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第 137 章
作者:百里牧烟   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最新章节     
    太阳刚刚下山, 一支队伍如鬼魅般潜出了城。

    禄铮府邸的大堂上灯火通明。在座的人,包括禄铮自己都神色紧张。他们在等一个消息, 战胜或者战败的消息。

    经过白天的惨败, 大将军韩平被抓, 折损一万兵马, 如今城中只剩下四万人。

    当然, 如果按照萧暥的逻辑,这是可喜可贺,又多出了一万人的口粮嗷!

    禄铮看向萧暥。

    此人似乎也很有自知自明,知道这堂上泱泱诸公都看不惯他, 所以捡了角落里的席案坐着。

    他自以为他已经是很识趣地退引了, 可是此刻他斜倚着几案的慵散姿态,看似平常的眉目蕴秀含矜,柔弱不禁中却透出一股霜寒孤瘦的清傲来。好像是不屑与堂上碌碌之辈为伍, 刻意保持距离, 显得落落寡合。

    让周围的人恨得牙痒。

    更欠的是, 此时他还有气无力地喝着一晚莲子羹。

    大热天的,有些人真的就算喝一碗粥都能把别人的火气给撩上来。

    且不说这个关头他还有心思吃喝, 他吃一口, 还要搁着歇一会儿, 好像懒得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了。

    一碗粥吃了小半个时辰,旁边的人本来就等消息等得心情烦躁。又看他吃吃停停, 好像这是一件辛苦的差事, 简直恨不得掰开嘴给他灌进去。

    这就算了, 此人的手还特别修长好看。一看就是四体不勤的游手好闲份子。

    他用那只手虚浮无力地拈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搅弄着汤汁,一双清妙的眼睛微微撩起,在汤汁里挑挑拣拣,专门把银耳莲子挑出来吃了。余下小半碗百合,太苦,碰都不碰。

    周围的人看得上火,过了片刻,这偏厅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除了那个‘黑武士’,依旧坐在那里,魁梧的身躯像座小铁塔一般。

    他一身厚重的黑甲,只剩下眼睛处留出两道狭长的缝隙,看起来森然可怖,周遭的人也都避之不及。

    萧暥撑着桌案慢吞吞站起身,颇有□□的意味,悠悠地踱过去搭讪,“将军是北狄人罢?”

    那个黑甲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地陌上腰间的铁鞭。

    萧暥识趣地稍微避开一点,“我以往在北狄草原做过生意。听说,草原出了件大事。”

    这一回黑甲人头盔下发出沉闷的声音,“何事?”

    “听说单于的长子乌赫意图谋害单于篡位。”

    “胡说。”黑甲人指节嘎地一响,铁盔下传来沉闷的呼气声,“乌赫从来没有想过谋害单于,必定是阿迦罗栽赃陷害。”

    “原来如此,我好像也听说过阿迦罗和乌赫有嫌隙,”萧暥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不过好像是乌赫先动的手,传说乌赫在秋狩猎场埋伏了杀手,他还找到萧暥,想让他射杀阿迦罗,萧暥是大司马秦羽的义弟,乌赫这……算是通敌了吧?”

    他话没说完,黑甲人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乌赫没有通敌!更没有勾结萧暥!那是曹……”

    萧暥眼中寒光一闪。谁?曹满?

    就在这时,城楼下忽然响起三声嘹亮的号角。

    “报——主公,前将军劫营大胜而归!”

    “什么!你再说一遍!”禄铮脸色一振。

    “报!前将军率军大破敌营,还救回了韩平将军!”

    “好!哈哈!”禄铮大笑,豁然起身,“快,我要出城迎接。”

    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复又折回,脸上线路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亲自走过去搀扶起萧暥。

    “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我再不疑先生了,今晚我要设宴,为先生和前将军庆功!”

