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时近子时。
狂风忽起,华灯摇曳。
长安城怀远坊荀府清林院书房内。
荀老太爷面带些许倦意地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
目光极其深邃地望着身前俯身拱手大拜的荀铭训。
“自即日起。”
“我颍川荀氏一族的未来便全系于你一念之间!”
“凡行事!”
“必三思而后行!”
“吾儿切记切记!”
荀老太爷满脸严肃之色地深吸一口气,随即近乎于一字一句地沉声开口说道。
“还请父亲宽心!”
“儿必牢记父亲所训!”
“日后行事必三思而后行!”
荀铭训闻言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随即满脸郑重之色地再度面朝荀老太爷深深俯身行一大礼。
“有吾儿此言。”
“为父心安矣。”
“吾儿且速速起身。”
荀老太爷闻言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是,父亲。”
荀铭训闻言缓缓直起身来,随即在荀老太爷目光示意下再度落座于客座之上。
“今日朝堂之上。”
“陈家那小子可曾出列奏对?”
待荀铭训再度稳稳落座于客座之上后。
荀老太爷缓缓抬头望了一眼门外不断摇曳的烛光,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
“回父亲问。”
“今日朝堂之上忠泽兄自始至终皆未曾出列奏对半步。”
荀铭训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不徐不疾地如实回答道。
‘自始至终皆未曾出列奏对半步?’
荀老太爷闻言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缓缓低垂了眼睑。
足足过了大半刻钟之久。
荀老太爷方才面带些许复杂之色地再度抬起眼睑。
“若是不出老夫所料的话。”
“用不了多久陈家那小子便会因过被贬离京。”
“且陈家那小子被贬之地必然距离燕地不远。”
荀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随即不由得轻声叹息道。
“父亲的意思是......”
荀铭训闻言脸上不由得瞬间浮现浓浓复杂之色。
其虽有心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话语已然到了嘴边。
但却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若不是此番我荀氏一族受盛名所累。”
“又何至于令他陈氏一族抢占了先机。”
荀老太爷面带些许复杂之色地苦笑道。
‘唉。’
荀铭训心中虽有诸多不甘,但此时却也只能无言地轻叹一声。
颍川荀氏一族与颍川陈氏一族虽守望相助,但两族之间私底下同样存在着诸多竞争。
“此事无须过多忧虑。”
“陈氏一族虽抢占了一时先机。”
“但最终结果如何依旧要看各自家族的底蕴以及魄力。”
“若是不出老夫所料的话。”
“近些时日陈家那小孙子必然将会动身前往燕地上谷郡。”
荀老太爷端起身前酒盏,仰头将其内所盛御赐老酒一饮而尽。
随即面带些许复杂之色地缓缓开口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令延山近些时日亦动身前往燕地上谷郡?”
荀铭训闻言不由得微微一顿,随即起身再度为荀老太爷斟酒一盏。
“为官一途我荀氏一族受盛名所累。”
“已然使得他陈氏一族抢占了先机。”
“此事绝不可再落后于他陈氏一族。”
“此番延山不仅仅需尽早前往燕地。”
“更需携大礼而行才可。”
荀老太爷端起身前酒盏,再度仰头将其内所盛御赐老酒一饮而尽。
随即面色稍显凝重地缓缓沉声开口说道。
“依父亲之见。”
“此番我荀氏一族需备何等大礼?”
“明日儿训休沐,亲自操办此事!”
