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许。
阴云散去,朝霞初显。
长安城怀远坊荀府清林院内。
伴随着荀老太爷贴身侍女一道尖锐中夹杂着无尽惶恐的惨叫声响起。
荀府清林院以往的宁静瞬间不复存在。
“老......老太爷......”
“老太爷......老太爷薨逝了......”
“快......快去......快去通禀老爷......”
荀老太爷贴身侍女满脸惶恐之色近乎于慌不择路地跑出清林院主屋。
其满是尖锐且尖锐中又夹杂着无尽惶恐的嗓音瞬间响彻于清林院内。
一时间。
荀府清林院内清扫院落、修剪花木枝叶的一众仆从无不瞬间呆愣当场。
足足过了百余息之久。
荀府清林院内的一众仆从方才渐渐回过神来。
待自荀老太爷贴身侍女口中再三求证无误后。
荀府清林院内的一众仆从瞬间无不慌作一团。
就在荀府清林院内的一众仆从近乎无不手足无措之际。
荀府清林院内的数名心思玲珑的仆从当即朝着院门狂奔而去。
一两刻钟后。
身着一身淡紫色朝服满脸皆是憔悴之色的荀铭训带着满身酒气脚步匆匆地行至清林院内。
方一行至清林院主屋寝房内。
目之所及。
赫然可见荀老太爷满脸安详之色地静静躺于寝房床榻之上。
见此一幕。
哪怕心中早已有所准备。
但荀铭训双腿仍是不由得一软。
“爹!”
“爹您醒醒啊!”
“爹!您再看孩儿一眼啊!”
“爹!孩儿求您了!您就睁开眼再看孩儿一眼吧!”
荀铭训双眼通红地瘫坐于地上,浊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爹......”
“孩儿来了......孩儿来看您了......您看看孩儿啊......”
“一眼.......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啊......爹.......孩儿求您了啊......”
荀铭训推开身旁欲搀扶其起身的仆从双手,随即近乎于手脚并用地朝着荀老太爷爬去。
原本近乎于一尘不染的淡紫色朝服不多时便已然沾染了些许尘埃。
荀铭训近乎于手脚并用地爬至荀老太爷床榻旁,随即双手颤颤巍巍地握向荀老太爷手掌。
然而。
入手后一片冰凉的触感宛如一支人世间最锋利的利箭般顷刻间便已然刺入荀铭训内心最深处。
荀铭训瘫坐于床榻前双手死死地握着荀老太爷已然冰凉的手掌。
任凭身后一众仆从再如何劝解宽慰亦不愿松开手掌哪怕一丝一毫。
就在荀铭训瘫坐于床榻前双手死死地握着荀老太爷冰凉的手掌已然泣不成声之际。
荀延山满脸皆是悲切之色双眼更是已然通红一片地快步冲至主屋寝房内。
方一快步冲至主屋寝房内。
荀延山瞬间双腿一软径直地瘫坐于地上,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自眼角滑落。
“爷......爷爷......”
足足过了近半刻钟之久。
荀延山方才渐渐回过神来,随即艰难地自地上站起身来脚步极其虚浮地朝着荀老太爷行去。
“爷......爷爷......”
荀延山满脸皆是悲切之色地缓缓双膝跪于床榻前失声痛哭道。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之久。
荀铭训、荀延山父子二人方才渐渐止住哭声。
“都下去准备吧。”
荀铭训瘫坐于床榻前回首望向身后一众家眷、仆从,随即满是沙哑地缓缓开口说道。
“是,老爷。”
“是,老爷。”
荀铭训身后一众家眷、仆从闻言当即俯身应道。
待身后一众家眷、仆从身影彻底消失于主屋后。
荀铭训轻轻拍了拍身旁同样瘫坐于地的荀延山。
“去请你三叔公、五叔公他们吧。”
荀铭训略作定神,随即满是沙哑地缓缓开口说道。
“是,父亲。”
荀延山闻言缓缓抬手擦了擦眼角泪痕,随即双眼通红地微微垂首应道。
话音落罢。
荀延山略显无力地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双目通红地深深望了一眼面带安详之色静静躺于床榻之上的荀老太爷。
随即一步三回首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着寝房外行去。
待荀铭训身影彻底消失于主屋内后。
荀铭训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随即双眼通红地望向面带安详之色静静躺于床榻之上的荀老太爷。
“爹.......”
