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午时近半。
烈日高悬,万物恹恹。
皇宫腹地太极宫太极殿内。
正德帝满是威仪地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
目光尽显漠然地缓缓扫过下方一众面色各异的满堂文武朝臣。
足足过了近半刻钟之久。
正德帝方才将目光最终定格在王福昌、关长河、王兴明等一众兵部官吏身上。
“兵部尚书何在?!”
正德帝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沉声唤道。
“臣在!”
兵部尚书王福昌闻言当即手持笏板自文官队列中大步而出。
随即行至上首御案五步外面朝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礼道。
“燕王奕亲率近万兵马全歼敌军万五千兵马。”
“并生擒了身为匈奴二十四长之一的尸逐王。”
“此等大捷,此等战功,依律当如何封赏才是?”
正德帝面无表情地望向兵部尚书王福昌,随即不徐不疾地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
“此等大捷,此等战功。”
“依律戍边藩王当赐珠一颗。”
“领兵诸将则视此战战功多寡。”
“分别加官一至三级,亦或晋爵一至三等。”
兵部尚书王福昌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不徐不疾地如实回答道。
此言一出。
原本寂静无声的太极殿内瞬间响起道道细微的嘈杂之声。
且道道细微嘈杂之声中又隐隐夹杂着些许倒吸凉气之声。
显然。
满堂文武朝臣心中虽对燕王奕立下此等大功的封赏早已有所预料。
但当兵部尚书王福昌当着满堂文武朝臣的面缓缓道出这一结果时。
满堂文武朝臣纵使再如何定力惊人,面上仍是不可避免地浮现些许震惊之色。
细细算来。
燕王奕自正德三十年五月就藩。
至今满打满算亦不过区区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且燕王奕就藩时所面临的境况与其他戍边藩王就藩时所面临的状况完全不同。
其他戍边藩王就藩时封地内多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即使再不济亦能自上任戍边藩王手中接过数千成建制的兵马。
而当燕王奕就藩燕地时。
因上一任燕王已然战死足足二十余年之久。
且二十余年来再无皇子接任燕王爵等缘故。
原本隶属于上一任燕王的三大护卫营将士。
亦随着上一任燕王的战死以及燕王爵的空悬而渐渐泯然于众人矣。
甚至于就连昔日里人声鼎沸的燕王大营。
亦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渐渐长满了杂草。
若是与其他戍边藩王就藩时所面临的境况相比较。
燕王奕就藩时所面临的境况又岂是区区寒酸二字便可概括?
然而。
就是这么一位就藩时所面临的境况甚至于就连寒酸二字亦不可概括的藩王。
满打满算仅仅只用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便练出一支真真正正的精锐军伍。
后来更是凭借着这支操练时间满打满算亦不过区区一年零两个月时间的军伍。
自漠北战场之上先后覆灭了数个隶属于尸逐王麾下的中大型部落。
到最后更是凭借着所谓的野狐岭有利地形以少胜多。
不仅仅全歼了匈奴尸逐王所率的万五千余精锐兵马。
更是直接于此战中生擒了身为匈奴二十四长之一的尸逐王哈曼。
现如今更是即将凭借此战所带来的偌大战功直接荣获朝廷赐珠这一莫大殊荣。
想那同为戍边藩王的代王启。
自就藩至今已然足足二十年有余。
所历经的大小战事更是足足数十次之多。
然而却因战功平平始终未能荣获朝廷赐珠。
细细算来。
自正德朝伊始至今。
满打满算三十一年的时间里。
六大戍边藩王中虽足足有着五位荣获过朝廷赐珠。
但其中两位戍边藩王却早已战死足足二十余年之久。
现如今大周王朝六大戍边藩王中亦只不过半数赐珠在身。