荀铭训闻言当即满脸郑重之色地沉声开口说道。
“老夫记得府中宝库内尚存一株六百余载的人参。”
“现如今燕王妃待产在即。”
“这人世间恐再无此物更能彰显我荀氏一族诚意之物了。”
“明日将此参连同一些上了年份的稀有药材一并取出。”
“待他日延山动身前往燕地上谷郡时一并交予其带去。”
“此外另自府中宝库内取出三成家财交予几位大掌柜。”
“命其暗中自冀、并、幽三州之地购置粮食运至燕地。”
荀老太爷闻言略作定神,随即不徐不疾地沉声开口说道。
“父亲。”
“据儿所知。”
“燕地两郡十七城现如今皆不缺粮食。”
“且燕地两郡十七城现如今粮价之低。”
“幽、冀、并、豫四州之地无能出其左右者。”
荀铭训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不由得连忙开口说道。
非是其不舍得花费府中宝库内的三成家财用以购置粮食。
着实是据其所知燕地两郡十七城现如今最不缺的便是粮食。
“燕地粮贱之事,为父亦有所耳闻。”
“诚然。”
“现如今燕地两郡十七城最不缺的便是粮食。”
“但现如今不缺粮并不意味着日后亦不缺粮。”
荀老太爷满脸严肃之色地望向荀铭训,随即满是语重心长地沉声开口说道。
闻及此言。
荀铭训身躯不由得瞬间微微一顿,随即连忙自客座之上站起身来。
“父亲高瞻远瞩。”
荀铭训站起身来当即面朝荀老太爷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礼,随即缓缓开口说道。
“此事事关我荀氏一族未来。”
“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荀老太爷满脸严肃之色地沉声开口说道。
“还请父亲放心。”
“儿绝不容此事有丝毫的闪失。”
荀铭训缓缓直起身来满脸郑重之色地沉声保证道。
“有吾儿此言在。”
“为父心可安矣。”
“时辰已然不早。”
“为父亦有些许困乏。”
“吾儿且归去歇息吧。”
荀老太爷闻言满脸严肃之色渐渐消散殆尽。
随即目光稍显复杂地望着荀铭训缓缓开口说道。
“父.......父亲......”
荀铭训闻言身躯瞬间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止。
甚至于就连双眼亦于这一刻瞬间通红一片。
“为父有些乏了。”
“吾儿且退下吧。”
荀老太爷缓缓闭上双眼,随即不徐不疾地再度开口说道。
“爹.......”
荀铭训闻言已然通红一片的双眼中瞬间滑落两行浊泪。
其声音更是于不知不觉间便已然满是浓浓的悲切之意。
“为父乏了。”
“且退下吧。”
荀老太爷紧闭着双眼再度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
闻及此言。
荀铭训双眼不由得愈发通红,两行浊泪更是止不住地滑落。
“爹......”
“孩儿......孩儿......孩儿告退.....”
荀铭训身躯颤抖不止地面朝荀老太爷缓缓双膝下跪。
随即双眼通红满脸悲意地面朝荀老太爷重重三叩首。
“日后我颍川荀氏一族的生死荣辱皆全系于你一念之间。”
“吾儿日后行事务必以家族为重,凡事务必三思而后行!”
“吾儿切记!切记!”
“为父已然有些困乏。”
“吾儿且先行归去吧。”
荀老太爷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紧闭着双眼再度缓缓开口说道。
“孩儿定铭记父亲今日之训!终生亦不敢遗忘丝毫!”
“还请......还请父亲万万宽心......莫......莫要挂念啊......”
“爹......不......不孝......不孝子......不孝子训......告退......”
荀铭训满脸悲意老泪纵横地再度面朝荀老太爷重重三叩首。
随即缓缓直起身来近乎于一步三回首地缓缓朝着紧闭的书房门行去。
“爹......”
“孩儿......孩儿......孩儿告退了......”
