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城中还有守军四万, 但禄铮和几乎所有的军事将领都在楼台上, 城中的守军失去统帅, 虽然人多却是一盘散沙。
禄铮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何人, 报上名来。”
萧暥本来就大热天带着假面难受得很,干脆一掀面具。月光如洗,映着他苍白如玉的脸容,一双清夭夺人的眼睛神采飞扬,哪里有半点病恹恹的样子。
禄铮顿时倒抽了口冷气,恍然道, “你是黄龙寨的萧……那沈先生?!”
当然是没有那个人了!
禄铮如梦初醒, 上当了!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是广原岭的贼寇!杀了他们!”
可是此刻, 萧暥手下的锐士已经将这楼台彻底包围。双方剑拔弩张。
萧暥把剑一横, 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谁敢上前!”
就在这时, 城墙处传来一阵声低沉绵长的牛角号声。
萧暥站在角楼上,一手挟这禄铮,眼睛余光扫去, 就下方的城墙上,刚才还一盘散沙, 无人统领, 散布在各个角落里不知所措的守军们, 在听到号角声之后, 潮水般涌向城墙上。
禄铮森森狞笑,“萧大头领,你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但是你还是漏了谁吧?”
萧暥心中顿时一凛,等等,刚才只顾着擒禄铮,那个黑甲人去哪里了?
*** *** ***
方塔外。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长空。
吕锴率领一千士兵已经带头冲了进了方塔里,和里面驻守的栾祺等人砍杀在一起。
敌楼里本来空间就不大,两方人马相互拥堵推挤,顿时陷入一片混战。时不时有人被挤到中央铜柱处,卷入齿轮的缝隙,碾压地血肉横飞。
栾祺虽然勇猛,但毕竟年轻临战经验不足,被吕锴声东击西地虚晃了一枪后,一百多人被挤压到了角落里,施展不开。
吕锴得此空隙,率众当先冲上楼层。
楼上,只听到齿轮咯吱咯吱摩擦的尖锐声响,一股强悍无情地力量牵引下,齿轮绞合的齿牙竟然被扭曲地生生变了形。
阿迦罗手臂上肌肉虬起,汗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滚落,他一咬牙,提起一口气,正要将这运转的机括彻底捣毁。
就在这时忽然门被撞开,吕锴杀气腾腾地提刀就劈来。
情急之下,铁末一脚踹开邓袆,抽出弯刀迎了上去,弯刀与大戟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就在这个当口,刚才还被削去一片头皮满脸是血瑟缩发抖的邓袆,见此场景,不知哪里来了狠劲,一把抓起地上那簇血肉模糊的头发,在灯烛点燃后,迅速攀上了塔楼的顶层。
微弱的火光映着他阴怨的眼睛,他把那点着了的毛发塞进了塔顶一个悬挂的小铜球里。
阿迦罗这边正发了狠将这□□停住,忽然就见头顶忽然暴起一团耀眼的火光。
一团焰火噌地窜出了方塔顶上的天窗。
阿迦罗心中顿时一沉。不妙!
*** ******
城下,褚庆子设计的攻城车已经架起。
这种车的车厢是升降式,一次可载五十余名士卒,采用折叠式,悬臂展开可达数丈之高,直接与城墙齐平。
源源不断的士兵从攻城车上冲上城墙,和城墙上的守卫们厮杀在一起。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巨响,城墙当中忽然洞开,从墙内涌出无数披坚执锐的重甲武卒。
魏西陵面不改色,“中军不动,左右两军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忽然墨黑的夜空中爆亮了一点火光。那火光骤然炸亮,化作一点明艳的星辰,迅速地向城前滑来!
禄铮眼中迸发出怨毒的笑意,“你们完了。”
萧暥仰头看向那点亮焰,心中顿时一寒,立即想到了白天的事情,点燃的护城河化做一条暴戾的火龙,吞没了渡河的士兵。
禄铮这厮疯了吗,双方混战之际引燃护城河,火焰不但会吞没正在渡桥的士兵,还会迅速地蔓延到河岸上,爆开的火焰和热流将吞没城下的一切,禄铮这疯子想同归于尽吗!