“您......您且宽心上路.......”
“莫......莫要挂念家中.......”
“孩......孩儿绝不会让咱们荀氏一族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您......您昨夜的叮嘱.......”
“孩......孩儿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终......终生亦不敢以往丝毫啊。”
荀铭训瘫坐于床榻前,满是沙哑地低声喃喃道。
两三刻钟后。
荀延山满脸悲切之色脚步略显虚浮地去而复返。
而在其身后。
数名荀氏族人搀扶着两位已然年过古稀之龄的老人缓缓而行。
“我的老哥哥啊~!”
“我的老哥哥啊~!”
两位已然年过古稀之龄的老人在数名荀氏族人的搀扶下缓缓行至主屋寝房内。
方一行至主屋寝房内。
两位已然年过古稀之龄的老人便不由得老泪纵横地失声痛哭道。
原本瘫坐于床榻前的荀铭训见状不由得缓缓自床榻前站起身来。
随即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着两位已然年过古稀之龄的老人缓缓行去。
“三叔父。”
“五叔父。”
“我父亲的身后事便全拜托两位叔父了。”
荀铭训脚步略显虚浮地行至近前,随即面朝两位已然年过古稀之龄的老人深深俯身拱手一拜。
“家主此言着实太过于见外了。”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公的古稀老人闻言面带些许不悦地瞪了荀铭训一眼。
“侄儿失言。”
“还请三叔父见谅。”
荀铭训见状当即再度面朝两位已然年过古稀之龄的老人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净水、净衣等物可曾备好?”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父的古稀老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缓缓开口问道。
“回三叔父问。”
“净水、净衣等物皆已备好。”
荀铭训闻言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两位老人身后不远处的荀府仆从。
随即满是沙哑地缓缓开口回答道。
话音落罢。
当即便有数名荀府仆从手持白玉托盘大步行至荀铭训身旁。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父的古稀老人见状当即自白玉托盘中取出一件寿衣长袍。
随即双手捧着寿衣长袍缓缓迈步行至主屋外。
“孝子孝孙堂前跪~!”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父的古稀老人手捧着寿衣长袍立身于主屋东侧。
随即一展手中寿衣长袍朗声唱赞道。
闻及此言。
荀铭训、荀延山等一众荀氏族人无不双膝跪于主屋堂前两侧。
“颍川荀氏公瑾~!魂归来兮!”
“颍川荀氏公瑾~!魂归来兮!”
“颍川荀氏公瑾~!魂归来兮!”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父的古稀老人高高举起手中寿衣长袍,随即再度朗声唱赞道。
话音落罢。
堂前瞬间哭声大作。
百余息后。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父的古稀老人缓缓合上手中寿衣长袍。
随即面带悲切之色地望向堂前两侧哭声大作的一众荀氏族人。
“八仙携净水入内~!”
“孝子孝孙齐避让~!”
被荀铭训称呼为三叔父的古稀老人略作定神,随即再度朗声唱赞道。
话音落罢。
八名身着荀府仆从衣衫的壮硕男子抬着一桶清水缓缓朝着主屋行来。
与此同时。
堂前两侧哭声大作的一众荀氏族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随即为八仙以及净水让开道路。
繁琐的礼仪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之久方才暂告一段落。
近一个时辰后。
荀铭训身着一身粗麻孝衣满脸悲切之色地面朝堂前棺木缓缓双膝下跪。
随即自三叔父手中接过酒盏三敬酒、三叩首。
待堂前诸多礼仪皆告一段落后。
荀铭训再度朝着堂前棺木重重三叩首。
随即缓缓站起身来,脚步略显虚浮地朝着灵堂外行去。
一两刻钟后。
身着一身粗麻孝衣的荀铭训在两名荀府仆从的搀扶下登上一辆满是古色古香的马车。
待荀铭训于车厢软榻之上稳稳落座后。
荀府车夫当即手持挽花悬于拉车双马脖颈之间。
随即驱车不徐不疾地朝着荀府正门行去。
......
......