荀铭训止步于紧闭的书房门前满脸悲意老泪纵横地再度回首望向荀老太爷。
随即满是沙哑地再度缓缓开口说道。
“去吧。”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始终紧闭着双眼的荀老太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不徐不疾地再度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
荀铭训双眼通红地深深凝视荀老太爷十余息。
似是欲将荀老太爷此时模样深深刻于心底般。
十余息后。
荀铭训浑身颤抖不止地再度面朝荀老太爷缓缓双膝下跪。
随即满脸悲切之意老泪纵横地再度重重三叩首。
再度重重三叩首过后。
荀铭训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随即缓缓拉开紧闭的房门迈步而出。
待房门紧闭声再度徐徐传来以及荀铭训脚步声渐渐消失不可闻后。
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始终紧闭着双眼的荀老太爷缓缓睁开双眼。
‘唉。’
荀老太爷缓缓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以及门外狂风大作的浓浓夜色。
随即不由得满是复杂地重重叹息一声。
叹息过后。
荀老太爷缓缓收回望向门外浓浓夜色的目光。
随即不徐不疾地端起身前酒盏,仰头将其内所盛御赐老酒一饮而尽。
“春去秋来悠悠岁月已过八十又五载。”
“昔年多少故人爱恨情仇皆已成尘埃。”
“而今。”
“老夫亦是时候该上路了。”
荀老太爷缓缓放下手中酒盏悠悠叹息一声。
随即伸手自袖摆之中取出一约二寸见方的纸包。
荀老太爷面带些许复杂之色地缓缓展开手中那约二寸见方的纸包。
随即将其内所盛粉末状之物缓缓倒入身前酒盏之中。
待将那约二寸见方的纸包所盛之物悉数倒入酒盏之中后。
荀老太爷缓缓抬手将那约二寸见方的纸包吞入腹中。
随即颤颤巍巍地起身提起酒坛斟酒一盏,随后面带些许洒脱之色地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一盏混合着不知名之物的御赐老酒饮尽后。
荀老太爷缓缓放下手中酒盏,随即手持鸠杖颤颤巍巍地朝着紧闭的书房门行去。
百余息后。
荀老太爷手持鸠杖颤颤巍巍地行至紧闭的书房门前,随即缓缓拉开紧闭的房门。
随着紧闭的书房门缓缓打开。
门外狂风瞬间自缝隙处疯狂涌入书房内。
“起风了啊。”
荀老太爷抬头望了一眼狂风大作的浓浓夜色不由得意味难明地轻叹一声。
随即手持鸠杖颤颤巍巍地迈步走出书房,随后径直地迈步朝着寝房行去。
清林院书房外一不起眼的角落里。
身着一身淡紫色朝服的荀铭训借着浓浓夜色掩护缩身于不起眼的角落里。
满脸悲意老泪纵横地望着荀老太爷渐行渐远的身影。
待荀老太爷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于浓浓夜色之中后。
荀铭训脚步略显虚浮地自不起眼的角落里缓缓走出。
随即径直地朝着荀老太爷身影消失的方向缓缓双膝下跪再度重重三叩首。
与此同时。
长安城崇化坊陈府松竹院书房内。
陈老太爷身着一袭素衣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之上。
而在其身前书案之上则摆放着数道极其精美的佳肴以及两坛老酒、两副碗筷。
只是不知为何书案之上的数道精美佳肴已然凉却,但却始终未有丝毫动筷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
原本望着书案之上所摆精美佳肴神游物外的陈老太爷似是心有所感般渐渐回过神来。
随即缓缓抬头望向门外已然狂风大作不知几时的浓浓夜色。
“起风了啊。”
陈老太爷面带些许复杂之色地望着门外浓浓夜色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话音落罢。
陈老太爷缓缓收回望向门外浓浓夜色的目光,随即缓缓起身斟酒两盏。
“公瑾兄。”
“还请慢行。”
陈老太爷面带些许复杂之色地缓缓端起身前酒盏。
随即仰头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待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后。
陈老太爷缓缓放下手中酒盏,随即徐徐端起摆放于身前书案另一侧的一盏酒水。
随即缓缓将其泼洒于身前地面之上。
待手中所持酒盏内已然空无一物后。
陈老太爷略显复杂地轻叹一声,随即手持紫竹杖缓缓朝着紧闭的书房门行去。
与此同时。
长安城永宁坊一座偏僻小院柴房内。
数道轻叩石板声徐徐自摆满柴火的地面之下传出。
闻及轻叩石板声的刹那间。
数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立身于柴房内外的黑衣人当即行至柴火旁。
随即快速挪开凌乱的柴火并拆开厚厚一层黄土撬开其内所藏石板。
待黄土之下所藏石板被完全撬开后。
数道同样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自石板之下的暗道中不徐不疾地走出。
而其中为首一道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不是旁人,赫然正是太子许雍。
“回宫。”
太子许雍目光极其深邃地望了一眼东北方向,随即沉声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
许雍当即迈步径直地朝着柴房外行去。
而在其身后数名同样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文武朝臣、宗室勋贵紧随其后迈步而行。
无人知晓太子许雍等人究竟于柴房下的暗室内密谋了什么。
更无人知晓今日之密谋究竟会给整个天下带来怎样的风雨。
一切的一切皆是未知。
而未知恰恰又是最令人难以心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