禄铮看出了他脸上显露难得一见的震惊和错愕,还当真是好看啊。
他毫不在乎横在颈间的利剑,得意地仰天哈哈大笑。
紧接着,那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禄铮怪眼一翻,后颈狠狠挨了一记,像一只漏气的沙袋歪倒在地。
“主公!”禄铮麾下的将领们刚要提剑蜂拥上前,就被萧暥的锐士逼退。
他麾下的锐士都是久经沙场百战余生,那群将官们在黄龙城常年沉迷酒色之中,其战力不可相比。
萧暥利落地撂倒禄铮后,扔给近旁一个锐士,飞身跃上了屋檐,断然道,“弓箭。”
随即一名锐士就将弓箭掷去,萧暥一把凌空接住,挽弓搭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月光照着屋檐上一片清霜。
只见夜空中那一点急速忽闪的火焰,如同划过遥远银河的一点流星。而那悬空引火的绳索则完全融入了茫茫黑夜里,不可分辨。
萧暥立于檐宇上,月光洒落了他一身清霜,他微微偏首,眯起眼睛。
城楼上禄铮的部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瞬间瞠目结舌。他想做什么?射落那点划过天际的火苗?疯了?
此刻城下一片杀声四起,刀光剑影涌动的混战,无数士兵正冲上吊桥,和城墙里涌出的武卒厮杀在一起。魏西陵跃马城下,指挥若定。
空中,急火如流星,千百人生死系于一线。
萧暥手指扣紧弓弦,箭锋直指那快速流动的火芒。眼中寂寂地寒芒一闪。
一箭破风,疾追天际而去。
城楼上的所有人,包括禄铮的部将们在内都屏住了呼吸,四下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只见半空中,那一点星辰乍然一亮,随即就飘散成点点的火星,在落地之前就化作了飞灰。
当最后一点徐徐落下的残火映在萧暥幽邃的瞳孔里,他才松了口气般颓然垂下手臂,拿着弓的手竟然微微颤抖。恍若这一箭耗去了大半的精力。
刚才他看似镇定自若,但若稍有偏差,一箭不中,城下的数千军士,甚至魏西陵都会陷入一片火海。
绝对不能有闪失。
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反复萦绕,忽然间裹挟出无数画面,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个严冬,城前积雪数尺。风中,大雪扑面。
雪色映着魏西陵寒霜般的脸容。
一支箭咔嚓地折断,落在他脚边的雪地里。
魏西陵冷然道,“我的生死与他人无关。”
随后再不看他一眼,跨上战马,绝尘而去。
萧暥双眼微微睁大。他人……
他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才徐徐抬起手按着胸口,弯腰捡起那支折断的箭。那双向来清利逼人的眼中,流露出片刻的茫然。
原来早已形同陌路。
城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再望向那人的去路,大雪早已将马蹄痕掩盖。
萧暥心口一阵莫名的惊痛,猛然回过神,就听到了城楼下人沸马嘶、杀声震天。
魏西陵已经指挥大军,攻破了外城。直逼内城的城门。
一时间,萧暥有些恍惚,分不清刚才那一瞬涌入脑海的是原主的回忆,还是从书上看来的片段。
不过那如针锥扎入般的隐痛,倒是提醒了他这前几日受的伤还没有养好。刚才勉力开弓,已经牵动了伤势,他得悠着点了。
“萧暥,是萧暥!”
这时禄铮的部将中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
“不然这九州天下还有谁能有这箭术?一箭摘星。”
这话一出,顿时城楼上的人炸了锅,纷纷惊惶不安。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个人影猛地突出重围,像一头夺路而逃的困兽般,不顾一切冲向城楼边。
萧暥猛然抬头,目光急掠而去。
是禄铮!
他刚才不是昏倒了吗?
难道是装的?
萧暥这才意识到,必定是因为自己身体虚弱,刚才那一记肘击怕是力度不足,禄铮根本就没有昏死过去,而是一直在装死,等待时机逃脱!
