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何冲,何冲到。
只听得何冲大声喝道:“好,我杀了他们。”人如旋风一般,冲了进来,双手一扬,只见三柄蓝汪汪的飞刀,呈品字形往姚大通射了过来,分别射向他的喉咙,心口,腹部,显然一出手,就要置姚大通于死地。
青青拍手笑道:“谁想动岳大侠,先问我们答不答应!”左臂一屈,食指便向叶枫胁下点去,叶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叫道:“我们不是朋友吗?”青青直直一掌劈下,格格笑道:“谁和你是朋友?”
赵鱼反应也快,右手伸出,抓住姚大通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三柄飞刀几乎擦着他的脚底,冲了出去,砰砰几声,把几眼窗格击得粉碎。
何冲手持铁链,立在厅中,如雄狮猛虎般,威风凛凛,提气暴喝道:“岳大侠是整个江湖的希望,你们不支持变革,也就罢了,若想暗箭伤人,我……我……和你们……拼了。”心情激动,喉头哽咽,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赵鱼森然说道:“一个人无论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地位如何尊崇,只要他做错了事,就得接受应有的制裁,没有人可以逍遥法外。”
何冲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哼了一声,厉声叫道:“你……你……别装高尚,你还不是想借打击岳大侠,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赵鱼朗声道:“我为国为民,唯独没有为自己。”
青青道:“说得真好,既然你大公无私,为何不安份守已做捕快?跨省执法,你得到了谁的指令?你还不是想出人头地?”赵鱼脸色微微一红,不去睬她。
何冲道:“其实你们才是坏人,踩着别人往上爬,我……我……瞧不起你们!”青青笑道:“他们都是戴着面具的伪君子,得了便宜又卖乖。”何冲胸口热血上涌,大声说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便教他们的奸计,无法得逞!”舞动铁链,往姚大通头顶击去。
赵鱼拉着姚大通的手,向后退开数丈。铁链击了个空,把一张红木桌子砸得粉碎,怒道:“想逃走啊?”足尖一点,追了上去。赵鱼不愿与他交锋,转身又走,道:“何兄弟你别执迷不悟了,你没必要替有些人死心塌地卖命?”
何冲勃然大怒,抓起桌上两只茶杯,往他后背掷去,喝道:“去你妈的。”赵鱼加快脚步,啪啪几声响,茶杯落在他脚后跟不远处,在地上骨碌碌打转。
赵鱼笑道:“多谢承让。”何冲哈哈一笑,忽然提起一口气,蓦地穿插过去,横在他们身前,晃动着铁链,道:“男人之间的恩怨,向来只有一个办法解决。”赵鱼道:“什么办法?总不成是吟诗作对,猜拳喝酒?”
何冲冷冷的道:“刀与剑,你敢不敢与我打一架?”赵鱼苦笑道:“难道我们男人,天生就是暴力狂?”青青道:“我喜欢有血性的男人,哪怕一言不合,扇我一记耳光,我也开心,太温顺老实的,和小猫小兔有什么区别?”
赵鱼叹道:“青青姑娘,你分明唆使何兄弟与我拼命。”青青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就是男儿本色。”何冲忽然道:“青青,我放弃了。”
青青奇道:“你打不过他?”何冲问道:“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青青道:“吃公家饭的捕快。”何冲又问:“捕快最擅长做什么啊?”青青想了想,道:“狐假虎威,欺压百姓,一见到厉害的角色,就哭爹喊娘,逃之夭夭。”
何冲道:“你看赵捕头两眼乱转,心神不定,像不像准备夺路而逃啊?”青青掩嘴笑道:“腰杆挺直,屁股后翘,不好,他想跳窗逃走。”何冲装出惶惶不安的样子,道:“赵捕头,你千万不能跳窗,万一你摔断了腿,官府找我麻烦,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青青道:“官府得罪不起,轻则倾家荡产,重者家破人亡,只要有官府中人与我做生意,我不仅分文不收,反要卖力招待。”何冲双手连摇,说道:“赵捕头,咱们又无怨仇,何必再斗?不打了,不打了。”赵鱼面带笑容,一言不发。
叶枫忍无可忍,拔出长剑,厉声喝道:“来来来,我与你打一架。”何冲眼珠子一翻,道:“哪里钻出来的疯狗,汪汪乱叫?”叶枫怒道:“你……你……”何冲道:“你不配做我的对手,滚到一边去。”
赵鱼道:“好,何兄弟,咱们就痛痛快快打上一架。”钢刀平举,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刀尖,轻轻一扳,拍的一声,扳断了寸许长的一截,道:“咱们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何冲道:“听天由命。”铁链着地拖出,横扫赵鱼的小腿,他这下用力凶猛迅捷,赵鱼也是艺高胆大,突然抬起右脚,一脚踩下,啪的一声,竟把将铁链踩在脚下。叶枫,青青,姚大通退到一边。何冲双足抓地,扎个马步,用起劲力,扯动铁链,一声大喝:“起!”