其中晋王许镇因战功赫赫前后共荣获过朝廷四次赐珠。
而四次赐珠亦是朝廷所能给予戍边藩王的最大赐珠殊荣。
朝廷赐珠不同于其他封赏。
此乃太祖皇帝开国之初时。
因家国初定,国内正值百废待兴之际。
但边关却有强敌屡屡叩关劫掠大周百姓等缘故。
从而特为戍边藩王以及戍边武将设下赐珠这一殊荣。
赐珠殊荣设立之初。
凡戍边藩王、戍边武将立下赫赫战功者。
朝廷皆会视其所立战功大小分别赐下一至数颗象征着荣耀的夜明珠。
彼时的大周边关数郡。
凡戍边藩王、戍边武将无不以腰间所悬夜明珠数量的多与寡而为荣。
到后来随着国家内部逐渐趋于稳定以及边关战事逐渐减少等诸多缘故。
朝廷赐珠戍边藩王以及戍边武将的条件亦随之愈发地苛刻起来。
到最后更是逐渐演变成了独属于大周戍边藩王的一种无上殊荣。
所赐夜明珠的数量亦从一开始的一至数颗不同。
变成了现如今的一、三、五、七这一标准定数。
也正因此。
近百余年来。
原本皆为正一品的戍边藩王之间。
渐渐地亦因赐珠数量的多与寡而有了高下之分。
晋王许镇因赫赫战功先后荣获朝廷四次赐珠。
因此亦被世人尊称为七珠亲王。
其所领亲王俸禄亦因此远远高于其他戍边藩王。
而大周王朝六大戍边藩王中仅存的另外两位赐珠亲王。
则分别为辽王许衍以及汉王许稷。
辽王许衍因战功先后荣获朝廷两次赐珠。
因此又被世人尊称为三珠亲王。
汉王许稷因赫赫战功荣获朝廷一次赐珠。
因此又被世人尊称为一珠亲王。
而现如今大周王朝时隔十余年之久。
即将再增一位赐珠戍边藩王的存在!
且与其他赐珠戍边藩王所遭遇的境遇皆大为不同。
其他赐珠戍边藩王无不自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数年乃至数十年之久。
方才积攒到足够的战功荣获朝廷一次赐珠。
而燕王奕自正德三十年五月就藩。
至今满打满算亦不过区区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思及至此。
原本便因道道细微窃窃私语声的响起而稍显嘈杂的太极殿。
一时间不由得更为嘈杂起来。
往日里无不喜怒不形于色、定力极其惊人的满堂文武朝臣。
此时更是无不面色各异地频频与身周同僚行交头接耳之举。
......
......
皇宫腹地。
太极宫太极殿内。
就在满堂文武朝臣近乎无不面色各异地与身周袍泽行交头接耳之举之际。
怀捧净鞭始终立身于正德帝不远处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詹竹再度紧握怀中净鞭。
随即高高扬起手中净鞭不徐不疾地朝着地面之上挥去。
伴随着一道清脆且尖锐的净鞭声渐渐响彻于太极殿内。
原本近乎无处不充斥着道道细微嘈杂声的太极殿不由得骤然一静。
待偌大的太极殿再度恢复至以往那种落针可闻般的浓浓肃静之后。
满是威仪地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面无表情地缓缓扫过下方满堂文武朝臣。
“都说够了?”
正德帝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沉声问道。
话音落罢。
满堂文武朝臣无不纷纷垂首望地。
见此情形。
正德帝目光深处的怒意不由得悄然浓郁数分。
“尔等若是还没说够!那不妨继续言说!”
“待尔等何时说够了!朕便何时再言可好?!”
正德帝面带些许怒意地沉声大斥道。
话音落罢,满堂寂静。
方才无不交头接耳、喋喋不休的一众文武朝臣此时无不深深垂首望地。
更有甚者身躯已然微微颤栗不止,但却连大气都不敢轻易喘息哪怕丝毫。
“满堂文武朝臣!”
“竟宛如市井小民般!”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眼见满堂文武朝臣皆深深垂首望地。
正德帝不由得再度大怒而斥道。
话音落罢。
随着正德帝大怒而斥的余音渐渐消散于太极殿内。
偌大的太极殿顷刻间再度陷入一种落针可闻般的浓浓死寂之中。
且落针可闻般的浓浓死寂足足持续了近一刻钟之久。
足足过了近一刻钟之久。
正德帝面上所浮现的些许怒意方才渐渐消散开来。
“燕王奕立下此等大功。”
“朝廷依律当如何封赏才是?!”