此刻禄铮一脚踏上城楼,随即翻身一滚,竟然就跳下了两丈余高的城楼。
卧槽,这货疯了吗?跳楼自杀?
萧暥紧跟着奔到城楼边,就见禄铮偏好就砸落在了城墙下一队经过士兵身上。
那些人已经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被压地筋断骨折嗷嗷惨叫。
禄铮就地一滚,站起身,什么事都没有。
萧暥心中一沉,看来他是计算好的时机跳下,就拿这些士兵当了肉垫!
眼看禄铮赶上几步,又把一个骑马经过的士兵拖下战马,自己则翻身上马就要夺路而逃。
绝对不能让这货逃了!
情急之下,萧暥左右一看,只见到刚才被他射断了的长索正垂落一段在不远处的屋脊上。
他当机立断,飞身跃起,抓住了长索的一端,凌空一荡。
他的身体本来就轻盈,这一荡去,仿佛空中展开羽翼滑翔的雨燕一般。轻灵地拂过月光下的一片檐宇,穿过街巷。
他看准时机纵身一跃,就稳稳跨落在一匹飞驰的战马上。那战马发出一阵嘶鸣,纵跃出去,急追禄铮而去。
此时,城中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士兵。
城门前传来冲车撞击城门的阵阵轰响。
一个城门吏一边急匆匆跑下城墙,一边大吼道,“顶住城门!把不用的战车都开过来抵住,就算用肩膀抵也要将城门给我顶死了!绝不能让他们撞开城门,快去!”
另一头,数百名士兵推着战车,叠成人墙死死抵住城门,却禁不住那城门已摇摇欲坠。
而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小酒馆后,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车夫模样的人倒毙在地,当胸一刀没了气息。
禄铮将刀上的血在身上擦了擦赶紧,就要弯腰去扒下那个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他这一身绫罗绸缎实在是太扎眼,得换一身平民的粗布衣裳。
可他这衣服还穿了一半,就听到一阵马蹄疾声。
他一个激灵心道不妙,也顾不得衣裳了,光着膀子翻身上马就要夺路而逃。
萧暥哪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腾空跃起,横纵穿跃过街巷,同时长剑出鞘,如一道白虹贯出。
禄铮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眼见逃是逃不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双眼通红横刀劈来。
电光火石间,萧暥剑势突变,如龙蛇飞舞,倏地一荡,一道凌厉的寒光划过,禄铮只觉得右手腕一热,一股鲜血喷溅而出。钢刀咣当一声坠地。
“拿下。”萧暥对后面上来的几名锐士道。
禄铮龇牙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如困兽般不甘地盯着萧暥。
此人眉如飞墨流烟,一双眼睛清利如刃,眼梢挑起三分邪媚,看得人心胆俱裂,怎么也无法和柔弱如细柳扶风的沈先生联系起来。
片刻后,禄铮就被困得结结实实扔在了马背上。
“带走。”萧暥道。
但是他话音未落,忽然□□的战马焦躁地来回踱步。
动物在黑暗中的感官往往要比人灵敏很多。萧暥心中暗暗一惊,难道这附近有什么东西?
他一念及此,忽然间就觉得背后一股腥风扑来。
萧暥想都不想,反手一剑疾掠而去,剑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随即就听一声闷嚎,剑锋贯刺入了什么,腥臭的血浆溅起。
卧槽,这什么东西!野兽吗?这城里有马戏团?
可是就算萧暥的目力再好,在黑暗中他也看不清,他身边的锐士都噌地拔出剑来,迅速聚拢护卫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黑暗中又是一阵嗷呜的低吼。
紧接着旁边一面破檐忽然掀开,一条黑影窜了出来,带着腥风扑向挡在萧暥身前的一名锐士。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同时手中长剑如电凌空扫去。
只听黑暗中嗷呜的一声惨叫,那东西吃痛后发怒了,转而向他扑来,萧暥来不及回护,冷不防肩头一凉。
嗤的一声布料碎裂的声响,衣衫从肩膀到胸前被扯下了一大片。直接给他撕成了漏肩装。
泥煤的!这到底是什么野兽!
