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众鳄不知何方神圣,不由得吓了一跳,四散逃窜,水波激荡,闹成一片。何冲哈哈大笑道:“去你妈的!”双手牢牢抓住一只鳄鱼尾巴,手臂用力,想把它硬生生提起。
叶枫道:“听说鳄鱼皮做的鞋子,美观耐磨……”何冲道:“你也想要?看不出你还有一颗臭美的心。”已将鳄鱼提离水面。叶枫笑道:“谁没有虚荣心?我也是人。”
那鳄鱼猛然回过头来,张开大口,向他手腕狠狠咬落,何冲大吃一惊,忙不迭缩手,那鳄鱼游入水中,在不远处立住身子,一双眼睛直直瞪着他。
众鳄鱼定了定神,随即把他围在中间,数十个嘴巴一张一合,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浓浓的腥臭味。叶枫两人也惊呆了,跺脚叫道:“危险,快上来!”
何冲目睹贾平两人惨死,早已起了要上官笑血债血偿之意,加上前无去路,青青生死未卜,更是雄心大振,决意杀出一条路来,朗声笑道:“我为甚么要上来?”
便在此时,一头鳄鱼游到身前,张开血盆大嘴,向他当头咬落。叶枫见得势急,拾起一块砖头,砰的一声,击在鳄鱼背上,鳄鱼皮甲坚厚,无动于衷。
何冲怒道:“谁要你帮忙的?”提起一口气,拔起身子,人在半空,挥脚踢出,正中鳄鱼下巴,那鳄鱼一个筋斗落入河中,砰得一声,水花飞溅,众鳄鱼一阵骚动。
叶枫好生钦佩,心道:“这人艺高胆大,我未必有他的勇气。”道:“何兄弟武功如此了得,又何必在下再来出丑?”
何冲轻飘飘落下身子,正好踩在一头鳄鱼背上,权当落脚点,那鳄鱼左右晃动,何冲双足使出千斤堕功夫,牢牢踏在鳄背之上,道:“向前!”那鳄鱼受他控制,身不由已,劈开水浪,果然向前而去。
叶枫拍手叫道:“妙极,妙极。”何冲抱拳笑道:“过奖,过奖。”赵鱼忽然叫道:“何兄弟,当心背后!”话音未落,只见一头鳄鱼奋力跃起,张开大口,向何冲后背咬落。
何冲道:“赵大哥,谢谢你的关怀。”铁链反击,啪得一下,将那鳄鱼砸得**迸裂,落入水中,有几头鳄鱼立即扑上,分食同伴尸首。
叶枫见得鳄鱼凶残,机怜怜打了几个寒噤。何冲还来不及得意,却见一头鳄鱼迎面扑来,两者距离之近,几乎不容何冲有所反应,獠牙丛生的大嘴已到了他的头顶。
虽可跃开闪避,但其他的鳄鱼也虎视眈眈,张大嘴巴等着他,倒不如放手一搏。情急之下,将头一缩,手中铁链甩出,缠绕在鳄鱼嘴巴上,奋起力气,一拉一扯,鳄鱼整张嘴巴几乎被撕到脑后。
何冲大喝道:“去你奶奶的!”挥动手臂,将鳄鱼尸身甩了出去。脚下那条鳄鱼趁得此时,身子大力晃动,何冲终于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跌落水中。
众鳄鱼连食两同伴尸身,登时激发了体内的狂性,齐头并进,涌向何冲。何冲道:“爷爷在此,爷爷在此!”屏住呼吸,整个人潜入水中,手脚拨动,从鳄鱼身下游了过去。
他从小在水乡长大,水性极好。待到鳄鱼调转方向,他早游到岸边,浮出脑袋,双手搭在岩石,哈哈大笑:“鳄鱼先生,我的水性如何?”
叶枫跺脚叫道:“唉,你游到对岸做甚?”何冲双眼环顾,笑声倏地停止,原来他在水底没有分清方向,居然一口气潜到对岸,若想回到彼岸,唯有再次从鳄鱼群中穿过。
众鳄鱼东一头,西一头,在河水中若隐若现,挡住了他的去路。赵鱼两人水性不好,在岸上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何冲道:“我……潜……潜……潜……”脑袋刚钻入水中,只见水底四五条鳄鱼向他急速而来,他审时度势,知道自己难以突破包围,“哗”的一声,冲出水面,游回岸边,道:“我冒泡行不行啊!”
