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三十里路,李自成等人疲惫不堪。
全部都是山路,上马骑行不可能,还得牵着战马,更是增加了负担。
天上开始下雨,地面开始湿滑。
“前面有个破庙,就在那歇歇吧。”
李自成一指右前方一个土丘上的破庙。
“闯王,我怎么感觉有些心惊肉跳的,不行,还是多走一段路再说。”
李过有些迟疑。
他确实感觉心神不宁的。
“太湿滑泥泞了,先歇歇,最起码避避雨。”
李自成不在意道。
一行人进了大堂,这里供奉的神祗他们不认识,和中原不一样。
这些悍匪们也不在意,立即在破庙里破拆,用木材生火取暖。
...
小雨不断,灰暗的夜色中,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土丘上的火光,他挥了挥手。
一些人悄声的潜入,从土丘下穿过向南潜行。
李自成躺在供案上,这是唯一一个还算干净的地界,多年的戎马生涯,让其躺在哪里一会儿就是鼾声大作。
正在睡的香甜,忽然被人推醒。
李自成睁开眼,昏暗火把下是李过捉急的脸,
“闯王,土人夜袭。”
“那就快走。”
李自成蹭一下跳下桌案,身手没落下。
‘晚了,我等被包围,可能有数百人。’
李过心悸道。
“那也要冲出去,土人不怕,他们很少披甲,挡不住我们。”
李自成还算冷静,即使外面已经传来喊杀声。
李自成在两个亲兵服侍下披甲完毕。
砰砰砰,庙宇不断被羽箭击中。
众人躲在不大的破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李自成瞪着眼眼睛抽出佩刀,
“都特娘的躲什么,咱们陕北爷们没有孬种,给我冲出去,杀出一条血路。”
李自成放下面甲冲向庙门,身边两个亲卫举着皮盾防护着。
一些亲卫嚎叫着挥舞兵器杀出。
登时迎面几十枝羽箭飞来,几名军卒被击伤倒地。
李自成,李过甲胄上插着羽箭,继续向土丘下冲去。
土司兵不断放出羽箭。
一路上有二十多名流贼被羽箭杀伤,他们大多是头脸或是腿部中箭倒地,没死,但也没法参战了。
众人冲下土丘,立即陷入了土司兵的重围,四周星散火把照亮下,黑压压的人群围拢过来。
将李自成等人团团围住。
双方挥动兵器相互砍杀穿刺。
不断有人惨叫倒地。
大多披甲的李自成等人占据一些上风。
但是土司兵太多了,杀伤一些又是一些人补上来,和以往一样的悍不畏死,而李自成身边的亲卫只剩下二十多人。
李自成被一刀砍在左臂上,李自成一边惨叫着,右手一刀抹了这个土司兵的脖颈。
李自成大口喘息着,他知道这次怕是没法善终,就连他也亲自上阵了,不过他不甘心被一些土司兵围猎,大喊道,
“头人只要放过我等,我等立即留下千两银子,绝不失言,胜过在这里相互杀伤。”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土司兵冲来。
李过一刀干净利落的砍断了一个冒进的土司兵的手臂,没等喘息,一把猎刀刺入了他的肋下,锁子甲只是略略阻挡了穿刺,毕竟不是鱼鳞甲。
李过疼得浑身痉挛,一把短枪趁机掼入了他的胸口。
李过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软倒在地,一个土司兵一刀枭首,结束了他的惨呼。
“过儿啊。”
李自成愤怒的吼着,挥动佩刀不顾自身砍了两人。
却是被一把短枪从撤后刺入,接着一把枪从前方掼入他的腹部。
李自成失去了气力,手中佩刀落地。
两把枪支撑了他的身体,李自成没有倒在地上。
李自成痛苦的脸皱在一处。
火把照亮了他,一个身穿黑袍的土人上前,很满意的欣赏了一下李自成痛苦的神色,接着他挥舞一把弯刀重重剁下,李自成眼前一黑。
...
