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策…”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说道:“施行以工代赈制度,可大幅缩减朝廷的钱财开支。”
“以工代赈?”
户部尚书闻言微微一愣。
朝会中不仅是他,其他的朝臣同样有些眉头紧锁的思量着这‘以工代赈’的深意。
文官行列为首的张松与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出列后问道:“敢问徐督主,你所说的‘以工代赈’具体如何施展?”
“以务工代替赈济。”
徐伯清解释道:“大灾之后,定有诸多食不果腹的灾民,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无外乎就是填饱肚子。
调粮赈灾,让受赈济的灾民参加灾后重建获得报酬,以此取代直接救济,说简单点就是朝廷出粮雇佣灾民干活。”
“雇佣…灾民…干活?”
一众朝臣交头接耳的滴咕着,他们都是老油条,自然能听出这方法背后潜藏的深意。
“此法可达三个目的…”
徐伯清扫视一圈,见有些老臣眉头微蹙的似乎想开口反驳,便又说道:“第一,通过组织赈济灾民参加灾后重建,使赈济的灾民得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达到赈济的目的。
第二,可借此在赈灾地区搭建一批灾后重建的必要基础,比如房屋、道路,对灾后重建极为有利…
第三,此法不仅能让灾民自力更生,同时让灾民看到朝廷对于灾后重建的决心,也会大大减少灾后民心消沉的问题,有利于稳定民心…
朝廷只需要调度些粮食,批少量的钱财,在灾区实施以工代赈,便可行这‘一石三鸟’之效,何乐而不为?”
“……”
金銮殿中为之一静…
近半年中,西厂声势越重,借办桉为由抄了不少京官的家,一众官员心惊胆战,是敢怒不敢言,私底下都谓之疯狗。
他们也有些惊异,这疯狗头子不仅抄家有一手,对于国事似乎也有点东西,而且东西还不少的样子……
“臣不敢苟同徐督主的观点。”
忽地,一白发苍苍的老学究出列,义正词严的说道:“赈灾就是赈灾,借赈灾之由雇佣灾民干活,此事不合礼教。”
“臣附议。”
文官行列中另一个也出列附和道:“借赈灾之由雇佣灾民干活,且不提灾民会不会答应这无理要求,便是答应了,又置我大梁朝廷威望何在?”
“呵呵呵呵~礼教,威望…”
徐伯清看着两个处尊养优的老头出列反驳自己,不由得笑出声来…
“徐督主何故发笑?”
两个老头见他面露讥笑,不由露出些不忿之色来…
“想到了些开心的事…”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指着一个老头,说道:“若徐某没猜错的话,您老应该是礼部尚书程中光程尚书是吧?”
“确是老朽。”
那老头好气的应了一句…
“程尚书身子骨很是硬朗啊…”
徐伯清咋舌两声,说道:“据我所知,程尚书六十有二了,年初还在教司坊里捞了一房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为妾,一朵梨花压象床,着实羡煞旁人啊。”
此言一出,一众朝臣皆是憋着笑意。
“你……”
程中光更是面色一变。
“我什么?”
徐伯清笑呵呵的说道:“莫说我是阉人了,我便不是阉人,也干不出六十二岁找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为妾的事。”
他声音一顿,随即脸上的笑容突兀消失,呵问道:“左一个礼教,右一个礼教的,你这老东西都能当人家爷爷了,这事合乎礼教吗?嗯?”
“……”
程中光面色一僵。
“教司坊都要成你们礼部后花园了,你在这跟我说什么礼教?嗯?”
徐伯清见他面色隐隐发白,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冷笑着说道:“京城除教司坊以外,还有几家销金窟也是你手底下的产业吧?
近些年来捞的也不少吧?
你是不是以为你屁股擦的挺干净?
还是以为西厂不敢去你那尚书府查查?
满口礼教,你自己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在我面前装起来了?嗯?”
“你…你…你……血口……”
程中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血口喷人’一词还没说出口,便身子一软的昏了过去。
“程尚书,程尚书…”
与其交好的朝臣见状紧忙上前搀扶,而大多数看热闹的朝臣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徐伯清又将目光转投到另外一个出声反驳的老头上,笑呵呵的问道:“若徐某没猜错的话,您老应该是督察院左都御史马大人,是吧?”
“……”
马文溢听到他这如出一辙的问候词,眉毛不禁抖了抖,神色讷讷的不敢应答。
“默认了也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据我所知,这督察院中姓马的足有五十六人之多。”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问道:“马大人,西厂新建不久,收集到的情报可能有偏差,不知这事儿是否属实?”
