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外,朱慈烺、周后和周延儒等重臣等候着。
崇祯已经苏醒,御医正在诊脉。
朱慈烺在外间踱步,思绪已经飞离。
他的心里也相当兴奋,一座大山终于被扳倒。
而李自成则是依旧死在豪强手上。
上个时空死在湖广豪强手中,这次土司也算是当地豪强。
看来这是李独眼逃不脱的命格。
死的好啊,否则又会让不知道多少明人死无葬身之地。
大明终于做到了攘外必先安内,这一战略是成功的,两条战线南北围攻的枷锁被粉碎。
大明可以积蓄举国之力,嗯,建奴这次有难了。
忽然,朱慈烺听到了卧室内隐约的抽泣声。
没错,正是崇祯的声音。
喜极而泣绝对是真的。
但是身体支撑不住也是真的。
崇祯也努力想过亲政,但是身体不给力,无法支撑批阅奏章。
朱慈烺特别理解崇祯的心情。
眼看国家步步向好,他也想参与其中,做个真正的中兴帝王。
不过,从朱慈烺的角度来说,崇祯还是别忙了,安心享受退休生活是最佳选择。
这位爷已经多次证明了他自己差强人意的水准,越帮越忙说的就是这位爷。
朱慈烺也不希望监国改制受到掣肘。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崇祯斥责御医的声音。
显然身体迟迟没有恢复,让崇祯暴怒。
这几名御医已经是太医院最高的水准,崇祯也是心知肚明,现在只是发泄他的不满和烦躁。
须臾几名御医狼狈走出卧房,和周后、朱慈烺见礼。
“刘御医,陛下身体如何。”
周后问道。
“陛下昔日过于勤政,加上时常急怒攻心,脾气虚,中气陷,四肢无力,又有了头晕之状,还得继续调理身体,皇后还须规劝陛下不可操劳,调养身体为重。”
刘御医忙道。
看的出来这位老哥也是被训的很无奈,一头的细汗,但是不得不解说病情,还得尽力治疗。
‘多谢刘御医了,陛下病情还得你等多多操持,陛下身子好了必有重谢。’
周后柔声道。
“不敢不敢,实乃份内之事,微臣这就为陛下开方子,亲自煎药。”
刘御医擦汗急匆匆的走了。
周后和朱慈烺被招入卧房。
宽大的龙床上,崇祯斜靠在床头。
周后和朱慈烺见礼。
朱慈烺看着崇祯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显得极为孤单,嗯,这就是孤家寡人。
就是心里急切暴躁,也没有人安慰,都要自己顶上,这就是皇权带来的所谓威仪。
周后和朱慈烺问安。
崇祯摆摆手,不想提病情的事儿,显然是被伤透了。
“太子,此番大捷,祸患中原的流贼终于被剿灭,天下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你不得急切,还得赈济流民,勿行苛政,休养生息,此外封赏功臣不得遗漏,免得让将士寒心...”
崇祯那是相当关心政事,喋喋不休的说了半晌,周后劝阻一次也是无用。
朱慈烺一一应了。
心里却想得是,您垂拱而治才是对大明和天下百姓最大的贡献。
‘在乾清宫设庆功宴,朕身子不豫,就有太子来主持吧。’
崇祯语气里满满的不甘,这样一个辉煌时候,本应由他来享受这个高光时刻,结果呢。
“儿臣谨遵谕旨,”
朱慈烺忙道。
...
