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看了一眼陈玉秋发髻上的翡翠发钗,也觉得眼生,陈玉秋是她养在身边,平时吃穿用度都是经过她手,她可不曾记得给陈玉秋这么名贵的饰物。之前在来的路上,老夫人在旁边,她见陈玉秋的打扮得体,以为是郭氏的功劳,还夸了郭氏几句,所以郭氏就没抹下面子向陈玉秋细问。
老夫人是被蒙在鼓里的,她自认为陈家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去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来,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直起身板,厉声说道:“徐妃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我们陈府就没有好东西了吗?虽说玉秋是庶出,但也是我们细心养育的,用度上与嫡女无异,女儿家的,有一两件漂亮首饰有何稀奇?”
老夫人的话一出,在场众人觉得很有道理,徐妃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陈家庶女穿金戴银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这管得太宽了些吧。
徐妃可不管别人埋怨的眼光,问道:“陈老夫人您也是大家族出身,没看出那翡翠发钗的价格吗?”这种话也就只有徐妃说得出口,在皇宫里呆了十几二十年了,开口闭口的还是银子价钱的,俗不可耐,别说后宫妃嫔们了,就连宾客们也都向她投去轻蔑的目光。
杨皇后怕徐妃丢了皇家的颜面,连忙打断道:“徐妃妹妹,这翡翠发钗是珍贵物,陈家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让一个庶出的女儿戴在头上。”徐妃说着,缓缓的走了过去,穿过殿堂,朝陈家的宾客席位走去,她走到陈玉秋的面前,陈玉秋吓得小脸惨白,瞪大了双眼,看着徐妃伸手向自己这边,不禁尖叫起来,“徐妃娘娘……不要――――”
“徐妃娘娘!”郭氏赶紧护住陈玉秋,这个徐妃她是听说过的,皇上念在陈家的早年的支持,念在早夭三皇子,所以给予徐妃很大的尊敬,杨皇后对徐妃也很是宽容,养得徐妃嚣张跋扈的性子了,徐妃说好听的点是富商之女,其实就是高等的市井流氓,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郭氏大声呼道:“徐妃娘娘,请您自重!”
陈玉秋怕得早就捂住了脸,躲在郭氏怀里,徐妃见状,觉得好笑得不行,“怎么?怕本宫打人吗?”她是做过类似的事,但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
徐妃的手摸向了陈玉秋的发髻,将左侧插.着的发钗取了下来,她摸着这发钗上的雕工纹理,观察了一番其色泽,心里更加的肯定了,她向老夫人道:“翡翠乃大缅国特有的宝石,在大楚国更是稀罕物,更何况这翡翠鲜艳悦目,极为自然,是上等品,这雕刻加工的手法本宫年轻时有幸见过,是一位名叫金玉其的雕工师傅所做,他乃中原第一雕刻师,做雕刻之物必定价值连城,而这位雕刻师的工费可不便宜,这保守算下来,这翡翠发钗也得五千两银子。”
由于见刚才护住陈玉秋的人是郭氏,徐妃便知这个戴着自己妹妹发钗的女孩是陈家长房的人,陈家的大儿子陈季修是户部侍郎,户部是个肥部门,油水多得是,可陈季修却清正廉洁,做事节俭,在同僚里获取一片好名声,怕是不久之后就会被提升到户部尚书的位置来了,于是徐妃调转矛头,有意将事情扩大,“虽然本宫不知前堂之事,却对户部陈侍郎略有耳闻,为人节俭,做事勤恳,连皇上都赞不绝口,本宫就想啊,这陈侍郎可真舍得给自己的庶女送一价值五千两的翡翠发钗?当年陈家嫡女嫁给二皇子为正妃的时候,怕是嫁妆里也没有这么贵重的陪嫁首饰吧?”
徐妃尖酸刻薄的挑着事,这让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季修铁青了脸,什么翡翠发钗的,他听都没听说过,女人家的东西,关他什么事!