    *** *** ***

    已经是申时,天边已是墨色一片,明月当空。

    黄龙城内很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萧暥没想到禄铮还真在官邸中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厅堂楼阁张灯结彩,流水的酒席,长案上各色菜肴。

    萧暥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敢情这限粮令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

    席间,萧暥饶有趣味地端详起韩平的脸,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看起来魏大大虐俘一点都不含糊啊。

    此刻韩平鼻青脸肿,满面的晦气,原本就阴鸷的眼睛里,那怨愤都要发芽长出针来。

    因为禄铮宣布了一件事,介于韩平将军负伤,暂时撤去大将军一职,设左右两将军,共同领兵,拱卫城池。

    左将军是韩平,右将军是阿迦罗,共同掌管大将军的职权。

    但阿迦罗并没有来酒宴。他刚收到任命就直接去巡护城防了。

    禄铮甚为满意,大赞道,“如果我手下的将领都如右将军,不耽于名利,只面对强敌,我还有何愁哉!”

    说得席间的大小将领都个个面有愧色,心里不是滋味,尤其是韩平,恼恨交加脸色黑得更锅底似得。

    禄铮又道,“此番能破敌大胜,救得韩将军而归,军师是首功。想要什么奖赏,先生尽管开口。”

    这话一说,堂下泱泱诸公,脸上莫不显出艳羡的神色。

    萧暥病恹恹地扶案起身,有气无力地表示,这都是将军们的功劳。如果说要奖赏……

    “我听说主公的库房里藏着五坛三十年的桂花酿?”

    禄铮哈哈大笑,以为他会要爵禄赏金,没想到这病秧子酒瘾倒是不小。

    “好,今日大胜,这五坛酒我就拿出来,与诸位共饮!”

    片刻后,五坛子裹着红绸封带的酒坛就被抬了上来,在长案上一字排开。

    酒香瞬间弥漫开来。觥筹交错间,众人都喝得酒酣耳热。

    只有萧暥,脸色依旧苍白,灯光也不能给他增加一份颜色,更显得冰玉清致。

    萧暥的酒量是很好,但有病在身,不敢多喝,悄悄地用蜜水替代,喝着跟雪碧似的。

    他一直悄悄看着那黑甲人。

    酒宴上此人都没有摘下重甲,不热吗?

    别说是重甲,这货连头盔也不摘下,他推起头盔的下颌,喝着闷酒。

    萧暥仗着自己现在是禄铮跟前的红人,不要脸地举着他那杯雪碧,就过去了。

    前面秋狩那事儿还没打听完就被打断了,他怎肯罢休。

    但是这回,那黑甲人喝了点酒更加郁躁,才说了几句,就恼了,从牙齿里憋出两个字,“滚开。”

    萧暥识趣地滚开了一点点,又看向那人的腰间的铁鞭。

    烛火下,那铁鞭仔细看还非常精致,鞭身上刻满了螺旋的纹路,这一鞭下去恐怕都要把敌人的皮肉绞下来一层。

    唔……莫非这个这就是十八部落的结盟铁鞭?

    可他的爪子刚暗搓搓地伸出去,就被那黑甲人一把截住,凶狠道,“做什么!”

    萧暥赶紧松手,“还你就是了,我只是拿来看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报。

    “报——主公,城外敌军被拔去营地后,正在连夜收拾残兵,欲全军撤退!”

    禄铮本来有几分醉意,这一听顿时整个人一醒,“什么?逃了!”

    “是,主公,斥候来报,他们亲眼看到敌军收拾残部,拔营起宅,正准备连夜撤退。”

    萧暥一听,立即上前道,“主公,敌军撤退,机不可失,粮草辎重必然在后面。”

    禄铮脸色陡然一震,“军师的意思是乘胜追击!”

