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个有趣儿有意思的。”
贾芸言谈几句,也无心多留,起身告辞,王熙凤差平儿去送。
平儿穿着鹅黄色罗裳,静静看着眼前健壮不少的贾芸,“不缺银子了?”
“不缺了。”贾芸笑道,
平儿见贾芸说话不卑不亢,也记得她之前的好儿,又抿口一笑,身后两个婆子跟着笑起来。
“这一年也不见你人影儿,想着可怜见儿的日子不知怎么过。”笑罢,平儿看着变化的贾芸,叹息一声。
贾芸心里一暖,说自己忙着准备府试没时间,今儿得空过来送钱。
“平儿姐姐,芸已为府试案首,日后便过来的少了,这钗子谢姐姐当日的帮助之恩。”
平儿闻言,心中惊讶,不曾想一年不见,贾芸已是府试案首,再看到递过来的头钗,材料不知,却很精巧。
“过去了,不用谢的。”平儿接过钗子笑道:“难得你有心。”
贾芸闻言,轻快笑道:“那芸就先回去了。”
见贾芸要走,平儿道:“今后读书可花不少银子,你就别破费了,我这人见不的好人受苦。
日后好好读书,争取中状元,扬眉吐气,好了,我不便多留,若日后遇到事儿,实在不行,便托人知会我。”
说罢,平儿看着贾芸温婉一笑,转身回去,身影好似朵黄芙蓉。
平儿回来,笑道:“芸二爷一年不见竟中了个府案首,他也不容易,有才无门路的,好在盼出头了。”
王熙凤鬓间五凤珠钗摇曳,凤眼一眯,眉尖儿一挑,古怪道:“怎么着,你又被他送钗子的情意打动了?”
平儿俏脸登时晕红,水灵灵眸子剜了王熙凤一眼道:“真真儿是疯了,这话也敢胡说。”
王熙凤叫屈道:“我分明说的是实话哩,去年春儿,芸儿可在雨里扶过你的,巴巴的问你要活儿干。
夏日里,五嫂子去了,不知是哪个在我面前提说,一口一个可怜见儿的说着,我都觉得凄惨。”
平儿叹息道:“谁曾想,一年来,都是能做状元公的人哩,越发出众。”
王熙凤噗嗤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家平儿奶奶就是慈善,你去把账簿拿来,咱们对对账,该放月钱了……”
………………
五月五,端阳之日,夏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未到午时,秦业带着秦钟,秦可卿从城外祭奠回来,女儿定亲,自然要与已逝夫人知道。
回城时与宁荣府的贾珍,贾蓉还有贾琏碰了面,秦业赶紧下车行礼。
“下官秦业见过大人。”
大景开国功勋四王八公中,宁荣国公后人最为不长进,其他功勋皆是培养好的栋梁,掌控大权。
也只有贾府这般,如今无人在军中领军,又特有恩赐,才如此的招摇,醉生梦死,出行都被百姓当看西洋景儿。
大景除却这开国功臣外,宣景帝手下也有新晋勋贵,他们与老牌勋贵并不和睦。
但新勋贵忌树大招风,做事不大张旗鼓,当今修道,许多大事便交给几个儿女分头执事,无形中也分出党羽。
贾珍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又是贾氏族长,秦业见了不免客套,秦钟进贾府义学的事,可是秦业的执念。
见秦业问候,素来有些交情的贾珍高坐黑鬃大马,脚下踩着马蹬,不俗的面相上给人威怒,皮笑肉不笑:“秦兄这是?”
“带儿女去城外祭祖。”秦业谦卑的笑道,想着能和贾府混个面熟好办事。
城门洞过堂风大,贾珍急于出城便略微点头,骑马要走。
风起动车帘,马车中飘出淡淡的香气,贾珍眼角余光瞥见车厢中那个俏立身影,但来不及多看,已擦身而过。
贾珍勒马回头,秦家马车已走远。
“珍大哥,山庄美人可等着呢。”贾琏风流笑道:“秦家那姑娘,听说也是个天仙人物。”
贾珍似是被勾了魂,到了城外山庄见到美娇娘都闻不到那样的香风,回去后更是心痒,连忙命贾蓉去打听。
虽只是三品爵,可有国公府打底扶持,地位尊贵不逊色新晋勋贵,又正值壮年,富贵久了,哪里会有危机感。
每日享福般受用,不可一世,顺心大半辈子,稍有不违心不快,就肆意打骂。
此刻,贾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儿子,怒声骂道:“没用的混账东西,要你何用?真真是该死。”
贾蓉闻声心惊,想起之前被打的滋味儿,哪里是训儿子,分明是训仇人。
心中恐惧,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因宁国府中,这父亲就是天王老子!
忍着两腿打颤,贾蓉咬着牙关磕头道:“老爷,儿子问过了……秦家姑娘已经定亲了。”
见贾珍面色更怒,他又忙道:“不过是个升斗小民,明儿个儿子再给老爷去秦家打听那人。”
原以为贾珍发怒,不曾想贾珍却哼了声,道:“明儿我自己去,噢,去给你这个畜生说亲去。”
原本想着让贾琏同去,可西府那凤丫头好妒,与女人有关的事儿,都不许贾琏碰,只留平儿,却也是看的摸不得的,只能靠着清秀小厮出出火。
贾珍能做稳坐族长,也是有几分手段的人,他想了想,道:“你去寻族里的太爷,找他说说族学的事儿。”
贾蓉道:“老爷,去族学干什么?”
“该死的畜生,你又知道什么,秦业之前就托我他儿子进族学的事,你真是蠢笨至极!你去告诉太爷,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给秦钟留个空儿。”
饭后,贾蓉又被打了一顿,跛着腿去贾琏那边躲清闲,王熙凤和平儿回来就听贾琏说,贾珍要给贾蓉提亲,但秦家已经定亲了,却非让婚事作罢。
王熙凤呵呵笑着,哪里是给蓉儿提亲,分明自己受用。
蓉哥儿老子顺心顺意了半辈子,只要他这老子一日没得到手,就会越发不甘心,就越想弄到手,不要脸也是常有的。
……………………
秦家。
清早时分,秦业正要出门,便看到宁国府马车过来,贾珍笑着跟秦业打招呼问候。
秦业疑惑皱眉,年初让秦钟进贾家族学,这位族长硬是推脱,昨儿晚上这儿子才走,今儿老子就来了,竟主动提族学之事。
“秦兄。”贾珍笑面虎般出声:“我是为了秦钟入族学之事来的。”
“贾大人快请。”
秦业一边招呼人烧水烹茶,一边请贾珍上座。
坐在秦家,贾珍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让秦家和那人的婚事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