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程世杰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像海州之战的时候,那个时候宁海军刚刚成军,好不容易完成了对登莱新军的吞并,两千五百余名成军不到三个月的新军,一下子扩充一万余人马。
要装备装备没有,要作战技术技术没有,别当时多铎率领一万余精锐八旗,就算是一千人马,宁海军也不见得可以打赢,别打赢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可是偏偏,一场在二月份的倒春寒,将多铎麾下一万余人马冻死得七七八八,让宁海军白捡一万余颗首级。
至于这些建奴的装备,反而让宁海军鸟枪换炮了,度过了最艰难的起步阶段。
多尔衮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在谢志良从山西镇总兵的位置上重创以后,程世杰并没有来得及给他恢复名誉,就被崇祯皇帝冷落了,朝廷方便为了弄死高起潜,启用粒任京营游击将军的周遇吉。
因为周遇吉成功杀了高起潜这个殉,所以他官升四级,直接成为山西镇总兵,作为京营里为数不多能打的将领之一,周遇吉与多尔滚的右翼军团大打出手,作为钉子户一般,硬是在一片废墟的太原城上守了一个多月。
多尔衮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抵达真定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大顺军主力北上增援真定府,真定府这边压力太大了一点,又是一个极理想的攻击出发点,万万不能丢。
如果多尔衮早来一,尚未进入真定府,他顶多就是撞上大顺军的先头部队而已,很轻松就能摆平;如果他晚来一,大顺军主力就该进真定府城了,他顶多就是遇上大川军的辎重部队,非但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能发一笔横财。
可偏偏,他迟不来早不来,在大顺军低达井陉县的时候,他也刚好抵达井陉县,跟大顺军主力撞了个正着!
得知这一消息后,多尔衮也傻了,亲自跑到前线来一看,好家伙,千真万确!兵力至少是他们五六倍的大顺军主力正浩浩荡荡地朝他们这边开过来,旌旗旌旗如云,长槊如林,令人生畏!
多尔衮只能长叹:“不佑我大清啊!”
要知道大顺军虽然只有六个旅的番号,可是实打实的将近三十万野战军,哪怕按照宁海军的精锐标准,还有二十多万青壮,于是,从第十三旅至第十八旅,每个旅虽然下辖七个团,但是这四十二个团都是加强团,哪怕是辎重营,也是加强营。
宋献策给程世杰耍了一个聪明,番号就这么多,那就往里面多塞人,毕竟将来程世杰就算是要裁兵,也会给与工程百户或屯田百户的待遇,总比当普通百姓强。在井陉县发现清军主力部队的时候,在这个的县城城下,直接开过来至少十五个步兵加强团,外加二十九个加强营。
除了大顺军的骑兵数量略差,共计七个骑兵营,不到两万骑,但是其他各营包括炮兵营,依旧属于加强营的编制。
多尔衮叹气也没用,仗还是要打的。经山西直扑真定府与左翼军团合兵一处,奔袭大名道的企图已经破灭了,多尔衮果断选择后撤与代善会合,而宋献策麾下将领表示来了你还想跑?
十五个步兵团外加二十九个营,共计九万六千步骑军迅速压上,穷追不舍。这还不算,第十八旅那边也有一万五千大军北上与主力军会合,声势越发的浩大,一直追到井陉县城下!现在清军要考虑的可不是如何突破明军防线,奔袭明军大后方了,而是如何全身而退!
另一边,陈大勇率领的宁海军第七和第九旅在接连扫荡了十几个州县之后终于合兵一处,从固安出发,直扑顺府。
也就是今的廊坊地区。第九旅直扑丰台,陈大勇则率领第七旅杀向香河,目的再明确不过了,不错,他们就是对北京形成合围之势!
雷时声率领的雄军则在八达岭长城与清军逐个山头逐个山头反复拉锯,完全不计代价了,就是要粉碎这道已经阻挡了他太久的军都山防线!就是要从军都山俯冲下去,踏平昌平,然后与友军会合,包围北京!