    “正是,”萧暥道,“此时不追,等到明晨,他们就退回都昌城了。”

    禄铮心绪起伏,缴获敌军粮草,城中紧缺粮食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但是禄铮白日里见识到过魏西陵的厉害,尚有些犹豫。

    他踟蹰道,“敌军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敌方主帅极为善战,此番劫营成功是他们麻痹大意,措手不及被我们占了便宜,如今撤退,是否会在路上留下伏兵断后……”

    萧暥刚想继续忽悠一把。

    “主公,我愿率军出城追击!”韩平抖着嗓子道。

    禄铮有点出乎意料,“韩将军伤势未愈,竟有如此剩勇。”

    萧暥心中暗笑,韩平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极为记仇。

    前次他故意写信让魏西陵教训了他,韩平吃了败仗又挨了揍,肯定心怀愤懑恨上了魏西陵,时刻图报。

    他轻咳了声,打算再烧一把火。

    “韩将军负伤在身,不如让右将军……”

    一听到右将军,韩平心里一股醋火油然升起,眼睛里都要爆出血丝来。

    “主公,我此去若不能斩杀敌首,大获全胜,截得粮草而归,我必提头来见!”

    若再让阿迦罗抢得战功,黄龙城里还有他韩平的立足之地吗?

    他抢白道,“我愿立下军令状!”

    话说到这份上,毕竟是自己提拔的将领,总是被一个胡人将领压过一头也不好。更何况此去是乘胜追击。

    禄铮道,“韩将军有余勇,我甚为欣慰,这样罢,此番我给将军五千人马,务必缴获敌军粮草辎重。”

    “是!”

    韩平得令后风风火火就就整军出战去了。

    片刻后,

    城门打开,吊桥缓缓放下,又一只军队趁着夜色,出城而去。

    *** ***

    月光照着方塔,透出森寒的杀气。

    方塔下,阿迦罗手持令牌,“我是新任的右将军,奉主公之命前来查防。”

    负责方塔防务的督官邓袆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既然有禄铮的委任,他也不敢怠慢。赶紧一让,“将军请。但是方塔乃机关城要枢之处,将军只能带十名随从以内入塔。”

    阿迦罗道,“可以。”

    然后他回头对栾祺道,“你且率部在此等候。”

    “将军,”栾祺几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这些中原人阴险狡诈,来时我们就说过,绝不介入中原人的事情,世子忘了吗?”

    “当然没有忘。”阿迦罗簇起浓眉,道,“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沈先生很好,世子想帮他在禄铮面前争一席之地,我也喜欢他。”

    阿迦罗眼中寒光一闪,“你什么?”

    栾祺脸一红,压低嗓音道,“但这只是个人仰慕的私心,不能误了我们的大事。”

    阿迦罗面色猛沉。

    “世子可忘了我们此来的使命,若不把乌赫拿住,便无法向单于交待。若夺不回结盟铁鞭,十八部落仍将分崩离析。”

    “我没忘,”阿迦罗出声打断,一字一顿道,“我会拿下乌赫。”

    闻言栾祺有些激动,还想说什么。

    阿迦罗闷着脸拍了拍他的肩,“原地待命。”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敌楼。

    就在一个时辰前,萧暥在城下拦住阿迦罗,简单直接道,“庆功宴你不用去。”

    阿迦罗道,“正好,我也不想去,但是我要抓住乌赫。”

    萧暥挑衅地眼梢一撩,“那么你想在庆功宴上,众目睽睽之下拿下乌赫?就靠你这五百人?”

    阿迦罗脸色阴沉。

    “我们做个交易,今晚你替我搞掉方塔,我就给你乌赫。”

    阿迦罗眸光一锐,“你们要在今晚破城。”

    *** *** ***

    禄铮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城楼。

    举目望去,可以看到下方巍然宽阔的城墙,再往远处望去,是月光下苍茫的大地,依稀还可见远山的轮廓。

    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莫名就有了几分纵横天下横扫乱世,与群雄相争的豪气来。

    宴会刚散,众将都喝了酒,余兴未艾。

    “主公,今日此战必胜,”“我们等着韩将军回来一同喝酒!哈哈哈”

    禄铮闻言志得意满, “截获辎重粮草才是主要的。这也是军师运筹帷幄之功。”

    众人纷纷道,“主公知人善任才是最为重要。”

    禄铮哈哈大笑,这才想起来,等等,人呢?