“……”
马文溢呼吸一滞。
“哦~刚才忘记说了。”
徐伯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姓马的好像还都沾亲带故,不得不说,马大人这家族人丁兴隆啊。”
他声音顿了顿,直视着马文溢呵问道:“可这是督察院啊,是不是再过几年,督察院就得改成叫马料场了?嗯?
是不是再过几年,你们马家的狗都能入督察院吃皇粮了?嗯?
浮山堰决堤致使三府之地的百姓死伤无数,我出点子灾后重建有失朝廷威望,你把家族生意做到督察院就符合朝廷威望了?嗯?”
“……”
“老东西,说话啊!
”
“我…我……”
马文溢被那一声怒呵惊的一口气没喘过来,当即眼睛一翻的也软了下去…
“……”
朝会上静的落针可闻…
一众朝臣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若有所思,他们也都反应了过来,和谁唱反调都不能和太监唱反调,特别还是那种手握大权的太监…
“将程中光和马文溢带下去静养。”
永和帝摆摆手,随即看向徐伯清,目光微动的说道:“徐卿无愧于朕的大业砥柱,以工代赈,灾后重建,此法甚好。”
他声音一顿,随即问道:“天灾已显,人祸将生,江陵府境内依山傍水,民众尤信江神,如今出了浮山堰决堤之事,民众也越发相信‘天谴’。
此事若不妥善处置,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说不得又是一个江南之乱。
如今这处理天灾之法已经有了,那又该如何处理还未生的人祸?”
“民众愚昧,堵不如疏…”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江陵府的民众既信江神,不若就找人假借江神之名行事,此人祸便可消弭与无形…”
“……”
朝会上的一众朝臣听到‘民众愚昧’、‘假借江神之名行事’之词,都是一哆嗦…
若是旁人说这大逆不道之话,落在政敌耳中,那足以借此将其拉下泥潭。
可说话的是个太监,还是个刚刚吓晕两位二品官员的太监,他们对视一眼,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听不到。
“愚…弄…民…众…”
永和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了句:“徐卿之法甚妙,不错。”
他瞥了眼底下的朝臣,又瞥了眼徐伯清,似笑非笑的问道:“徐卿这‘天灾人祸’的治世之纲已经抛出,诸位都是大梁肱骨,可还有别的意见或建议?”
“……”
金銮殿中的一众朝臣对视一眼,皆是默然摇头。
有想法的讷讷不敢出声,生怕被那西厂太监盯上;而不怕被西厂太监盯上的又没想法。
永和帝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既然都没意见,这治世之纲也有了,那诸位觉得谁可担此‘治世’大任?”
“……”
底下的文武两列官员目光微动…
“臣以为,此任非徐督主不能担。”
左相张松第一个跳出来说道:“徐督主谋谟帷幄,既能想出这般治世之纲,所需所为所行必然了然于胸,故而臣以为,此任非徐督主莫属,旁人不能担。”
“臣附议!”
武官行列中也有一老头出列附和,说道:“徐督主深谋远虑,手眼通天,当为治世之才,老臣同样认为此任非徐督主不能担。”
“臣附议!
”
“臣附议!
”
“臣附议……”
“……”
文武行列各有人挑头,剩下的那些朝臣自然也都反应过来…
治世之臣,说的好听,可是这天灾人祸又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灾后重建须得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假借神明行事更不是什么好活,而且想要干这两件事都得远离权力中心!
有此声望担任的,已经不需要靠‘治世之才’镀金;声望不够的,想担任也担任不上。
而西厂在这近年中声望越重,像条疯狗似的逮着人就咬,就这半年中,被西厂抄家官员不在少数…
如今,把事扔给徐伯清,不仅能让他们西厂消停点,还能将疯狗头子逼出京…
岂不美哉?
于是一众朝臣个个附和着‘臣附议’,所说的理由虽各不相同,但话里话外都是‘此任非徐督主不能担’…
徐伯清见状不禁眉头微蹙…
“看来,徐卿众望所归啊。”
而永和帝则是微微一笑,说道:“西厂督主徐伯清上前听封。”
“……”
“大梁风雨飘摇,山河动荡,值此国难之际,朕命你为钦差大臣,赐四爪龙袍,所为所行皆如朕亲临,根治天灾人祸,肃清寰宇!”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