正德帝再度望向兵部尚书王福昌,随即不徐不疾地再度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
“此等大捷,此等战功。”
“依律戍边藩王当赐珠一颗。”
“领兵诸将则实此战战功多寡。”
“分别加官一至三级,亦或晋爵一至三等。”
兵部尚书王福昌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连忙再度如何回答道。
“燕王奕立下此等赫赫战功。”
“若是仅仅只是赐珠一颗的话。”
“未免显得朝廷太过于小家子气。”
正德帝闻言微微一顿,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
原本纷纷垂首望地的满堂文武朝臣无不纷纷抬起头来。
随即更是无不面带震惊之色地望向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
然而此时的正德帝却丝毫不曾理会满堂文武朝臣满是震惊的目光。
“依朕之见。”
“燕王奕自漠北战场之上立下此等赫赫战功。”
“朝廷至少需为其赐珠三颗!”
“如此方才彰显皇恩之浩荡!”
“如此方才不负燕王奕拳拳报国之心!”
正德帝佯装沉吟数息,随即不徐不疾地沉声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
满堂文武朝臣近乎无不瞬间双目圆睁。
满脸皆是不敢置信之色地望着正德帝。
始终立身于左下首处一动不动的太子许雍。
闻及此言后身躯更是不由得微微一颤。
就在满堂文武朝臣无不呈目瞪口呆之际。
自今日朝会伊始便始终一言不发的内阁数位辅臣中。
忽有一位手持笏板身着大紫色官袍的身影自文官队列中大步而出。
“陛下!”
“使不得啊!”
“万万使不得啊陛下!”
武英殿大学士敬永贤大步行至上首御案五步外。
随即面朝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礼道。
“如何使不得?!”
正德帝不怒自威地望向御案五步外俯身大拜的武英殿大学士敬永贤。
随即不徐不疾地沉声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
“燕王殿下此番虽自漠北战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
“但燕王殿下一来就藩时日尚短。”
“至今不过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
“二来燕王殿下所历战事着实过少。”
“前前后后所历战事尚且不足十场。”
“若是仅凭此战大捷便破格赐珠三颗。”
“恐极其容易引起其他戍边藩王不满。”
“还望陛下万万三思而后行啊。”
武英殿大学士敬永贤闻言当即再度面朝正德帝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随即满脸凝重之色地缓缓开口回答道。
话音落罢。
不待正德帝作何反应。
忽又有一道手持笏板身着大紫色官袍的身影自文官队列中大步而出。
“启禀陛下。”
“臣以为敬大学士言之有理。”
“为避免戍边藩王之间因此生出不合。”
“还望陛下万万三思而后行啊!”
东阁大学士庞启帆手持笏板大步行至上首御案五步外。
随即面朝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礼道。
“启禀陛下。”
“臣以为敬大学士、庞大学士二人皆言之有理。”
“为避免戍边藩王之间因此生出不合。”
“还望陛下万万三思而后行啊!”
“至于陛下所言仅仅赐珠一颗,未免会显得朝廷太过于小家子气。”
“臣以为可在赐珠一颗的基础上,加赐燕王殿下数百顷永业田!”
“如此亦可彰显皇恩之浩荡!”
“如此亦可不负燕王殿下拳拳报国之心!”
身为内阁首辅的文渊阁大学士上官鹿紧随其后自文官队列中大步而出。
随即行至上首御案五步外,面朝端坐于上首龙椅之上的正德帝深深俯身拱手行礼道。
朝廷赐珠戍边藩王一事着实是太过于重大。
重大到身为内阁首辅的文渊阁大学士上官鹿亦无法对此置之不理。
短短数十息的时间里。
内阁六位大学士中便已然足足有着三位大学士因此事而出列奏对。
甚至于不惜冒着得罪正德帝的风险亦要出言反对。
可想而知朝廷赐珠戍边藩王一事究竟何其之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