    萧暥此时才堪堪走上了城楼。

    某老弱病残被饿了几天后格外虚弱,现在是走一步喘两步,走得实在慢,不知不觉就被落下了。

    城楼上,夜风吹拂,他清寒的身形就像风中孤瑟的落叶。

    所谓弱不禁风大概就是这样了。

    禄铮赶紧上前搀扶住他,只觉得那人腰线轻盈,柔韧不禁一触。仿佛一阵夜风吹过,就如同一缕轻烟般吹散了。

    他关切道:“沈先生身体不好,却为我如此辛苦,让我心中不安。”

    萧暥连连摆手表示,要搞事情,不嫌辛苦。

    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又低咳了起来,咳嗽声被夜风吹得断断续续。

    城楼上都是一群武将,最烦他这种走一步也要喘三喘的文弱书生。又见禄铮对他极为迁就,更是窝火。

    打仗的事情,这老弱病残掺和什么。

    不出意外,很快萧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正好,方便他仔细地观察四周。

    从这里看过去,机关城的敌楼一清二楚,一共四十八座敌楼。如果其中的连弩是流水驱动,那么水源应该就是护城河了。

    城墙上每隔十几尺就有一名岗哨士兵,配备这弓箭和单刀。也就是说,就算机关城的连弩被废,这些弓手也可以迅速补充上去。

    最后,他瞄向了方塔的方向。

    *** *** ***

    方塔分为三层,里面非常闷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松香味,一进去就机括运转的隆隆声。

    楼梯沿着塔壁转折向上,中央是一根方形的粗壮铜柱。铜柱镂空刻着张牙舞爪的饕餮纹,从缝隙里冒出滚滚白汽。透过重重白汽可以隐约看到里头密集咬合的齿轮结构,看着就杀机四伏。

    如果不小心把手或者脚探入缝隙,顷刻间就能让密集的齿轮碾成肉泥。

    阿迦罗看不懂中原人做的这种机巧复杂的东西,但是他心想也不用看懂,只要知道怎么破坏它就可以了。

    沿着木梯上了方塔的第三层,就看到一扇厚重的木门。

    邓袆拦在了面前,“将军,这里是主控室,不能进去。”

    阿迦罗哦了声,作势往回走,才刚迈出脚步,忽然一个急转,铁钳般的手扣住了邓袆的咽喉,重重将他提起按在门板上。

    邓袆额头上青筋暴起,两只手痉挛般地卡着阿迦罗粗壮的手腕,在空中手舞足蹈挣扎。

    四周守卫一看,登时拔出刀来,可还来不及反扑,空中血花溅起,锋利的北狄弯刀就已经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铁末凶相顿生,身后跟着十名健硕的北狄武士,他擦了擦刀,“世子。解决了。”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他守卫见势不妙,疯狂地往楼下逃跑。

    可是他们还没机会逃出方塔报信,就被守在塔下的栾祺所部一举拿下。

    阿迦罗揪住邓袆,一脚踹开了主控室的门,耸进了控制室。

    比起下面全封闭的敌楼,这一层居然有一扇窗户。

    但是这窗户开的位置有点奇怪,是开在顶上的。一道月光透过圆形的窗洞照进来,和室内的幽暗的烛光交错在一起。

    斑驳的烛光照在人脸上,阴影重重,使得每个人的都像戴着一张光怪陆离的面具。

    这一层并没有铜柱,所有的机括齿轮曝露在外,一不小心就会卷进去尸骨无存。

    阿迦罗看着缓慢转动的齿轮机括,对邓袆道,“怎么停下它?”

    “逆贼,主公对尔等…”邓袆恼恨地瞪着阿迦罗,刚要破口大骂,忽然哐当一声,额头重重撞上了冷硬的钢盘,吓得他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的脑袋没了。

    锋利的齿轮刮过脸颊,他猛地一个哆嗦,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阿迦罗一只手按着邓袆的脖颈,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脸一点点挤压进齿轮夹缝边缘,只要再往前送一点点,他的五官就要被齿轮上锋利的刀刃削平。

    “停下这个东西,不然把你扔进去。”

    邓袆颤声道,“这……这东西自从建成以来就没有停过,不可能……啊!”