午时近半。
烈日高悬,万物恹恹。
荀府悬挂着挽花的马车兜兜转转后驶入崇化坊内。
最终稳稳停靠于崇化坊陈府前的街道一侧。
身着一身粗布孝衣满脸皆是憔悴之色的荀铭训在车夫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马车。
随即手持一白色拜帖缓缓迈步行至陈府正门前。
‘笃笃笃。’
荀铭训止步于陈府正门一侧,随即抬手轻轻叩动陈府正门。
十余息后。
伴随着一道‘咯吱’轻响。
原本紧闭的陈府正门被人自内拉开一条缝隙。
一身着陈府仆从衣衫的中年男子自门缝内探出身来。
待看清那道身着粗麻孝衣立身于正门一侧身影的具体样貌时。
陈府门房不由得心中一惊,随即快速拉开正门大步而出。
“小的拜见荀老爷。”
陈府门房止步于荀铭训身前一侧,随即面朝荀铭训深深俯身拱手行礼道。
“忠泽兄与老太爷可在家?”
荀铭训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声音沙哑地缓缓开口问道。
“回荀老爷问。”
“老爷与老太爷皆在家。”
“小的这便前去通禀,还请荀老爷稍待片刻。”
陈府门房闻言当即俯身拱手回答道。
“有劳。”
荀铭训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荀老爷折煞小的了。”
“小的这便前去通禀,还请荀老爷稍待片刻。”
陈夫门房闻言当即再度面朝荀铭训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随即转身快步朝着陈府内行去。
一刻多钟后。
陈忠泽搀扶着陈老太爷缓缓行至正门前。
眼见陈忠泽、陈老太爷二人已然行至正门前。
身着一身粗麻孝衣的荀铭训当即朝着二人缓缓双膝下跪。
“家父薨逝。”
荀铭训双膝跪于陈老太爷、陈忠泽二人身前,随即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白色拜帖。
“贤侄还请节哀。”
陈老太爷闻言轻叹一声,随即缓缓松开陈忠泽手臂。
“铭训兄还请节哀。”
陈忠泽轻道一声节哀,随即上前双手接过荀铭训手中白色拜帖。
“陈叔。”
“侄儿先行告退。”
荀铭训自地上缓缓站起身来,随即面朝陈老太爷深深俯身拱手一拜。
“贤侄何不留下用杯茶水再行。”
陈老太爷闻言不由得再度轻叹一声,随即缓缓开口说道。
“回陈叔问。”
“家父薨逝。”
“侄儿尚有数家未曾亲至,着实不便过多逗留。”
荀铭训闻言声音满是沙哑地缓缓开口回答道。
“既如此。”
“老夫便不多留贤侄了,贤侄还请节哀顺变。”
陈老太爷闻言不由得再度轻叹一声,随即缓缓开口说道。
“陈叔。”
“侄儿先行告退。”
“忠泽兄。”
“训且先行告退。”
荀铭训面朝陈老太爷、陈忠泽二人再度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
“铭训兄还请节哀顺变。”
陈忠泽闻言当即面朝荀铭训俯身拱手还之一礼。
闻及此言。
荀铭训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转身朝着停靠于陈府门前街道之上的马车行去。
待荀府马车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内后。
陈忠泽不由得轻叹一声,随即搀扶着陈老太爷缓缓朝着府内行去。
“公瑾兄此番终究还是受盛名所累啊。”
陈老太爷搀扶着陈忠泽手臂不由得再度轻声叹息道。
“我颍川陈氏一族此番又何尝不是受盛名所累。”
陈忠泽闻言不由得回首望了一眼宫城所在方位,随即不置可否地轻声叹息道。
“罢了罢了。”
“公瑾兄现年已然八十有五。”
“如此高龄着实称得上喜丧二字。”
“午后你带着元儿前去荀府吊唁一番。”
“明日卯时天亮后便让元儿他们启程吧。”
“若是老夫所料无误的话。”
“用不了多久公瑾兄那小孙子便会出现在燕地。”
“届时让元儿他们多与公瑾兄那小孙子多走动走动。”
“公瑾兄亲自带出来的小孙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陈老太爷缓缓抬头目光极其深邃地望向燕地所在方位。
随即不徐不疾地轻声开口说道。
“是,父亲。”
陈忠泽闻言当即微微垂首,随即不徐不疾地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