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如此清明,鱼玄机能想象出外面星空朗照的样子,花儿的明艳,草地的苍翠,都在这个夜晚特别清晰。这是一个可爱的夜晚,气候宜人,星辰照地,微风轻拂,虫鸣啾啾。
鱼玄机却只是睡不着。
或者说她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期盼,这种期盼让她的脑袋越来越清晰。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夜失眠的时候,窗外“咔嚓”一声,像是有东西擦过。
鱼玄机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
一阵风过,有人进到房里,来到她的身边。来人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翻身上床,将床上的人搂在怀里。
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草木香味,鱼玄机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身边已经空空如也,那个男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仿佛就是鱼玄机一不小心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了无痕。但是鱼玄机知道他来过,床上还留有他身上特有的香味。
“阿姐,昨晚睡得好吗?”绿翘问道。
鱼玄机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慢慢地吸进去,回道:“还算好,毕竟天气不错。”
绿翘看了看门外,有晨曦从门外照进来,一束光照进屋内,驱走了屋内的阴暗。绿翘道:“是啊,从冬天到春天,现在是最舒服的时候,很快就到夏天了。”
鱼玄机不知道绿翘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不过她也不想深究,只是“嗯”了一声。
“阿姐今天要出去做什么吗?”绿翘问。
幼薇摇了摇头,“不出去,你专心做你的事,我要是有事出去的话就叫你。”
“好呢。”绿翘开心地应道。
鱼玄机看了绿翘一眼,不知道这小妮子一大早的开心什么,莫非她知道昨晚那人在这里留宿了?替自己开心?鱼玄机有心想问问她昨天去了哪里,但想到一种可能性,便闭了嘴。
吃完早餐,鱼玄机便回了房,心里的阴霾散尽,做起事情来感觉轻松多了。
突然想起刚到咸宜观的时候,她对那些勾三搭四的女道深恶痛绝,觉得既然出家了就应该清心寡欲。现在明白,最应该清心寡欲的其实是自己。
正因为那时候拼命压抑心里的欲望,才会对那些人那么反感。
师父为什么能够坐怀不乱,包容大度?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确实已经超然物外,因而能够不受外界的干扰。
鱼玄机坐在书房里悠然地画着图纸,内心却不得不承认,某人真是一剂良药,他能治好她身体和心理的一切不适。
她清楚地知道,哪怕出了家,也禁锢不了她的心。不管她如何控制,也止不住地要想那个人。
从长安出行,其目的不就是为了能与他相见,哪怕一面也好。
与黄巢分手的时候多么坚决,多么义无反顾啊,可是面对李近仁的时候她做不到了。
此后的每天夜里,某人都会偷偷地跑进鱼玄机房里来,躺在她的身边,偷偷地抱住她。鱼玄机每次都假装睡着了。
人没来的时候鱼玄机就睡不着,总要等着他来,他一在身边躺下,她很快就踏实了,朦朦胧胧便睡了过去。
这天夜里,李近仁又来了。他躺在鱼玄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她。过了好一会儿,叹气道:“阿薇,你真的决定再也不理我了吗?可是我想与你说说话啊。我在军营的时候,常常想,要是这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该多好。现在我每夜都能陪着你,甚至能拥你入怀,可是我还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鱼玄机“唔”了一声,翻了一个身,伸手抱住李近仁的腰,头还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李近仁以为鱼玄机向他传递了某种信息,心里欣喜若狂,手小心翼翼地在鱼玄机身上摸了摸。
鱼玄机抬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李近仁怔愣了一下,某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在他心头雀跃,他摸索着吻向那张渴望已久的唇。
两唇相碰,鱼玄机伸手攀住了李近仁的脖子。李近仁的脑袋像是炸裂了一样,嗡嗡作响。恍惚中想到,难道她愿意放下过去,重新接纳自己?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的信号。
这时,鱼玄机呓语道:“明德君,我好想你。”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尝着那苦咸的味道,李近仁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曾经发誓一定要爱她疼她,与她相守到老,可到底负了她。
“对不起,是我不好。”胶着之中,李近仁低语道。
鱼玄机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唔”了一声,伸手去推李近仁,李近仁抓住她的手,柔声道:“别动,让我好好爱你。”
鱼玄机的身体僵住了。
李近仁这才明白,鱼玄机刚刚是真的睡着了,可是睡着之后的呓语才更真实啊。
想明白这一点,李近仁心里的火像是被点着了一般,熊熊燃烧起来,他要疯了,“你刚刚说过你想我。”
鱼玄机手脚一弓,阻止了李近仁的靠近。她刚刚睡着了,感觉到靠近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她在梦中哭了。不知道是不是说了梦话,可睡梦中那种无助感却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李近仁强势地用手托起鱼玄机的下巴,向她吻过去。
鱼玄机有些无措地承受着男人的一切。没有挣扎,脸上却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她想起那一夜,她中毒的那一夜,这个男人救了她。就这样,他们之间有了最原始的纠缠,一直到今时今日。
李近仁的叹息深长而又满足。想念了那么久,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却又在这深夜里和他心爱的女人再一次相爱。
他要感谢绿翘,在关键的时候给他送来一封信,他也要感谢自己,不顾一切地来到她身边。
虽然,鱼玄机哭了,但李近仁知道,她需要自己。
鱼玄机在疲累中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那个要命的男人居然没走。
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鱼玄机把头扎进被子里。
李近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只能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