    他惊叫一声,一簇头发被绞进了齿轮,生生扯下一块头皮。

    “我说,我说,”他痛得丝丝抽着凉气,“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你看到上头那根铁杵了吗?这个东西是检修时用的。将这个东西卡进齿轮之间就可以。”

    阿迦罗抬头看去,就见到一根漆黑近碗口粗的铁杵搁置在特质的木架上,这东西估计有几十斤重,别说一个人能不能拿得起来,就算扛起来了,这紧密绞合的巨大齿轮,运转起来的力度也是难以想象的。

    旁边的铁末直眉瞪眼道,“世子,他在瞎说!别上当!”

    “我……我没骗你,平时要十几个人扛的,所以……”

    阿迦罗默不作声,一把拎起邓袆扔给铁末。然后利落地攀上了方塔的尖顶。

    那铁杵像横梁一样悬挂着,阿迦罗一把抓住,只觉得整个人被压得一沉。

    就在这时,城楼下传来三声嘹亮的号角。

    *** *** ***

    城外,月色照着广袤的平原。

    “捷报!韩将军大胜回城!”

    禄铮豁然起身,急急走出城楼,凭栏举目望去,就看到黑夜里,广袤的旷野里,一只军队正快速地推进。

    有人立即叫道,“主公,快看,有粮车!”

    随军有五部大车,车上都覆盖着厚厚的帷幔,应该是粮草辎重的车辆。

    禄铮喜出望外,整整五辆车的粮秣,别说是十天,就是全军吃三十天都够了。

    他赶紧道,“快,放下吊桥。让韩将军进城!”

    萧暥踱步出来,孤立城头,举目望去,刚才还慵散如雾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沉重的吊桥落下。

    纷踏的马蹄声在厚实的木板桥面上格外清晰,车轮滚滚,那是整整五车的粮草辎重。

    禄铮大喜过望,“快,开城门。我亲自出城迎接。”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将士拦住他道,“主公,不对,怎么不见韩将军?”

    城楼上的众人都喝了酒,一下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禄铮皱眉,“韩平?韩平没在军中?什么意思?”

    城下一片暗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道,“让韩平上前回话!”

    随即望楼的哨兵大声传令,“主公请韩将军上前答话——”

    忽然间城下燃起无数支火把亮起,顷刻漫延成一支汹涌翻腾地火龙,席卷而来。

    明亮的火光照耀下,魏西陵一身银甲寒烈逼人。

    五部粮车上的帷幔落下,赫然露出下面的攻城车!

    望楼传来急促的钟鸣声。

    “拉起吊桥,拉起吊桥!是敌军!”

    “敌军冒充韩将军的军队!”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城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懵了。

    禄铮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几个士兵,跌跌撞撞冲到城楼前,“快!机关城启动!”

    方塔中。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利摩擦声,火花迸起。

    阿迦罗目光如电,双手骨节暴起,紧握着铁杵,手臂上的肌肉块块虬起,全身每个关节都绷紧了,双脚都死死地钉进了地里。

    齿轮不断地发出嘎吱嘎吱碜人的响声,一股怪力的催压下,竟然徐徐缓停了下来。

    邓袆看得心惊胆战,他从来没见到有人能使出这样的怪力。

    简直不能用悍勇来形容了,这人是怪物吗!?

    *** *** ***

    城楼上。四十八座敌楼一片死寂。

    “机关城怎么回事?!”禄铮脸色铁青,“吕锴,你带一千精兵,迅速去机关城查看。”

    一名方脸的将领立即领命出列,率军而去。

    禄铮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只稍微片刻,已经冷静下来。

    “传令,强弩手立即就位。准备滚石檑木。城中伏兵准备……”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

    那人的声音低弱,叹息道,“主公,没有用,敌军已经入城了。”

    禄铮心中顿时一凛,目光骤然射过去。就见萧暥倚着门楼,清寒的身形在月光下如危兰修竹。

    他这才想起,今晚是谁让他派兵追击的?