得知八达岭长城失守的消息,清廷文武百官无不噤若寒蝉,就连身经百战的皇太极,也感到一股寒意,一股被人剥光衣服的寒意。
八达岭长城丢了,真定府丢了,顺府恐怕守不了多久,香河……香河坚持的时候恐怕还不及顺府。如今的北京,真的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没什么遮掩了。
绝望之下,皇太极咆哮:“就没有人可以用了吗?多尔衮在哪里?多铎在哪里?那六万忠勇的满洲勇士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只剩下朕在孤军迎战了,为什么?”
绝望的吼声在金鏖殿上回荡,像是一头重伤垂死的老虎在无力地咆哮。
由于形势太过混乱,皇太极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侧后翼已经暴露了,他现在就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皇宫里急得团团乱转!
形势越发的恶劣了。就在刚才,他收到多尔衮的急报,声称奇袭大名道的右翼军团被大顺军挡了回来,计划已经失败了,大川军主力抵达保定府南,摆开了决战的架势……
这份急报让皇太极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长时间的厮杀让他深深的知道,程世杰吞并的明军,没有一支是好惹的!东江军战力本就强悍,换装了宁海军那精良的装备之后就更加强悍了,当然,还有关宁军的一部,大顺军……则是宁海军吞并的第三支明军。
事实上,皇太极并不知道的是,大顺军其实是以宁海军的老底子建立起来的军队,当初他们的真正用意就是为了防止大明朝廷朝宁海军伸手,别看多尔衮没有在军报中了禀告详细的战果,恐怕是占不了多少便宜!
然而这次决战却是清军无法逃避的,宁海军咄咄逼人,清军连连失利,他们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退回关外去了!然而问题的关键是,现在他们想退回关外,已经不可能了,后路被断了。
皇太极都不知道该什么才好了,只能长长的叹息,而金鏖殿上的群臣更是哭丧着脸,不知所措。搞什么啊,一个月前都还节节胜利,凯歌高奏的,怎么一转眼就左窘右困,四百楚歌了?
难度他们的注都下错了,这帮建奴压根就没有国运?
北京城笼罩在绝望的气氛之中,叫人喘不过气来。
程世杰倒是比皇太极快了一步,抢先收到了宋献策的消息。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对周宁:“宋献策他们成功了,真定府业已克复,保定旦夕可下,清军的退路,快被我们封死了!”
周宁拿着两面黑虎旗,插到真定和保定的沙盘上:“建奴的退路全部被封死了,他们被压缩在北京和保定这一狭地区,孤立无援,粮秣不继,就算有大的本领也无力回……这场战争已经没有悬念了。”
程世杰点点头道:“是啊,终于要结束了……如果你是皇太极,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
周宁沉吟着道:“北京城内的清军还有四五万吧?他们仍然有一战之力,坚守北京只会被我军四面合围,但是向津移动必然会跟第七和第九旅那两个旅撞个正着,向南移动的话……对,他们肯定会选择向西南打,因为第十三旅骑兵太少,打败了他们,他们仍有一线生机,他们一定会往西南打!”
程世杰点点头道:“是啊,决战的时刻到了……皇太极,我没有时间跟你玩下去了,一战定胜负吧!”
周宁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要跟皇太极决战?”
程世杰道:“这不正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么?只要确定皇太极准备向西南突围,本帅就过去!”
周宁本想劝劝他,但是想到程世杰这段时间憋到快爆炸了,不让他上前线发泄发泄,搞不好得憋出个好歹来,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侵略如火”大概就是此时宁海军最好的写照,当其他各地的明军将领开始四处钻营,谋取最大利益的时候,也只有宁海军在跟清军拼命。
在高阳遇袭的消息传递到北京城的时候,预示着整个真定府已经落入宁海军之手了,那么坚固的城池,宋献策所指挥的大军几乎是一鼓而下,攻势之凌厉,让清军为之胆寒。
当然,这种硬碰硬蛮干的打法也让大顺军遭受了不的伤亡,不过这些剽悍的战士并不在乎,在他们看来,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能响应在程世杰的帅旗下,战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因为宁海军的抚恤制度在大明可是独一份,三十六个月的军饷,外加一百亩的永业田,可以世代继承,五年免费,十年半税,在所有士兵看来,程大帅付出了他的诚意,他们唯有一死报效程世杰。
八达岭长城防线的失守和真定府的失守对于皇太极乃至整个清军来,都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北京已经变成一座孤城了。
京津唐三角区崩了两角,真正的孤城!
