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十一年。
七月一十二日。
寅时初刻。
破晓未至,夜色依旧。
就在整座长安城仍笼罩于浓浓夜色中之际。
一辆辆或古色古香、又或简朴至极的马车。
络绎不绝地自长安城一座座高墙大院中驶出。
随即踏着夜色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城所在行去。
晋王府三辕青篷马车车厢内。
许镇面带些许倦意地斜靠于车厢软榻之上。
目光稍显无神地透过半挑的车帘静静地望着窗外夜色。
自七月八日许奕所遣信使携捷报奏章抵京并入宫面圣。
以及正德帝随后忽然降下口谕连续三日不上朝之事传出后。
原本尚且还算平静的京师长安城。
好似顷刻间便笼罩上厚厚一层无形阴霾般。
直压的朝中一众官吏以及部分京中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们无不惴惴不安。
此后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
随着一件件足以影响整个天下大势之事的接踵而至。
原本便因许奕所书捷报奏章以及正德帝极其反常地降下口谕连续三日不上朝之事。
而暗地里暗流涌动不止休的京师长安城。
好似刹那间便已然置身于滔天骇浪最中心处。
稍有不慎。
等待众人的便会是粉身碎骨。
甚至于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也正因此。
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
数之不尽的朝中官吏以及京中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乃至富甲商贾们。
近乎无不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行那未雨绸缪之举。
而这其中则尤以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
举家迁徙至京师长安城的一众世家大族、豪强乡绅乃至富甲商贾们最为惶恐。
许是七月九日那天数之不尽的长安城百姓、书生学子们自发地聚集于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
随后默默席地而坐为远在漠北草原之上生死未卜的许奕默诵祈福经文。
甚至于当五军都督府将士前来驱赶时。
更是无不赤红着双眼与五军都督府将士拳脚相搏等发生于光德坊内的诸事渐渐传出。
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举家迁徙至京师长安城的一名门望族们。
好似于此事中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亦或者更好的选择般。
自七月九日发生于光德坊内的诸事于长安城内彻底传播开来后。
数之不尽的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名门望族们。
打着各式各样的幌子在一众老牌王公贵族的引荐下寻到晋王府。
明里暗里、话里话外的深意无外乎借助晋王许镇之手押宝许奕。
至于那些出身于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名门望族们。
究竟是真心押宝许奕,还是借此试探许镇、许奕二人。
那便当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事了。
也正因此。
自七月九日至今。
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
许镇近乎无时无刻不在疲于应对那群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名门望族。
而在这期间。
许镇亦不动声色地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一众名门望族中。
为许奕物色到些许日后或可成为其入主中原时助力的部分名门望族。
至于那些暗中被其选中的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的部分名门望族。
究竟是否诚心押宝以及日后究竟合用不合用。
则只能交给许奕由其自行判断。
以及交给时间由时间逐一验证。
......
......
寅时过半。
破晓将至,夜色渐退。
晋王府三辕青篷马车内。
就在许镇仍面带些许倦意地斜靠于车厢软榻之上。
目光略显空洞地透过半挑的车帘望着窗外夜色愣愣出神之际。
原本不徐不疾地行驶于长安城朱雀大道之上的晋王府三辕青篷马车。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由得渐渐减缓了马速,最后更是直接停靠于路旁。
“王爷。”
“至承天门了。”
待将三辕青篷马车彻底停靠妥当后。
晋王府车夫连忙跳下马车行至车厢旁。
随即面朝三辕青篷马车车厢深深俯身拱手禀报道。
三辕青篷马车车厢内。
许镇闻言不由得渐渐自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
随即不由得深呼吸数次,似欲借助此举彻底抚平心中万千思绪般。
十余息后。
许镇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自三辕青篷马车中走出。
方一走出三辕青篷马车车厢。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十三王爷等数位老牌王公贵族身影。
正自前方朝着自身所在徐徐折返而来。
见此情形。
许镇不由得略正衣衫,随即迈步朝着十三王爷等人迎去。
“见过十三王叔。”
许镇迈步行至近前,随即微微俯身拱手见礼道。
“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十三王爷见状照旧连忙侧身避开许镇一拜。
简短寒暄数句过后。
十三王爷等数位老牌王公贵族们。
遂一同簇拥着身为宗正寺大宗正的晋王许镇不徐不疾地朝着承天门行去。
待许镇一行人穿过巍峨庄严的承天门行至宫城午门前时。
偌大的午门广场上已然站满了身着各色朝服的文武官吏。
细细望去。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立身于午门广场之上的一众文武官吏的脸上几乎无不面露疲倦之色。
......
......
卯时初刻。
破晓初至,霞光渐显。
伴随着数道声势浩大的朝鼓声。
渐渐地响彻于午门广场上空中。
原本稍显嘈杂的午门广场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不多时。
数道声势浩大的朝鼓声渐渐消散于午门广场上空之中。
与此同时。
数名身着大红色宦官袍的司礼监引礼宦官不徐不疾地自午门走出。
“卯时已至~!”
“百官入朝~!”
为首一名身着大红色宦官袍的司礼监引礼宦官一甩手中浮尘。
随即面朝立身于午门广场之上的文武百官们朗声而道。
话音落罢。
数名身着大红色宦官袍的司礼监引礼宦官默默转身于前引路。
随后引领着一众文武百官不疾不徐地朝着太极宫太极殿行去。
而所谓的太极殿赫然便是大周百姓口中常言的金銮殿。
一刻多钟后。
数名身着大红色宦官袍的司礼监引礼宦官便已然引领着朝中百官行至太极殿前。
随后数名身着大红色宦官袍的司礼监引礼宦官默默行至殿门两侧。
随即于太极殿殿门左右两侧默默俯身垂首而立。
与此同时。
身为司礼监随堂太监之一的曹耀庭手持浮尘自太极殿内俯身走出。
“陛下有旨~!”