    他的双眼中顿时凝起阴霾重重,向萧暥走去,手不自觉地按在了佩剑上,“现在的局势,先生不该解释一下吗?”

    “主公,胜败乃兵家常事。”萧暥边说边退。

    禄铮神色顿时猛沉,步步紧逼,剑锋抵着他的胸口,“先生的意思是,今日之败是理所应当?”

    周围的将领默契地屏息退后。他们早就看这人不顺眼,终于要收拾他了。

    萧暥被逼得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角楼上,往下望去,高处不胜寒。可以看到城下一片汪洋般的火把,魏西陵正在指挥军队攻城。

    萧暥退无可退,只有道,“主公忘了吗?我推荐的是右将军,韩将军自己请缨出征,故有此败,如何怨我?”

    禄铮一怔,似乎有点道理。

    但他仍旧不依不饶,凝目道,“那先生以为现在该当如何?”

    萧暥刚要开口,忽然面前寒风一荡,锋利的剑尖挑散了鬓角几缕发丝,月光下,剑锋滑过莹润皎洁的肌肤,从他的脸颊细细描摹到线条优美的脖颈。

    萧暥一动都不能动,那双眼睛却眸光流转,“主公……要杀我?”

    森寒剑光映出一双凄清的眼眸,眸光漾到人心底,不禁激得禄铮心中一荡。

    禄铮又逼近了些,剑锋似乎挑衅地缓缓滑至他锁骨下,勾起他的单薄的衣襟,“别耍花样。如果这一次你再失算,我亲自送你上路。”

    “主公,为今之计,咳咳……”萧暥一句话没说完就按着胸口低声咳了起来。

    他咳得身子微微倾斜,似是辛苦,一副就算禄铮现在不结果了他,他也时日不多的样子。

    他虚弱地扶着墙壁,抬起脸,月光下清逸秀致的面庞上,眸色哀婉动人。

    角楼的风很大,他的衣袖被吹地鼓荡而起,更显得腰身轻盈,清寒的身形如同纸鸢般随时都摇摇欲坠。

    禄铮看得一窒,正要一把拽住那纤细的腰身将那人拖进来再审。

    就在他稍一收剑之际。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扣上了他的肘腕。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咔地一下,一阵痛麻,旋即剑就已经落到了萧暥手中。

    萧暥手腕灵巧一翻,剑光划过一个寒厉的弧度,已经横在禄铮胸前。

    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禄铮大骇,这人不是柔若无骨,身轻似云吗?

    但他刚要挣扎,手臂就□□脆利落地一折,死死地卡在了身后。竟丝毫动弹不得。

    “主公,别动。”萧暥道。

    禄铮大骇,那柔弱不禁的身躯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度!

    “你……你到底是何人?”他像一只被捆住的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遭此巨变,周围的将领谁都没料到这一出,这个走一步都能喘三喘的老弱病残竟然当面将他们的主公劫持了?

    萧暥的声音在禄铮身后响起,依旧低柔清冷,“主公,打开城门,我算你投诚。”

    禄铮也是个猛人,他咬牙切齿,对那些呆若木鸡的将领们大喝一声,“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不用管我,杀了他!”

    其他的将领们被这一声断喝反应过来,纷纷拔剑出鞘,潮水般包围上来。

    萧暥四周顿时一片森然剑阵。众人刀戟出鞘,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势头。

    “放开主公,我等饶你全尸。”一个黑面虬髯的将领喝道。

    萧暥眼梢微微一挑,藏而不露的锐意。

    那人忽然感觉到不妙,随即就听到身后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一回头无数的士兵蜂拥而上,已经将整个楼台团团包围。

    萧暥微笑,“主公,我刚才提醒过你,敌人已经入城了。”

    正是最初萧暥带进黄龙城的千余锐士,借着这次庆功宴,将禄铮以及他手下的一干将领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