“去光亮处!”萧暥断然下令道。
这地方漆黑一片,敌暗我明,实在太不利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乱兵,火光人影,纷乱晃动。
萧暥刚率领数名锐士冲出窄巷,眼睛还没有适应忽然变亮的光线。就见街口火光下站着一人一骑。
那人一身重甲,像一尊凶神恶煞挡在路口,粗壮的胳膊上缠绕着一圈圈黝黑的铁索,末端赫然悬挂一枚硕大的流星锤。
正是那黑甲人。
而他的旁边围着一群……
萧暥一怔,这是半兽人?
这些人的模样不人不兽,脸上身上都涂着夸张的纹饰,身躯异常高大粗壮,肌肉块垒分明,特么的活脱脱就是指环王里的半兽人啊!
所以刚才袭击他们的是这些人?
等等,他豁然想起何琰的书里好像提到过。
在北狄的一些原始的部落里有一个叫做浑图部的,这个部落流行一种巫术,将幼童从小就给野兽抚养,长大后半人半兽,凶猛异常。
这种巫术和苍冥族的驭兽术不同。驭兽术是驾驭驱使野兽,这种巫术是直接将人变成了兽。
这种‘半兽人’智力低下,固执蛮横,但是凶猛异常,会使用刀剑等武器,比野兽更加危险。
当时他看书的时候,还以为何琰是瞎胡扯。没料到真让他遇上了!
那黑甲人盯着他的目光阴狠,就像粹毒的利器。
他声音低浑,“把铁鞭还给我!”
萧暥眼睛微微一霎,奇道,“什么铁鞭?”
“还在装蒜!”黑甲人眼色顿时猛沉,“你适才在酒宴上趁我饮酒时,窃我的铁鞭。你敢不承认?”
萧暥立即道,“我就看了看,没有拿。”
那黑甲人料他也不会老实交代,狠厉道,“不肯交,就杀了你,再搜你的身!”
随即他那阴狠的眼神就落到萧暥光润的肩头,“反正你这衣裳也破得差不多了。”
泥煤的还要扒了搜?丧心病狂啊!
萧暥赶紧就伸手去拉起自己岌岌可危的衣领。
就在这时,身后又是一阵腥风掀起,两头兽人从他身侧,斜后方两面夹击,同时袭来。
“主公小心!”
一名小将士拔剑一挡,结果却整个人被直贯而来巨大的冲力掀下了马。
萧暥眼疾手快一剑挑入一个兽人的肩甲,利落地一拧,那人吃痛发出一声哀嚎,同时,他一剑横扫势如风雷,逼退两个兽人。
趁此时机,他一把将那锐士拽起,冷不防身后一阵腥风袭来,他回身一剑扫去,挑翻一个兽人鲜血喷溅而出,同时,那人拼死最后一抓,划开了萧暥的腰腹间。
萧暥只觉得腰间一凉,顺带火辣辣地一痛。
他低头一看,本来就褴褛的衣裳顿时变成了两截,月光下腰间莹白的肌肤上赫然两道血红的抓痕。
如果不是他刚才闪避地快,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流出来了。
真特么的重口!
再看他这身衣裳,泥煤的,现在成露脐装了!
此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气声,腥臭扑鼻,敌众我寡,再这样打怪下去怕是要陷入苦战。
萧暥心中一念闪过。
他忽然抽出马鞭,扔给近旁几名的锐士。“跑!”
黑甲人登时目光一厉,“截住他!夺回铁鞭!”
与此同时他右臂一挥,手中那枚沉重的流星锤已经挟带起一股旋风,向那名锐士身后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暥纵马一跃,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忽然腾空跃起,迅如流星,一剑凌空贯出。
黑甲人刚刚挥出流星锤一时收不回来,此时胸前空门大开,被一剑正刺中了肋下,虽然隔着甲胄虽然不能造成致命伤,但是也足以让他顿时力度一衰。同时,流星锤也跟着去势一挫,就像一个南瓜般从半空摔落。
萧暥紧接着反手一剑就挑落了那人的头盔,锋芒的剑刃直抵他的咽喉。
黯淡的火光下,一张顽固而不甘的脸赫然显现。
乌赫!
