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样的做法与心思,或许能够瞒得过不懂军事的范睢,但绝瞒不过武安君白起。
可瞒不过又怎样,想要持械过关,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十个八个地过,赵括也不同意,甚至理由赵括都想好了:天知道这十个八个的人是不是秦军锐士,他可是听说过秦军锐士以一敌百的战力。
可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也是秦军大败于上党之后该付出的代价。白起能做的只能是在战后对秦军将士们进行心理的疏导,将失败的阴影化成复仇的动力。只是想要做到这点,恐怕不仅仅是嘴皮子的功夫那么简单了。
当然了,说到底,这个阳谋再怎么精彩,也不过是稍稍挽回了一点放秦军归国的影响而已。若是能将秦军尽数留下,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商量好了离开的办法,范睢本以为就此可以打住了,可不想赵括却又将范睢叫住。
“相国何其急也!这才不过本将的第一个要求。”赵括淡定地看着范睢。
范睢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盘算:从第一个要求来看,虽然有侮辱我秦军之嫌,倒也不算是太过为难。随即向赵括点点头,释放出自己的善意道:“本相洗耳恭听。”
只是令范睢没想到的是,赵括的第二个要求,直接令他炸了毛!
“本将第二个要求!”赵括冷冷地看着范睢,终于向秦国露出了他的獠牙:“河内之地,包括野王城在内,尽数划归我赵国。”
范睢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断然拒绝道:“绝无可能!”
此言一出,就连一旁的平原君也觉得不可思议,赵王都允准了以陶邑之地换取秦军了,赵括居然一下子将价码提高了一倍,就算是坐地起价也不带如此暴涨一倍的啊。
更何况,不论此次的溢价最终成是不成,赵括都将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不客气地说将彻底地成为了赵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提高一倍多的报价若还是成了,就会显得赵王和一众的大臣的无能;即便不成,光是提出这个要求便已经是对赵王以及朝廷的极大不尊重。
尤其是在赵王已经认为赵括有功高盖主之嫌,越俎代庖之为的时候。不由得,平原君为赵括的未来捏了把汗。如此之将,即便再是才绝惊艳,除非再遇灭国之危,否则恐怕再难归战场了。
不仅平原君,身前的平阳君、楼昌,身后的廉颇、田单,也纷纷为赵括的惊人之语给震住了。
讥而讽之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更多的却是钦而佩之者。
显然,为了赵国的根本利益,赵括这是将自身的前途全然地置之度外了。
尤其一直跟随着赵括的廉颇和田单,身为赵国大将,岂能不知河内地的意义?对于秦国,这是东出的必经之路,而对于赵国,这不仅是辖控秦国的枢纽,也更是每个赵将所梦寐以求的地盘,没有哪个赵将会不想重新一统晋国曾经的地盘。
越是清楚河内地的重要性,也越是明白赵括此为的良苦用心,越是明白赵括的良苦用心,就越是感叹于赵括的付出与担当。
与赵括想比,廉颇在魏国的虚与委蛇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当然,从赵括的角度来看,河内之地沅不止是一个遏制秦国的作用,更重要的是,河内地几乎就是赵国扩张的必经之路。
赵国者,北方之强国也。
然其强者,在胡服骑射,在其军力之盛。北地贫瘠,殊难养兵,欲霸诸国,必先扩土。然赵之扩土,何其难也!尤其在秦国已然强壮异常的情况下。
即便如今上党之战打赢了秦国,两国的国力依旧有着本质的差距,而秦国显然并不会给赵国太多的发育发展的时间。
想要快速扩充地盘、人口,向外扩张必须迅速、且能达到以战养战的效果。
以如此之眼光再看赵国及周边的地图:
向西者燕国也,千里无人之莽荒之地也,便是比之赵国还有不如,虽陷地千里,难有一城之占,万人之收,可谓得不偿失也。
向北者匈人也,草原之地,虽可养马,却无力农耕,更兼胡人凶悍,人口之夺尚不足战兵之失,若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
向东者即为秦国,战力为六国之冠,自保或有余,进取实不足也。
显而易见,赵国最好的、甚至说是唯一的进攻方向便是向南。
先行吞并三晋之故地,而成故晋之强势。进而北吞弱燕,西拒强秦,步步蚕食齐国,并与秦人瓜分南楚,最终集六国之力,再与秦国决一死战。
而向南,河内地便是其桥头堡!
当然,这样的全局把握与国策的分析,并不是每个赵将都能懂得,秦人范睢也更没有设身处地为赵国的发展设想过。但这丝毫不会影响范睢对于河内郡重要性的认识,毕竟仅仅从秦国的角度出发,河内郡也是极其重要的东出通道。
一旦控制了包括野王城在内的河内郡,便在一定程度上对上党郡形成了夹击的态势,虽然因为太行山山脉的关系,想要攻入上党还是不易,但只要野王城在,上党之军想要南下也几乎不可能。
而只要锁住上党的赵军,秦军便可以肆意地通行于河内诸地,直达富庶的中原地区,甚至是齐国。
范睢自然不可能放手。
而如此涉及根本利益的博弈,即便是平原君也不知该如何调和。
好在,赵括早已胸有成竹——既然你退了一步,我就势必要你退三步!
听得范睢严词的拒绝,赵括不仅不恼,反而笑了出来。
他居然笑了,你敢信!?如此紧张的场合,别人大气都不敢出,你居然笑了?
众人正莫名之时,赵括的话语随即响起:“相国又急了不是!本将尚未说完,便行拒绝,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闻言的范睢却是嘴角轻轻一扯,心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必不可能将河内郡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