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永远是事情到尾声再出现的。十六杆步枪朝天齐放,四乘四的骑兵方队整整齐齐的排在街口。骑兵们服装华丽,表情严肃,胯下个个都是高头大马。他们鸣枪示警完毕后,潮水般的蓝色警服从他们身后穿过,赶到街内开始控制起来。
这时暴徒们已经逃得七七八八,警察们只能围住剩下的华人们,他们并没有大声控诉这不讲理的行为,只是乖乖站在原地,任凭警察们摆布。
“我不喜欢掺和任何华人的事,”一名警员把几个华人押到墙边,向同事抱怨着,“我是说,你看看这些细眼,这种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的确,他们要么恐惧,要么嚣张,但是只有华人,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眯着眼看着你,我甘愿他们揍我一拳,也不愿再看到这样的眼神了。”
一声训斥传来,两人连忙住嘴,偷偷看去,原来是警督。
警督换了一身新制服,身后跟着格林警长和老威克。他朝老威克问道,“保罗在哪儿?”
老威克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差…差不多就这里了……”
绕过一地的玻璃碎渣,他们终于在洗衣店门口见到了正歇息的保罗等人,他们的状况有些不好:保罗鼻梁上的血已经流干,爱德华浑身是血,格拉斯脸上也鼻青脸肿的,看上去状态最好的阿历克斯,身上的警服也被扯成了碎布,露出一块块青紫的淤痕。
警督看到如此惨状,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他吩咐格林说道,“给他们找个医生过来!”
保罗看到警督,起身说道,“警督,我有情况要跟你说,这个——”
“别让他跑了!”
一声呼喊响起,一个身材高瘦的白人青年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他沉肩从警督和保罗之间撞开,消失在小巷的尽头。警督还欲上前追赶,却被保罗拦了下来。
“随他去吧,警督。”
“你什么意思?他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瞧,这满地的伤者和尸体,”保罗凑到警督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事是爱尔兰人挑起来的,我可以作证,但是涉及到太多人了,而且双方都死了好多人。”
警督耸耸鼻子,不自然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就这么算了?”
保罗心虚地往洗衣店瞥了一眼,然后说道,“只能这么算了…你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起码要先保证今天到此为止了。”
“有道理,告诉他们控制现场,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保罗跟我过来,我们要好好谈谈。”
两人互相交换了彼此的信息,这时格林警长带着两个医护人员赶来,罕见地夸了一句保罗,“不错,还没死掉。”
“去你的吧,”保罗接过纱布按在鼻子上,接着问道,“这么看的话,那个华人应该是个替死鬼了?”
“八成是,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格林烦躁地搓着手杖,“妈的!只要掺和上华人,没一个顺心事儿!”
警督训斥道,“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格林,去找凯文布洛克,统计下死者的名单,给点赔偿,告诉他这事就这样了,让他管好自己的人!至于华人这边……算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毕竟一直以来收了虎威很多好处,保罗开口反驳道,“为什么?这事说到底他们是受害者啊?怎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我们给华人补偿,让那些疯子知道了,谁知道这种事会不会有下次?这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注意点!”
保罗还想争取一下,“可是……”
“不用说了,今天多亏你了,事情结束以后,我跟市长商量一下你的升职问题,还有你的手下。记住,跟华人交代的时候,态度要强硬,让他们把这个结果当做一种感激,好好做。”警督拍了拍保罗的肩膀,转身离开。
格林阴阳怪气地说道,“可以啊,因祸得福了哈。”
并没有理会格林的冷嘲热讽,保罗低头走到同事这边,爱德华等人正在接受简单治疗。
一见保罗回来了,爱德华猛地起身问道,“怎么样?警督怎么说?”
保罗勉强笑着说道,“奖赏当然少不了我们的!”
众人一阵欢呼,格拉斯更是满头缠着绷带高呼道,“至少我没白挨——啊!好疼!”
但是爱德华仍然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这次事件怎么说?难道我们不应该赶紧把犯人都捉住吗?”
保罗听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正打算说他两句,格拉斯从一旁揽住了爱德华的肩膀,“就算捉他们,我们的牢房也得有足够的空间啊。”
“那,那那个华人,那个拿着短斧的华人呢?他是上次案件的重要嫌疑人,他应该能抓吧?”
突然一声童音从一旁响起,“他已经死了。”
众人低头看去,正是浑身污垢的王金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这了。
保罗认出了这个华人小孩,见他头发上净是已经凝固的血块,想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两次重大事故,一时心生怜悯,拿出一块手帕就要给他擦拭,
“怎么是你?来擦擦脸吧。”
王金豆摇头拒绝了好意,他直视着保罗的眼睛问道,“你们要任凭犯人在外吗?”
“那个…那个……”
这小孩怎么听见了自己和警督的对话了?保罗表情一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王金豆又看向爱德华,“你的嫌疑犯被暴徒杀死了,你不打算做什么吗?话说,你真的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王金豆的语气平静得吓人,也把爱德华镇得说不出话来。
格拉斯干笑两声,打算缓解尴尬的氛围,“哈哈,哪来的小子,英语说得还不错……”
王金豆接着冲格拉斯问道,“街上都知道你和孙记豆腐老板关系很好,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被石头活活敲碎了脑袋。”
格拉斯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王金豆淡淡地朝保罗又问道,“为什么受害者不能通过你们寻求正义?为什么施暴者能继续逍遥法外?为什么执法者只能袖手旁观?”
爱德华大声斥责王金豆道,“嘿!我不允许你侮辱警察!否则——”
“否则什么?抓我?哦,顺便一提,”王金豆从怀里掏出豪客左轮,在场众人顿时紧张起来,阿历克斯更是将手放到了腰间。
“淡定,没子弹了。”王金豆嗤笑一声,“那个杀了你嫌疑人的矮子,被我给杀了,就是用的它,你要把我抓去吗?哦,还有,我还宰了两个试图加害我的人渣,你要因为这个抓捕我吗?不信?喏,那个双层小楼,三具尸体正整整齐齐的摆在那儿呐!”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六七岁的华人小孩,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王金豆见众人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把豪客左轮又收回怀里,向前离开了。
夜幕降临,王金豆回到了家中,他先是冲洗了身子,然后给自己熬了一碗稀粥,坐在椅子上发呆。
片刻之后,他把豪客左轮放在桌上,把一小盒子弹也拿了出来,埋头研究起来。
与此同时,在圣丹尼斯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趁乱逃出来的谢尔弗正在没命地逃跑。他一个没留神摔在地上,恐惧的神色全部写在了脸上。
他缩在墙边,眼睛直盯着面前的无尽的黑暗,仿佛里面正打算出现什么怪物一样。
惨白的双手探了出来,死死地钳住谢尔弗的脖子,随后红光一现,谢尔弗的脖子被整个贯穿,鲜血喷灌而出。
临死之前,谢尔弗瞳孔里映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