乾清宫酒宴上上百位官员出席。
酒宴摆上,朱慈烺首先举杯,
“此番大胜,以京营为首的官军不顾牺牲奋勇拼杀,其中为国捐躯者甚多,在此,本宫建议我等君臣共同祭拜为剿匪牺牲的将士们。”
一众大臣急忙举杯,然后洒在地上。
朱慈烺以为这是对那些将士最起码的尊重。
遥祭过后,饮宴正式开始。
和以往赐宴不同,今儿个这些大臣们是亢奋之极,以前在此饮宴大家都的端着,谁也不好意思真正饮酒,那会失仪。
这次即使周延儒也是多饮了几杯。
酒宴气氛热烈,相互道贺声,高谈阔论声不断。
各个都是极为兴奋。
当然,朱慈烺也明白,主持酒宴的是他这个太子,毕竟不是皇帝,也让这些大臣可以放松一些。
第二日开始,朱慈烺先后去忠烈祠、太庙祭拜。
去太庙祭拜列祖列宗就是家祭无忘告乃翁之意了,向祖宗禀告,巨寇授首,天下鼎定。
大朝会上就是商议封赏之事了。
第一个当然是孙传庭,商议过后,孙传庭晋建极殿大学士,加衔太傅,位列三公,再蒙荫一子为县尉。
赐蟒袍,赏银万两,京中赐下宅院一座。
这个没有任何异议,实在是湖广剿匪功勋太大,相当于剿灭了四大寇,左良玉更像是个到处抢掠的巨寇。
再次李辅明、孙应元等一干人等也都是被一一封赏。
其中赞画司陈明遇等诸人也是被破格提拔,陈明遇为户部职方司郎中,当然现在是虚衔,其还得在四川公务。
众将士每人封赏五两银子,其中杀敌奖赏另算。
此番剿匪投入的水步军八万多军卒,赏银就要一百多万两。
不过现在大明还支应的起,众人也没有太多争议。
众臣看到孙传庭的赏赐也是相当的嫉妒羡慕了。
不仅仅是职位高,关键是简在帝心,殿下的绝对嫡系。
不少人瞄了瞄周延儒,只怕这位以后的位子就是孙传庭的。
没错,朱慈烺也是这么想的,他属意的首辅孙传庭就是一个。
不过现在孙传庭还得留守四川,安定地方,待得和堵胤锡交接后,才能返京。
周延儒当然也明白太子的所思所想,他本就不是太子擢拔。
但是老周必须坚持,中兴名相是他的野望,只要有机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绝不会辞职。
“诸卿,流寇剿灭,不意味着天下承平,不要忘了,流寇肆虐中原几十年,不仅仅是因为天灾,更有人祸助虐,因此,平复天下百姓为先,湖广四川河南等地有众多的州县被流贼攻破,他们焚毁了官衙中很多账册,造成很多登记在册的田锲丢失,这就给了很多豪强地主可乘之机,”
朱慈烺内里可不是深宫出身,他在社会上厮混见到的灰暗太多太多,对于下面这些豪强和官吏的贪婪,他心知肚明,
“诸卿,不用问,就在此时此刻,就用众多的官吏豪强在仿造地契,吞并百姓田亩,”
周延儒刚要出列说什么,朱慈烺一摆手阻止了他,
‘不用为一些官吏辩解,有些官吏在其位上从不是为了忠君报国安抚百姓,他们是为了中饱私囊,满足贪欲,因此本宫决意调查统计部派出要员赶往河南、湖广、四川等地巡查,查勘当地最近一年来的田亩登记。’
“臣领旨。”
方孔炤急忙出列。
“方卿,告诉派出的诸人,每个州县都要查出此等败类,如果没有就是失职,必会受到惩处。”
朱慈烺冷冷道。
他不是为了下派任务指标,而是点明这样的罪行每个州县都会有,无一例外。
如果没有查勘出来,那就是失职,或是和地方官吏有了勾结,
“此外,锦衣卫已经派出了干员南下,查看各州县民情,也会向本宫报禀各地吏治,告诉各处官吏好自为之。”
朱慈烺从来都是明暗两手,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地方,实在是这些臣子们受到的节制太少。
这样的手法就是为了不为下面臣子蒙蔽,这是崇祯的最大教训。
众臣如今也是习惯了,虽然对朱慈烺重用厂卫颇有微辞,但是改变不了朱慈烺的决定。
“诸卿,本宫听闻吏部擢拔的很多新任官员,包括一些进士及第的大员,都要雇佣大批幕僚为其辅政,否则这些菜鸟面对政务是束手无策,只因他一心熟读圣贤书,对庶务一无所知,极易被下面官吏欺瞒,铸下大错。”
周延儒、谢升、林欲楫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感到不妙,好像这位小爷又要推动什么改制。
“如此说明,一向以来的科举有些漏洞,是否策论过多,空谈为主,本宫以为科举须得改制,周相,你领头和众臣议一议。”
朱慈烺这话引得轩然大波。
“殿下,这个不妥吧,知行合一方面,科举是有些问题,有些官吏对庶务一无所知,但是举国上下百万生员都是如此读书赴考,如果改动太甚,岂不是误了他们的科举之路,还是稳妥为上。”
周延儒忙道。
“殿下,如今多少生员都是在国子监、州学、县学苦读,如果改动太甚,他们无所适从,臣反对如此改制。”