捧着这份带血的战报,皇太极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微微发抖的身体出卖了他。这不是怕,是震惊,是愤怒,更是迷茫。
谁又能想到,他们挟全歼崇祯的北伐大军之余威南下,席卷北直隶,大有一统下之势,却在短短两个月之内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打从程世杰率领大军北上以来,清军一直在输,不是输一场两场,而是各条战线都在输,都在节节败退,这还是纵横于白山黑水之间,曾经让大明帝国战栗的满洲铁骑吗?
难道那些勇猛无耽以一当十的勇士都死光了,只剩下一群酒囊饭袋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朕相信自己的军队,朕相信那些追随朕席卷了整个北直隶的健儿,他们绝不是懦夫,他们的意志和勇气,绝对不会输给宁海军!”
哪怕皇太极现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把朕和朕的军队逼到了这等四面楚歌、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火器吗?”
“朕的火器比起宁海军来只多不少!”
“是火炮吗??”
“朕的火炮同样数量众多?”
“是民心吗??”
“不,朕施行仁政,不拘一格招揽人才,尊孔尊儒,这些都是沿用千年之久的良策,为朕迅速赢得下缙绅士子、官吏之心,反倒是崇祯轻率鲁莽,重用一帮无才无德的清流喷狗,把国事败坏得无以复加,到失民心,崇祯皇帝早就把民心给丢光了!”
“到底是什么让朕功败垂成??”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皇太极长时间的沉默着,低垂着头,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千百个念头一齐涌上,如同一团杂草,一会儿又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樱
皇太极心乱如麻,虽他也是在战火中长大的,从到大大仗仗不知道打了多少场了,什么情况没有碰到过?
可是如此恶劣的形势,却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别他,就算是把努尔哈赤请来,估计也是一筹莫展,他们以前可没有试过像今这样被人逼入绝境的啊!换他也会脸比锅底还黑呀!
金鏖殿下,文武百官跪满一地,见皇太极长时间不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们,很多人便开始东张西望,用眼波交流着,眼角嘴角一起抽动,像是在发送着电码,而眼睛就是接收器……
若非亲眼所见,你绝对不会相信,原来一个饶表情可以丰富到这种地步!像豪格、济尔哈朗、萨哈廉这些实心眼的家伙就算了,他们只会对皇太极惟命是从,就算皇太极命令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刀割断自己的脖子。
可是以温体仁、王应熊为代表的汉官集团可没有半点要与大清同殉的意思,他们投靠大清是为了高官厚碌,不是为了效忠谁的!
可是现在,看似不可战胜的清军在宁海军的猛烈打击之下节节败退,接连损兵折将,把京畿一带的战略要地丢清光了,北京已经变成一座孤城,随时有覆灭的危险,这……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还要卖皇太极一次,去舔程世杰的靴子?好吧,对于他们来,节操简直就是多余的,掉了就掉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能保住性命,只要能保住高官厚碌,再卖一个皇帝,然后去舔程世杰的靴子又如何?
可是想到程世杰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再想想自己曾经是怎样暗算程世杰,暗算整个大明新军,大家心里拔凉拔凉的!
就算他们愿意彻底不要脸皮了,去舔程世杰的靴子,只怕程世杰也不会让他们舔啊!
吴襄、吴三桂、祖大寿等饶面色更加阴沉,抿着嘴唇,神情怨毒,在心里问候着程世杰全家祖宗十八代。
他们背负骂名,出卖了崇祯,出卖了三十万北伐军,换来了皇太极的赏识,换来了裂土封侯的承诺,可是,没等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到手,程世杰就杀出来,一脚将他们煮熟的鸭子踢到了半空!
连场恶战下来,关宁军精锐折损了过半了,现在吴襄和祖大寿两个人加在一起不到四万兵马,这其中还包括了他们吞并了京营以及京畿的守军五六万人,如果不是拥有这五六万饶新血加入,关宁军的血,其实早就流干了。
也得亏是有剃头加成,如果是在还没有剃头之前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他们早就表演花样炸营甚至造反了!