水底那几条鳄鱼见他退走,也不追赶,静静在原地待命。何冲心道:“单凭空手,终究奈何不了这么多凶鳄,难道我要丧身他们嘴里?”不知不觉,心生惧意,长叹一声。
忽然之间,两头鳄鱼脱离鳄群,慢慢向他游来,将近丈余之地,猛地加快速度,其他的鳄鱼却是不动。何冲背靠岩石,蓄势待发,鳄鱼众多,他务必做到一击即中,决不可过多消耗气力。
鳄鱼游到他身前不足五尺之地,张大嘴巴,一左一右攻了过来,赵鱼两人只看得胆颤心惊,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时合不拢。
何冲舞动铁链,划了个大圈,横扫出去,两鳄鱼愚笨,不知进退,身子被铁链卷起,登时飞上半空,又重重落入水中,肚子朝天,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众鳄鱼按捺不住,纷纷游来,何冲胆子虽大,也不禁毛骨悚然,忙爬上一块突兀水中的岩石。七八条鳄鱼在围着岩石打转,忽然仰起身子,爬了上来。
何冲大惊失色,右足扫出,二三条鳄鱼站立不稳,“卟通”,“卟通”跌入水中,何冲喘了口气,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喃喃道:“谁怕谁啊?”
突然左脚鞋头一紧,只见一只鳄鱼死死咬住不放,何冲生怕脚趾头被咬了下来,忙拨出左足,那鳄鱼咬着一只靴子,慢慢退回水中。
赵鱼见得情势危急,提起钢刀,往地上一具尸体戳了七八个洞,鲜血长流,叶枫惊讶道:“你……你……”赵鱼正色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鲜血淋漓的尸首,用力抛入水中。
鳄鱼闻到血腥味,当下撇开何冲,争先恐后扑向尸首。赵鱼把另外几具尸首,接二连三丢入水中。叶枫急声叫道:“快游过来,快游过来!”
何冲趁此空隙,舒展猿臂,群鳄正吃得起劲,哪顾得上他?游到将近一半,水中突然钻出一只鳄鱼,咬住了他那只没穿靴子的脚。何冲只觉得脚踝剧痛,铁链嗤的一声,刺入鳄鱼脑中。
鳄鱼张开了嘴,沉入水底,何冲只见自己脚踝血肉模糊,信心仿佛随之涣散,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直直沉了下去。
赵鱼看得真切,抓起几片木块,把其中一块扔入水中,人如禽鸟一般跃起,稳稳落在第一块木块之上,接着又扔出第二片木块,第三片木块,又弹起身子。
瞬时之间,便到了何冲身边,右手五指如钩,抓住何冲肩胛,硬生生将他提起。忽然几个波浪扑来,将他两块借以落脚的木块冲出老远。
赵鱼人在半空,心头着急,忍不住大声叫嚷,蓦地里飞来一条绳索,卷住了他的腰部。赵鱼左手把何冲挟在腋下,右手抓住绳索,荡了起来,顷刻间越过波涛汹涌的河面,稳稳落在岸上。
所幸何冲受的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敷上金创药,血便止住了。何冲一打起精神,便问道:“有没有杀掉鳄鱼的好办法?”