林欲楫出列反对。
很多大臣附议。
这位小爷一向所为惊人,科举乃是大事,还得平稳,不能让这位爷弄得太过激进。
“既然有弊端,就要改制,不能墨守成规,但是也不用急躁,可先共议一番,待有了共识再行推动,不急。”
朱慈烺笑笑。
他真不急,但是要趁机提出。
什么机会。
那就是中原几个省大规模的动荡,大多数的读书人无法安静读书,各省更是无法完成会试等科考。
因此最后两次崇祯朝的科举是不完整的,也就是北京畿、南京畿,江南两广等地的考生参考。
这些平定天下后,再次科考考生一定会大规模增加。
而在动荡过后推出改制,增加新的科考内容比较容易被接受。
反正河南陕西湖广四川等地多时都是停摆的,新增加改制内容也没什么。
如果一切再次固化后,推动科举改制越发的不易。
众臣疑虑重重,相互对视,虽然这位小爷说不急,他们急了。
这可是动摇科举根基的大事。
为什么,因为朱慈烺推动的改制都是颠覆性的,从来没有小修小补。
他们忧虑这次也不会是一个安定的局面,一定会有增加很多新的内容。
他们很多子侄都是走着以往科举的道路,相比庶民子弟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些大臣当然希望平稳,循规蹈矩,而不想动荡。
从这一点上讲,这位小爷真是让人厌恶。
朱慈烺知道他在这些臣子心中很烦人,但是不在意。
仁宗谁都想做,但是仁宗结局都不美妙,老好人无法执掌天下。
...
广东捷胜所东南七八里的海面上,一艘庞大的舰队正在向东航行着。
这是一支由六十余艘西式战船组成的强大舰队。
悬挂的是尼德兰联合的旗帜,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
其中战舰三十五艘,商船三十三艘。
全部都是尼德兰式样,圆滚滚的船身,低矮的船楼。
船速算不上很快,但是安全性是最好的,不容易被大风从侧面掀翻。
舰队司令,巴达维亚驻军副司令高斯少校正在庞大的七省号的甲板上。
四十多岁的高斯在远东已经派驻过十年,经历丰富。
这次大明突袭福摩萨远东,从鸡笼开出的战舰抵达巴达维亚后,立即引起偌大的波澜。
尼德兰在南洋诸地的开拓十分顺利,他们结盟英格兰人对抗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先后顺利侵占巴达维亚,占据了香料产地,谋取暴利,就连马六甲城这个重要的据点也被拿下。
正是尼德兰人在南洋最鼎盛的时候。
也就在这时,巴达维亚接到了明军围攻热兰遮城的消息。
登时,驻巴达维亚总督胡特和东印度公司当局震惊。
小琉球的位置很重要,从巴达维亚的出发向倭国重要的补给点。
失去等于丧失了去倭国的商路。
而去倭国贩卖丝绸、蔗糖、瓷器、还有尼德兰产军械、钟表等物件利润很高。
是东印度公司重要财源。
就小琉球本身来讲,早在十年前就可以自给自足。
小琉球的糖业已经可以向倭国大量输出,创收极多。
因此小琉球职位十分重要,东印度公司绝不会坐失。
胡特和东印度公司很快达成一致。
一定要派出远征军击败明军,收复小琉球诸地。
也要给大明那些土着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尼德兰人在远东是不可战胜的,必须赔偿损失。
如果大败明军,甚至可能逼迫大明出租海港,如同澳门葡人一样割据一方,占据和明人的商路。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次尼德兰人过半的战舰和三分之一的商船被召集在一起,甚至有英格兰人的六艘战舰一同北上反攻小琉球。
而高斯被任命为舰队司令。
这时候的航线都是沿着海岸前进。
一旦遇到飓风,离着海岸近一些那可是能保命的。
第一次来大明沿海的高斯也趁机用望远镜看到了大明风物。
不过,现在高斯有些小烦恼,今天两艘奇形怪状的欧式帆船跟踪在舰队左右,一路伴随。
“谢,这是谁的战船,不像是大明的战船。”
高斯问向身边的一个明人。
在巴达维亚有数万明人海商和家眷,他们帮助尼德兰人开拓巴达维亚等地。
甚至参与巴达维亚市政管理。
因此这次远征征集了上百明人作为通译。
其中闽南人谢雍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大明的战船,没错,他们悬挂的是大明的旗帜。”
微胖的谢雍放下望远镜道。
日月同辉的旗帜他是太熟了。
高斯摇了摇头,他有些懵,这摆明是欧式海船嘛,竟然是土着人建造的,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