果然是他。
周围的兽人去追那几名锐士,来不及回护。
萧暥正想趁机将乌赫拿下,可就在这时,忽然间,心口一阵剧痛,猝不及防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手中的剑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泥煤的!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发病!
声东击西擒贼擒王,顿时变成了自投罗网!
乌赫见状就地一个翻滚,避开剑锋,撤回身按住肋下的伤口呼哧呼哧喘着气。
同时周围的兽人已经反应过来,他们闻到了清甜的血腥味,一双双眼睛都仿佛染上了濒临疯狂的贪婪。
萧暥以剑支地,整个人却摇摇欲坠,温热的鲜血如熔化的玛瑙,不断从口中溢出,沿着雪白的下颌滴落到地面。
一头兽人咆哮着率先向他扑来。
萧暥双手持剑,眼看那锋利的爪牙近在咫尺,看准时机,正要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奋力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忽然有一股大力将他一把拽了过去,随即一个魁梧健硕的身影将他挡到了背后。
锋利的爪牙呼啸而至,那人微微一偏头,血点溅起,随即他手中弯刀一亮,就干脆利落剁下了那兽人的一只手掌。
萧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就是一股血雨腥风刮过,他几乎听到那锐利的爪子撕开皮肉弥漫起的血腥气,同时眼前弧光闪过,锋利的弯刀直接又切下了一头兽人的头颅。
“浑图部跟随乌赫反叛,杀。”
那声音醇厚低沉,萧暥一怔。竟是阿迦罗!
火光映照着阿迦罗琥珀色的眼瞳深邃幽沉,英俊的脸上赫然一道狰狞的伤口分外扎眼。
乌赫一见到阿迦罗,眼中的怨毒都要燃烧起来。他立即声嘶力竭地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兽人本来就是智力低下不知死活。在闻到血腥味后,又像一群饥肠辘辘的恶狼般,咆哮着向他们扑来。
阿迦罗手中的弯刀迅猛如风雷,只一刀就斩落一头兽人。
但是他们只有几个人,那些兽人凶悍无比,前赴后继,爪牙犹如钢针,一撕就是连皮带肉一个血口子。不多时几人眼看陷入鏖战。
阿迦罗一刀劈开一头兽人,片刻间已经是浑身浴血,连牙龈间都渗着血丝,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萧将军,大不了今晚我们死在一起。”
滚!萧暥忍着胸口的剧痛,一剑挑开一个兽人。谁跟你死一块儿!
就在这时,在冲车的撞击下,城门终于轰然倒地。
紧接着无数士兵如潮水般蜂拥而入。
火光映照下,魏西陵一身银甲,面若霜雪,如同神兵天降。
眼看着黄龙城已破,大势已去,禄铮的残部顿时仓皇出逃作鸟兽散了。
乌赫见势头不妙,趁着几头兽人正牵制住他们的机会,赶紧一把提起禄铮,率残部夺路向城西逃窜。
萧暥是没力气追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残血,急道:“世子,他带走了禄铮,必是想西逃渑州,投奔张繇。”
然而阿迦罗回头,目不转睛看向他。
萧暥一愣。
看什么?
紧接着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是衣不蔽体,不忍直视。
发髻也松散了,几缕发丝贴着脸颊,垂落到颈侧锁骨,在夜风中轻轻拂动,左边皎洁光润的肩膀上还蜿蜒着一缕柔媚的花枝。
他有点尴尬地赶紧拉起了衣领遮过肩膀。
只可惜这一头勉强掩上了,那一头又走光了。
就在阿迦罗深沉炙热的目光往下移到那夜风中不盈一握的精窄腰身上时。
魏西陵驱马上前,一把扯下身后的披风,扔给了萧暥。
然后冰封般的眼神,刮过阿迦罗的脸。
饶是胆气擎天的阿迦罗世子,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寒彻骨髓,什么叫做六月里霜雪天降冰冻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