徐妃的这些话又引起了宾客们的一阵喧哗,虽然徐妃的口气不好,但说的也是事实啊,只觉得陈季修官当得不如表面上那么公证了。
此时跟陈家,尤其是跟陈家长房关系紧密的郭贵妃实在看不过去,不得不开口道:“一个发钗罢了,徐妃妹妹何必大动干戈呢,人家不过十多岁的小女孩,你这么针对她,都把人吓坏了。也许那发钗是陈家长辈送的,您说是不是,陈家老夫人?”
郭贵妃本不想管这事的,可是这牵扯出了陈季修和陈玉秋,陈季修是要辅佐她儿子皇甫政的,陈玉秋是准备送进皇甫政那里当庶妃的,这事情再闹下去,对皇甫政的形势会大大的不利。
郭贵妃的意思很明显,想让老夫人应承下来,说这翡翠发钗是老夫人作为长辈送给陈玉秋的。
老夫人此刻心里也是算计三分,她尚且不知这发钗的来源,要是贸然承认,就徐妃那计较的模样,指不定还会出什么状况,可是她又不能得罪郭贵妃。
就在老夫人心里在权衡利弊的时候,徐妃拿着那翡翠发钗,在郭贵妃面前晃了晃,似乎是想让她看清楚,“贵妃姐姐,您可别胡乱猜测,免得陈家老夫人难做人,您倒是先看看,这翡翠发钗你不眼熟吗?”
其实早在郭氏带着陈玉秋给郭贵妃请安时,郭贵妃就注意到了那翡翠发钗,当时心里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如今再被徐妃问起。
郭贵妃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杨皇后有了些印象,她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在十多年前,徐妃也佩戴过一碧绿的发钗,那发钗的款式适合二十岁左右的女儿家,要是年过二十五再戴在头上,就略微花哨了,所以这些年来就没再见徐妃戴过,杨皇后不确定的说道:“本宫记得……徐妃妹妹好像有一只发钗,跟陈家女儿头上佩戴的很像……”
被杨皇后这么一提醒,郭贵妃也反应过来,早前是见过徐妃有这么个发钗,可这能说明什么呢。郭贵妃冷笑道:“徐妃妹妹,你该不会是自己的发钗丢了,看见别人戴着类似的,就说是你的吧,你久居宫中,这位陈家女儿第一次进宫,她怎么偷你的东西啊?你这也太欺负小辈了。”
******
话说另一头,陈远陌本该跟着八皇子皇甫慕去见徐妃的,可谁知去了徐妃的宫殿后,被告知徐妃已经前去长欢殿了,陈远陌这算是白走一趟。于是便先去长欢殿,免得迟到了。
皇甫慕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很喜欢这个表哥,他听徐妃说过,表哥很聪明,很厉害,以后定有一番作为。皇甫慕由于心智有损,去太学院跟其他皇子念书是不可能了,反正皇室又不缺钱养一个傻子,所以就没对皇甫慕做太多要求。没怎么去过太学院的皇甫慕,与陈远陌没见过几次面,只有在徐氏进宫请安时,偶然会带着陈远陌一起。陈远陌平常严肃着脸,跟个小大人似的,这让皇甫慕觉得很难靠近,可今天接触一下,皇甫慕就觉得自家表哥只是话少,不苟言笑罢了,是个平易近人,易相处的人。
皇甫慕有心要跟陈远陌套近乎,于是领着他绕小路,想在宫里多转转,介绍这个,看看那个的,这下时间就耽搁了,等两人刚走到长欢殿门口由太监通报的时候,宾客早就到齐了。
太监通报完,陈远陌随着走进殿内,正要请罪说来迟之事,谁料他别说请罪了,连请安还没开始呢,就见一个身穿宫服的妃嫔走了过来,那妃嫔泪眼婆娑,虽然眼泪没掉下来,但那神情看上去,是那种真真切切的心痛。
这妃子正是徐妃,只见徐妃捏着帕子,哽咽道:“远陌,你与玉兰一定在陈家受了很多苦吧,可怜你们了。”
陈远陌盯着这个与自己母亲有三分像的女子,眨眨眼,莫不是他错过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