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清幽的钟鸣,连响九记,鼓荡在“聆音城”的上空,堪称绝无仅有,现世千年的“天音荒碑”,终将最后一次开启!
“轰……”
庞大密集的人流,自城内、城外、四面八方、街头巷尾,朝向同一个方位,席卷奔涌而去,自高空俯看,恰似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正中便是“悟道山”,一座孤然耸立的绝峰。
“大风起长林,崇峦腾云紫。海内逢际会,道法耀千秋。”
一千零三十五名参赛修士,脸上神情各异,从各自的驻地鱼贯而出,遵循早已划定的路线,目光中满含肃穆与期盼,向着心中的圣地,缓慢而坚定,一步一步临近。
沿途之上,前往观战的人群,纷纷自行避让,驻足观看。尽管后来者试图向前拥挤,以期更为真切,但一条无形的界线,始终不敢逾越。
“聆音城”中看似散乱随意,实则等级戒条森严,已然深入每名修士的骨髓,无声无息,维系城池的日常运转,使之井井有条。
四方簇拥而来的洪流,终于慢慢止住脚步。高耸入云的“悟道山”下,整整二十座宽大的擂台,多日前便搭建完工,此刻正静静等候主人登场亮相。
“一剑宗莫问、无量宗池衣扬、暗魔宗申寻寂,分列至一号、二号、三号擂台。”
千余年前,“天音荒碑”的出土之处,正好毗邻三大仙宗,因而“聆音城”由三宗共同治理。镇守荒碑一事,三宗亦是当仁不让,不遗余力,享有些许特权,尽在情理之中。
作为交换、安抚之需,每座擂台最终选出两名修士,参加第二轮的角逐。如此一来,其他仙宗的修士,即便与莫问三人同台,依旧有望问鼎参悟名额。
自签位的设置起始,便暗含各方势力的利益博弈。
“嘿嘿……天佑本宗,签位差强人意!”
所幸“天遗宗”一行,无人抽中前面的三座擂台。
“几位师弟,尽力而为,各自珍重。”
即便如此,韩若愚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脸色肃穆,低声向众人嘱咐。
环顾四周参赛修士,无一不是气息强大,战意激昂。韩若愚身负筑基大圆满的修为,此时亲临其中,尚且底气不足,犹如瀚海一滴。江重雾、黄因策、詹朝宗三人,更是心头狂跳,神色颇为局促生硬。
“余某位列十九号擂台,各位同门就此别过。”
余跃似乎答非所问,语气淡然。眼下的氛围异常纷乱,令人倍感压抑,谁也无心计较。“天遗宗”门下匆忙散开,各自前往号牌対应的擂台,随时准备接战。
唯有强如“一剑宗”莫问,抑或《叩天册》上垫底之人,无论身属何处,倒也并无太大分别。
……
“炼体宗”弟子伍破云首次出场,立于十号擂台之上。
面容刚毅,一袭玄色法袍,双手随意垂立在身侧,体形仅能称得上精壮,并无特别显眼之处,正如体修功法一般,简洁明快,绝少花哨之举。
对面修士来自东域“金罗宗”,筑基九层,土、雷双系灵根。
“去!”
开局之战,双方皆是志在必得,相互各施一礼,便不再有多余客套。一道幽蓝剑影,挟裹着银色雷电,其势如风,眨眼间的工夫,已疾射至伍破云身前。
“来得好!”
伍破云的眼眸微微眯起,战意炽热,熊熊而起,足下不退反进,猛然间吐气开声,一只斗大的拳影,通体呈现莹白之色,呼啸着迎头痛击。
“嘭……”
剑影轰然溃散,“金罗宗”弟子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嗖……”
似是早有预判,铁拳既出之际,伍破云脚底鬼魅般交错,无声无息,顷刻竟已欺至对手身前,彼此相距不足三尺。
“体修近身,魂散梦断!”
流传已久的仙道训诫,身为筑基修士,自然铭记在心。“金罗宗”弟子赫得魂飞魄散,急忙召出土系灵剑,横挡在身前,浑身法力拼命灌注其中。
一丝轻蔑的笑意,自伍破云眼中闪过,左拳后发先至。
“呛哴哴……”
刺耳的金石交接之音,土系灵剑应声坠地,已然黯淡无光,露出一道难看的粗大裂纹,触目惊心。
人群中惊呼顿起,第三拳接踵而至,迅雷不及掩耳,重重轰击在盾牌护罩之上。
“咔嚓……”
破碎声响,异常的清晰脆亮。
“哇……”
一道鲜红的血线,自口中喷射而出,“金罗宗”弟子被轰飞至半空,后背狠狠撞在擂台防护罩上,随即瘫软倒地不起。喧闹无比的擂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望向台上的眼神,无不充满惊骇胆怯。
仅仅数息工夫,体修之霸道威猛,全然展露无遗。
……
一号擂台,万众瞩目,两名修士相对而立。
莫问白衣胜雪,左手握持剑器,低垂于身侧,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身处防护罩之外,擂台近前的修士,却陡然惊觉一股无形重压,胸腹之间顿感呼息不畅。
身负筑基大圆满之境,萧即墨时年二十有五,在人才济济的“贝叶宗”内,亦属心高气傲之辈。
“威势无形,圆通无瑕!”
“嘶……竟然找不出一丝进犯之机!”
金系灵剑、水系法盾,早已灌注充足法力,将浑身上下守护周全,滴水不漏。萧即墨探察良久,却始终无从下手,战意不觉逐渐衰竭,随之心神慌乱焦虑,进退两难。
台下早已陷入一片静寂,成千上万之众屏息观望。刹那间,就在擂台正中的虚空,一团耀眼的银芒,毫无征兆地骤然迸发。
“啊……”
围观的修士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目。
“噗嗤……”
布设在身前的重重防护,宛如纸糊泥捏一般,完全不堪一击。
萧即墨惊骇的眼神,尚未来得及消散,阵阵凛冽的寒意,已自颈脖之上袭来。
“嘶……萧某苦修十余载,居然败在一招之下!”
不知何时,那柄连鞘的“未罔剑”,无声搁置在自身肩头,剑气森寒,直透骨髓,萧即墨的心底,被浸染得冰凉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