“百官入殿~!”
曹耀庭止步于太极殿白玉阶一侧。
面朝立身于白玉阶下的文武百官一甩手中浮尘,随即朗声而道。
“臣等谨遵陛下谕旨!”
一众文武百官闻言当即面朝太极殿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随即缓缓起身在司礼监随堂太监曹耀庭的引领下迈步行至太极殿内。
不多时。
一众文武百官便已然依照文、武、宗室有别。
以及自身官职高低尊卑等整齐划一地分列于气势森严的太极殿内。
就在一众文武百官方整齐划一地分列妥当之际。
手持净鞭立身于太极殿一侧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詹竹当即扬起手中净鞭。
随即重重地朝着大殿挥鞭三下。
从而全了‘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这一朝堂礼仪。
待净鞭声渐渐自太极殿内消散开来后。
满堂文武无不整齐划一地面朝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之大礼。
“臣等拜见陛下!”
“陛下躬安!”
满堂文武俯身拱手大拜,随即整齐划一地朗声而道。
“朕躬安。”
“众爱卿免礼。”
满是威仪地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不徐不疾地扫过下方一众文武百官。
随即缓缓开口说道。
“谢陛下。”
满堂文武百官闻言缓缓站起身来。
随即再度面朝正德帝执一谢礼。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待满堂文武百官彻底归位后。
司礼监掌印太监詹竹当即依例再度一挥手中净鞭。
随即不徐不疾地朗声相询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詹竹话音方落。
文官队列中便忽然走出一人来。
“启禀陛下。”
“臣有本奏。”
兵部右侍郎王兴明自文官队列中走出。
随即面朝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礼道。
“所奏何事?”
正德帝闻言后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
“回陛下问。”
“臣所奏之事。”
“事关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安危。”
兵部右侍郎王兴明闻言当即如实回答道。
“准奏。”
正德帝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
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应允道。
“启禀陛下。”
“昨日兵部相继收到自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
“以八百里加急送呈而至的紧急军情文书。”
“据颍川、汝南、东郡、济阴等中原数郡所呈紧急军情文书所言。”
“近段时日以来白莲教教众频频出现于颍川、东郡、济阴等郡境内。”
“并于颍川、东郡、济阴等郡境内行大肆蛊惑百姓之举。”
“而汝南郡八百里加急军情文书中更是称白莲教已然自汝南郡内聚拢起数十万叛军。”
“且于短短两三日间便接连攻破西平、定颖、吴房、汝阳等十余座城池。”
“现如今聚拢于西平、定颖、吴房、汝阳等十余座城池内的白莲教叛军。”
“且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平舆城行军。”
“若是郡城平舆城亦被攻破。”
“恐整个汝南郡将会落入白莲教叛军之手。”
兵部右侍郎王兴明满脸凝重之色地沉声禀报道。
话音落罢。
偌大的太极殿内瞬间陷入一种落针可闻般的浓浓死寂之中。
朝中一众文武虽早已于昨日便知晓了汝南郡数十万白莲教叛军之事。
亦知晓白莲教叛军于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便相继攻破十余座城池之事。
但却并不知晓现如今的白莲教叛军已然正在筹备发兵攻打平舆城一事。
更不知晓白莲教叛军早已开始朝着颍川、东郡、济阴等郡县渗透一事。
就在满堂文武百官皆因此间种种内幕而陷入沉默之际。
满是威仪之色地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
忽然微微侧首望向立身于左下首处的太子许雍。
“白莲教叛乱之事。”
“太子可有何良见?”
正德帝面色如常地徐徐开口问道。
“回父皇问。”
“以儿臣之拙见。”
“白莲教虽自汝南郡内聚拢起数十万叛军。”
“且于短短两三日的时间里便接连攻破汝南郡十余座城池。”
“其看似拥众数十万之巨,且来势极其汹汹。”
“但实则只不过是一些无根之萍罢了。”
“朝廷只需勒令汝南郡守坚守平舆城。”
“待白莲教数十万叛军久攻不下之际。”
“朝廷只需调集万余精兵与汝南郡郡守里应外合。”
“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平息这场白莲教叛乱。”
太子许雍闻言当即迈步出列,面朝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随即信心满满地徐徐开口进言道。
在其看来。
所谓的数十万白莲教叛军。
只不过是一群方放下农具的平民百姓罢了。
而一群平民百姓即使拿起刀枪又能有几分战力?
然而。
许雍却忘了蚁多尚可噬象的道理。
更逞论此时聚集于汝南郡内的白莲教叛军足足有着数十万之巨。
许雍话音方落罢。
偌大的太极殿内顷刻间便再度陷入一种落针可闻般的浓浓死寂之中。
满是威仪地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在听完许雍之言后。
亦只是不知可否地摆了摆手示意太子许雍归位。
自始至终皆未对太子许雍先前之言有丝毫点评之意。
见此情形。
许雍心中虽仍不明自己先前言论究竟有何不妥之处。
但这并不妨碍其装出一副骤然醒悟的模样。
深感自身先前言论必然有失的许雍见状后。
连忙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姿态随即朝着正德帝再度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随即默默挪动脚步退回太极殿左下首处。
待太子许雍身影默默地退回至太极殿左下首处后。
满是威仪地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