“这位是我们富平土司隆扎,这位是官军参将黎勇。”
一个土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通译着。
黎勇听的蛋疼,他拱手施礼,
“见过头人。”
隆扎土司笑着双手合十,用土话说着什么。
黎勇听的是一脸懵。
但是他保持笑容不变。
土司现下不能招惹,毕竟现在四川不能再乱了,这是孙相的严令。
通译说了半晌,终于黎勇明白了李自成和李过两人被土司兵斩首。
黎勇不由得大喜,他立即招来了几个降卒,就是几日前被抓获的李自成的亲兵。
当两个龇牙咧嘴的人头被土人拿过来,李自成亲兵看了立即惊呼,证实了正是李自成。
黎勇还亲自到了李自成被斩杀的地方,看了铺满土丘下的尸体。
足有近二百尸首。
可见当时双方搏杀的激烈。
同时还有五名李自成李过的亲卫幸存,也证实了李自成、李过被土司兵围猎。
黎勇这才向资阳方向发出了急报,李自成授首。
...
蓬一声,孙传庭拍案而起,神色万分的激动。
“恭喜孙学士,巨寇授首啊,大人绞杀了两个闯王,为朝廷平定了猖獗匪患,日后一定青史留名
。”
陈明遇兴奋的有些哽咽。
近两年的剿匪着实不易。
以劣势的兵力,先后击败斩杀三大寇,结束了三十年之流贼大乱。
陈明遇深知其中艰险。
哪一个决断出错,都是另一个结局。
而现在胜利终于到来,一向打不死的李自成也授首,标志着大规模匪患再无可能。
这是彻底的胜利。
“同喜,同喜,你我可以和天下百姓一同庆贺这个喜讯了。”
孙传庭眼中有些湿润了。
十年剿匪经历,他甚至为此入狱,历经无数磨难终于功成。
总算是不负他当年复起的雄心壮志,此时的孙传庭内里五味杂陈。
“只是可惜李过也身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知道李自成埋藏银钱的地点。”
陈明遇叹息。
消息刚刚传来,田见秀带人找到了部分银钱,足有四十三万余两。
但是李过的死亡很可能让更多的银钱失踪。
“捷报上说,李自成李过的亲兵幸存几个人,等到他们被押解回营,询问再说。”
孙传庭也只能希望这几个活着的亲兵知道些什么了。
“子奇,立即向朝中发出捷报吧,李贼授首,尽灭流贼,相信陛下和殿下期盼多时了。”
陈明遇兴奋领命,立即研墨。
此时营外也传来阵阵欢呼,营中军卒也在欢庆胜利,大营内气氛炽热。
陈明遇正在奋笔疾书,一个亲将入大帐,
“禀督帅,宣抚司急报,李自成军师牛金星被擒获,就在俘虏营中。”
孙传庭哈哈大笑,
“今日畅快,匪首一个没逃走,尽数剿灭。”
李自成、李过、牛金星、田见秀这些匪首到今天全部被杀被擒,和以往剿匪相比是最完满的胜利,祸患中原已久的巨寇们一个没漏网,极为幸运。
...
牛金星一脸灰败的被带入大帐。
战败时候,他很是机灵的骑马偷跑了。
牛金星化身一个算命先生停留在一个小镇,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四处追击的官军接到命令的是把所有没有路引的人全部羁押送回大营甄别。
这种宁杀错不放过的命令下,牛金星终于没有逃脱。
现在进入大帐,牛金星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是真怕了。
他这些年见过了太多杀戮,按说胆子大了不少。
但是,他明白叛逆的下场,他作为重要的匪首,只有一个结局,剐刑。
那真是千刀万剐的凄惨。
想到这个牛金星就浑身抖个不停。
看到大帐内坐在案后不怒而威的孙传庭,牛金星立即明白这是什么人。
他身子一软,扑通跪下,
“罪人拜见孙相,万望孙相饶过小人性命,小人愿意献上李自成藏宝,饶命啊。”
孙传庭一呆,额,这个牛金星就是这么个贪生怕死之辈,孙传庭真没想到。
见面他还没给个下马威,这厮就垮了,简直让孙传庭无语。
孙传庭还没有享受作为胜利者的喜悦,还没有好好折腾这厮一下,就是乱泥一堆了,孙传庭有些郁闷了,这货真的是那个很有名气,流贼还很敬畏的牛军师吗,自己先是把所有的都撂了,骨头太软了。
“抬起头来,好生回话。”
陈明遇一旁斥道。
“万请大人饶命,”
牛金星已经是泪流满面,不断叩首,头都磕破了。