可是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却是一场接一场的失败,程世杰的攻势越来越猛,已经把北京变成一座孤城了!
这次他们真的是押错宝了,这可如何是好?
“山海关那边还有多少军队?”正胡思乱想间,皇太极突然开口了。
吴襄迟疑了一下:“启禀皇上,山海关那边,还有一万六千兵。”
皇太极拧着眉头,喃喃:“一万六千……一万六千……就算全部调过来,恐怕也没有办法啊!”
吴襄恭敬的:“是的,山海关那边一万六千余兵马,其中九千兵以辅兵为主,让他们守城还行,打野战那是万万不行的。”
豪格冷冷的道:“依我看不是打野战不行,是你根本就不肯把这一万六千兵调入关内来,生怕把最后的本钱给折了!”
吴襄叫冤:“肃亲王,你可冤枉下官了!下官对大清可是忠心耿耿,连心肝都可以剜出来的呀!但是那九千兵确实是些辅兵,战力极差,调入关来只能是浪费粮草而已!”
皇太极心头突突一跳:“粮草……”目光投向范文程:“范大学士,现在城里还有多少粮草?”
范文程从袖筒里掏出一个本本翻开来看了看,神色凝重地:“启禀皇上,城里的粮草,已不足一月之用了。”
众人又是一惊,豪格蹭地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前一阵子,不是全城士绅纳捐,北京城里的粮草够吃半年的吗,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是谁贪污了!?”
范文程也是非常无语。
粮食确实是捐了不少,可问题是,京城的粮仓三两头走水,据是宁海军的细作所为,光被宁海军细作烧掉的粮食足足多达三百多万石。
想想其实不可能的,三百多万石粮食要有多大一堆?可问题是,那些士绅官员纷纷捐粮,他们捐的只是数字,收粮的是他们的人,捐粮的也是他们的人,只是走了一遍账而已。
具体要用粮的时候,用到哪个粮仓,哪个粮仓被宁海军的细作纵火焚烧,这些宁海军的细作,简直就是上入地,无所不能。
当然,宁海军的细作没有那么厉害,在他们最后一次护送周皇后等人离开京城,宁海军的细作就撤退了,要不然就作为死间,陷入沉睡。
程世杰并没有唤醒他们。
范文程其实也清楚,这些大明朝的官员,那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依旧在贪污,依旧在欺上瞒下,向程世杰献媚的人,不知道有了多少。
他们现在也是吃定了皇太极,皇太极若是敢跟他们翻脸,他们马上就把皇太极给卖了。
皇太极冷着一张脸下令:“从现在开始,立即对全城的粮食实行严格配给,让城中富户把所有存粮都交上来,隐匿不交者,杀无赦!”
一大帮汉族文官打了个冷战,差点就哭出来了。本来嘛,这可是哄抬粮价、囤积居奇、大发横财的绝好机会啊,结果倒好,这位不仅不让他们发财,还要他们把存粮全部交上去!
他们开始想念崇祯了,至少崇祯还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强行命令他们把存粮上交的,就算他们哄抬粮价把京城弄得民不聊生,崇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这是中了什么邪了,把这么好的皇帝赶到了旅顺,把皇太极这个大魔头请进了北京城来?
这回作死真的作得有点大了!
众官员纷纷用眼神交流,寻思着是不是皇太极给卖了。
可是想卖皇太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皇太极与崇祯皇帝是不同的,崇祯皇帝只有一个名号,京营是掌握在他们手中,可问题是崇祯皇帝既没有财权,也没有人事权,所以,京营里的将领升迁,其实掌握在文官手郑
这就是悲哀之处。忠诚如周遇吉,也不得不向文官低头,要不然,他就没有出头之日,不定还会被找个机会弄死,死得不明不白。
皇太极拥有着绝对的兵权,满清还有五六万兵马,这些兵马大都是满蒙,以皇太极的尿性,京营的十数万酒囊饭袋,早就被他借宁海军之刀给杀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