谬,不知是眼光有问题,还是另有所指,本宫以为给事中才不配位,”
朱慈烺毫不客气的反击。
点明吴昌时如此心思卑劣。
吴昌时脸色涨红,却是不敢咆哮,他被称为小阁老,这几年风生水起,哪里经受过这个,但是他敢怼上这位殿下吗,当然不敢。
崇祯性情愉悦下当然不会处罚孙传庭。
这位帝王是这样,能给他办好差这臣子就是好的,他不吝嘉奖,绝对唯成绩论者。
崇祯下令摆下酒宴,今晚君臣在乾清宫一同庆贺此番大胜。
众人这才谢恩离开。
崇祯也站起来舒缓一下腿脚。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身体再也无法像从前一般长时间伏案了。
如今大多事宜都是朱慈烺在处置,当然,朱慈烺很多事情都向他请教机宜,不擅自做主,这点让崇祯很满意。
崇祯看了看王一心,
“你个奴婢想说什么,说出来吧,”
多年侍候在他身边,王一心有心思也瞒不过他。
“陛下,奴婢听闻京营军中军卒都是遵从太子,而陛下没有殿下尊崇,再者国子监的监生们也是推崇殿下主导军政,才有了如今的击败建奴,剿灭流贼,财赋大增,”
崇祯手中拐杖重重一顿,怒道,
“此事可真,”
“此事应该为真,陛下可以派厂卫打探一下,奴婢不敢诓骗。”
王一心急忙跪倒。
“陛下,老奴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为陛下不值,陛下为天下太平呕心沥血,将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这些人是狼心狗肺,陛下才是大明中兴之主啊,”
王一心老泪纵横。
崇祯握着拐杖的指节泛白,
“将王德化招来,快,”
寝宫中,崇祯躺在躺椅上,寒着脸。
王承恩一旁侍候着。
王德化跪在下面,
‘陛下,如今京中百姓对殿下极为推崇,尽言大明两百年第一太子,殿下在民间声望日隆,’
崇祯眼皮跳了一下。
王德化偷瞄了眼主子的神色。
‘继续说,’
崇祯冷冷道。
“此外,京营中军将军卒都是侍奉殿下为主子爷,很多军卒家里摆放着殿下的牌位早晚叩拜,”
崇祯冷哼一声。
王德化心中一喜。
‘只因上番殿下为军卒们讨还了勋贵们占据他们的军田,因此殿下在这些丘八那里等同再生父母,他们如今都是殿下忠犬,陛下在他们那里远远不及殿下声望,’
崇祯重重一拍扶手。
王德化慌忙叩首,浑身颤抖道,
“奴婢万死,奴婢不该胡言乱语,只是奴婢忠于陛下一人啊,不敢不讲出真相,”
‘滚出去,滚。’
崇祯骂道。
王德化急忙起身仓皇逃出。
他离开寝宫走在外间,嘴角却是一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