孙传庭摇摇头,这货他怎么这个模样,让他心情很不爽。
“你的死活本相决定不了,那是陛下和殿下才能决断的,不过,你如果献上藏宝,相信陛下殿下能有所优容,最起码剐刑能免了,其他的本相不敢决断。”
孙传庭这话让牛金星稍稍松口气,最起码一刀枭首也比剐刑强多了,但是他还不满足。
“孙相饶过,小的不想死啊,”
牛金星瘫在地上真正的五体投地,全无李自成大军军师的一丝体面。
“你可以不说,只要能熬得过酷刑,”
陈明遇冷冷道。
他就不信这样的软骨头能熬过刑罚。
“只要能饶过性命,我就说。”
牛金星咬牙切齿道。
为了活命,他也是拼了,前所未有的硬气。
孙传庭一摆手,几名亲兵过来就把他拖下去。
甭说,这厮为了活命很能拼,被重责三十军棍,后股血肉模糊,就是不交待。
孙传庭也是无语了,这人真是神奇。
为了活命卑微之极,也为了活命可以顶住刑讯。
这是一个奇葩。
“孙相,随军的有锦衣卫,那些厂卫可是折磨人的好手,要不交给他们。”
陈明遇道。
孙传庭允了。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愿意和那些的厂卫有什么干系。
但是这几年来锦衣卫在太子指挥下,也是立下了不少的功勋。
也让孙传庭略略改观,相互联络不可能,他现在一次没单独见过李若链,虽然这厮也是殿下的嫡系。
趴在帐外龇牙咧嘴的牛金星正揉着自己血淋淋的后股,忽然眼前出现一双薄靴。
他向上看去一个小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牛军师,头次见面,鄙人名唤孟祚,京中锦衣卫北镇抚司昭狱出身,一辈子就做一件事,刑讯钦犯,”
牛金星身子一抖,这就是厂卫,还是特麽的一辈子折磨人,牛金星惶恐了。
“听说牛军师宁死不屈,本官很是佩服,不才想试试手,牛军师,我先讲讲,我怎么试手,我可以让一只老鼠从你谷道而入,在你的内里好生逍遥一番,这可是稀奇的经历,要不,牛军师你试试。”
孟祚笑眯眯的说着狠话。
牛金星当即就呕了,
“额,呕,我招了,招了啊。”
他为的就是一个活命,不想受折磨。
这厮要折磨死他,这种死法简直恐怖,想想毛茸茸老鼠还有那一口利齿,他就受不了,还不如早点交待,他不想挨下去只求速死,他是没胆子,如果有胆子自裁也不想被折磨。
...
乾清宫,朱慈烺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以前崇祯的苦差事归他。
朱慈烺也就得这么受着。
谁说皇帝享受荣华富贵,敢不敢站出来,他保证不打死他,真是一个苦活。
当然放飞自我的另说了,做一个昏君倒是容易些,只要不怕脑袋搬家。
忽然京城南边响起一阵鞭炮声。
朱慈烺一怔。
李德荣已经凌厉的小步跑出了大殿。
外间鞭炮声越发的密集。
朱慈烺甚至能听到一阵阵隐约的欢呼声。
朱慈烺心中激动期待,他有所预期。
李德荣兴奋的大步跑入,嗓子尖利道,
“殿下,大捷,孙相报捷,那个,剿灭十余万流贼大军,李自成等巨寇授首,四川遂平啊。”
朱慈烺听了扬起头,狠狠的挥手一拳。
心里欢畅的无以复加,兴奋的全身都在雀跃。
这是历经无数艰险后得到的胜果。
想想这些年推动改制,积蓄钱财,和那些臣子们内斗不休,甚至亲自领兵深入战场,一个不好就可能陷在其中,丢掉性命。
种种磨难,终于剿灭了三大寇,结束了几十年的内乱。
这个胜利来的太不容易。
大明千万百姓,万里江山这个责任压在他的肩头,太过沉重。
朱慈烺也需要一个释放,今天这种压力终于解除,过百万的流贼成了消散的烟云。
朱慈烺心中狂喜。
他不需要掩饰,这就是他回明带来了胜利,逆转了大明的凄惨的命运,给了这个王朝中兴的底蕴。
当然,遗憾的是,有些喜悦只能自己孤单品尝。
除了他,谁能知晓大明亡国之时千万明人死难的凄惨,华夏文明几乎被断绝的可怖结局。
这只能是他明白逆转国运的影响。
狂喜过后,朱慈烺略略收拾一下心情,在城内一片的爆竹声声中,去往暖阁。
必须向崇祯道贺,这就是政治正确。
结果,他没赶到暖阁呢,两个小黄门鸡飞狗跳的跑来,崇祯听到捷报后,欢喜的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