赵鱼道:“只要有见血封喉的毒药,这些鳄鱼算甚么?”叶枫似乎明白了,道:“把毒药涂在刀刃上,果然省了不少麻烦。”
何冲从怀里掏出一瓶用蜡密封的瓷瓶,笑嘻嘻道:“我正好有瓶川西唐门的毒药,莫说放倒鳄鱼,便是大象,猛虎也不在话下。”
三人分别把毒药涂抹在兵刃,暗器之上。众鳄鱼嚼食群尸之后,愈发胆大,齐齐往他们这边游来,有几只游得快的,高高昴起脑袋,从水中爬了上来,一步步的向他们逼近。
赵鱼笑道:“想不想穿鳄鱼皮鞋?”抓起两枚暗器,用力甩了出去,只听得嗤嗤两声响,暗器分别射入鳄鱼脑壳之中。两只鳄鱼翻了个筋斗,落入水中,肚皮朝上,一动不动,竟已死了。
三人精神大振,异口同声道:“杀他娘的一只不留。”跃入水中,手起刀落,登时刺死几只鳄鱼。其余的鳄鱼见势不妙,吓得如没头的苍蝇,东窜西逃,掀起层层的水花。
何冲道:“看我的!”身子游动,指东打死,须臾之间,便将数十只鳄鱼尽数杀死,尸身随波而去,慢慢消失不见。何冲游上岸去,三人手手相扣,哈哈大笑,这一笑真的是发自肺腑,舒心畅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才慢慢止住笑声,何冲道:“上官笑麻烦大了。”赵鱼道:“仓皇逃窜的人,难免顾此失彼,有些事做得不彻底,倘若上官笑把这艘小船,一把火烧了,我们只有望河兴叹了。”
不彻底就是给自己留下隐患,给对手制造机会,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伏笔。三人看着水中摇摆的小舟,好像看到了一把锋利的短剑,已经抵在上官笑的胸口。
上官笑可能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条破船,给他开启了毁灭之门?更要命的是,在河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只破旧的箱子里,就装有钉子,锤子等工具,甚至还有一大瓶胶水,三人不多时就补好船底几个大洞。
叶枫,何冲两人划桨,赵鱼掌舵,放声高唱:“大江东去,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唱着唱着,忽然想到自己的遭遇,心中不由涌起阵阵酸楚,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周瑜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叱咤风云,名动天下,而他却还为怎么成名,在深渊泥泞中苦苦挣扎。
他一直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然而掌控权位的,不是贪婪腐败之辈,就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之辈,若想出头上位,除非和他们同流合污,做权钱交易。
但他实在不想用出卖,自己灵魂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更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最致命的污点,清清白白,无愧天地,无愧良心。
可是在这个只注重功利,不重视能力的社会,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出人头地谈何容易?所以他四处碰壁,被人排挤。
有时候他不禁放声感慨:“国家啊国家,你为何那么的冷漠,你为何感受不到,我的报国之心?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何非逼得我铤而走险,用非常手段,去达到目的?”
“难道你宁愿被蛆虫掏空你的躯体,败坏你的名声,也不愿吸纳一批有志之士,为你虚弱的身体注入新鲜的血液?难道他空有报国志,却无识才人?”
霎时之间,脑海中涌现许多情景,都是平时他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知府大人头上的乌纱帽,是用三万两银子买来的,腹内没有半点墨水,不知四书五经,只知贪钱,玩女人。”
想到这里,心里更是忿忿不平:“州府的总捕头,不过是横行霸市,胡作非为的地头蛇,小流氓而已,他懂什么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他只知道谁家的女人漂不漂亮,哪个财主腰包有没有钱。”
想到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胸臆间尽是愤怒和绝望:“我是不是该向他们,妥协变通?唉,只要能达到目的,留下污点又如何?每个强人的发家史,不都充斥了肮脏和阴谋?”
急功近利的社会,权势就是最好的能力,有权有势便能达到一切,出卖自己,或许是实现自己理想最佳捷径。很无奈,但很现实,很残酷,也很可笑。
想报效国家,为民办事,居然先得出卖灵魂,给自己人生留下污点,岂非最大的悲哀?赵鱼心情激荡,寻思:“我不能自甘堕落,我一定要用最正当的手段,去实现我的理想,磨难和困惑,就是我成名的代价。”
只要他破了大老虎这个案件,必须天下闻名,没有人敢不提拔他!他一定会像周瑜一样,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稍一分神,手中的舵偏了方向,小舟笔直撞向洞壁的一块大石,叶枫和何冲大吃一惊,叫道:“哎呦,不好!”挥桨急划,想把小舟调转头来。
赵鱼当即惊觉过来,忙把木舵向左边一拔,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砰的一声,小舟被大石撞得粉碎,三人惊叫声中,相继跌入水中,总算反应不慢,各自抱了块木板。
三人在水中飘流了一阵,眼前忽然没有了灯火,登时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听见哗哗的水声,何冲大叫道:“搞什么名堂?”
赵鱼道:“不要慌!”忽然一个水浪扑来,把他推了出去,只听得他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不要放开手中的木板……”说到最后,已被水流掩盖,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