赵鱼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仰身后倒。何冲哈哈大笑,呼的一掌,平平往赵鱼胸口拍下。赵鱼双足轻轻往地上一蹬,身子似被根丝线牵动,向后退了几尺。
何冲铁链划了个大圈,斜斜击下,左掌跟着拍出。赵鱼陡地转身,右手顺势探出,压住他的手腕,便来夺铁链。何冲冷冷道:“你的招数好烂。”手肘拐出,撞向赵鱼胸口,就算赵鱼当真得手,也得吃上何冲一记手肘。
他当然不做这种得不偿失之事,当下松开何冲的手腕,退开几步,哈哈大笑道:“你的招数真妙。”何冲面无表情,铁链霍霍挥动,身随链进,转眼间又冲到了赵鱼身前。
赵鱼手腕轻轻一转,钢刀斜转过去,划向何冲的右胁。何冲铁链横在右肋,直直插了下去。钢刀击在铁链之上,叮的一声脆响,溅出几粒耀眼的火花,青青拍手笑道:“好美,好美。”
何冲笑道:“改天我们去看烟花!”左掌为刀,直斩赵鱼颈部。赵鱼忽然将头一低,往何冲腹部撞去。何冲骂道:“你奶奶的,这是什么套路?”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人在半空,铁链笔直,刺向赵鱼。
赵鱼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舞起钢刀,护住身子,双足一弹,平地扑出数丈,连人带刀化为一道闪电,向何冲疾刺,势不可挡。叶枫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何冲骂道:“好个屁!”身子后仰,铁链嗤的一声,在柚木地板上刺了个窟窿,借着地上一股反激之力,纵了出去,整个人往根粗大的木柱,撞了过去。叶枫险些笑了出来,寻思:“原来这就是守株待兔。”
青青尖声叫道:“小心柱子。”何冲大笑道:“我出不了丑。”眼看后背就要撞到柱子,忽然右足反踢,不偏不倚,正好踹在柱子之上,何冲居高临下,挥起铁链,一连使出三招,一气呵成,凭着弹力,转眼间铁链就刺到了,离赵鱼的眉尖,不足五寸之地。
他这三招本来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武功,居然被他揉合连接起来一起使用,极其怪异。赵鱼也是当真得,猛提起一口气,身子拔地而起,如枚被点燃的烟花火炮,冲上了五六尺。
此时何冲的铁链已经刺至,只不过随着赵鱼的移动,而发生了变化,从眉间登时转换成脚底。赵鱼忽然童心大起,轻轻在铁链上踩了一下,笑道:“谢谢你的垫脚石,我一定会努力,往上爬的。”
何冲冷笑道:“呸,你痴心妄想。”手臂后缩,收回铁链。赵鱼叫道:“上屋抽梯,抽人桥板,都是不地道的。”何冲道:“想踩人上位,天理不容!”铁链疾扫,卷向他的脚腕。
赵鱼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又提起一口气,身子连提起五六尺,已经再无上升的空间,并非达到了他能力的极限,而是再往上就是屋顶了。何冲看在眼里,大喝道:“你居心不良,上天无路,只有下十八层地狱。”
身子滴溜溜旋转起来,越旋越快,如道袅袅升起的轻烟,紧紧追在赵鱼身后。铁链又攻将过来,大开大阖,硬劈硬扫,毫不吝惜力气,两人越挨越近,凌厉的势道将大厅四壁的灯火吹得东倒西歪,摇曳不定。
赵鱼想避开何冲的杀着,看来只有冲破屋顶,何冲判断赵鱼破屋而去,双眼死死盯着上面,铁链蓄势待发。赵鱼哈哈大笑道:“我想起来了,法律规定,私人财产不容侵犯。”左掌一按头上的横梁,整个人如纸牌般折转了过来。
这一下奇幻莫测,迅捷无伦,叶枫只看得挢舌不下,心想:“倘若换作是我,我该如何反应?赵大哥虽然没受过正规的训练,却比苦练了几十年,还要厉害几分,这就是所谓的天才?”
赵鱼一按一转,登时变成与何冲迎面相向之势,只不过他处于上风,占尽了优势,钢刀连削,顷刻间刺出了数十刀,只见满屋的刀光,犹如天边的霞光,千道万道,煞是好看。他每一刀似乎要在何冲身上留下一条痕迹,其实自始至终,从未使过一招真正的杀着。
何冲人在底下,处处受制,空有一身本领也施展不出来,唯有采取守势,刚跃起数尺的身子被赵鱼的攻势所逼迫,一寸寸往下落去。何冲忽然腰身扭动,唰的一声,铁链直刺赵鱼小腹。
赵鱼想不到他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急忙举刀下格,叮的一声,铁链刺在刀身之上,势力极大,赵鱼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何冲摆脱困境,精神大振,铁链展开,宛如猛龙过江,忽缓忽紧,回旋曲折,绕着赵鱼,变幻不定,狠辣恶毒。
转瞬之间,两人翻翻滚滚的已拆了百余招,厅上桌椅被毀了大半,一片狼藉,何冲血气方刚,以攻为主,赵鱼仗着经验丰富,及时化解。
何冲久不得手,心道:“难道我不如一个小捕快?”铁链斜扫,砸向赵鱼的刀身。赵鱼忽然手臂下压几分,钢刀如条灵活的小鱼,眨眼间已到了何冲的右胁之下。何冲想不到赵鱼出招如此的刁钻,想回手救援已是不及,心道:“我这下非死即残!”
赵鱼见他神色黯然,不由动了怜悯之心,手臂翻转,啪的一声,刀身击在何冲的手臂之上。若非他这一念之间,何冲还有什么右臂?只怕整条胳膊都给他卸下来了。何冲手臂一阵酸麻,铁链飞了出去,卟的一声,扎在横梁之上。
青青花容失色,颤声问道:“你……你……不要紧吧?”何冲赤手空拳,脸如死灰,摇了摇头,道:“我好得很。”赵鱼道:“得罪了。”钢刀入鞘。叶枫笑道:“架也打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冲怒道:“大丈夫死则死耳,谁要你可怜?”嗖的一声,窜起身子,从横梁上拨下铁链。猛然间震天价一声大喝,从上向下,铁链宛如一条黑龙,向赵鱼当头击下。
赵鱼倒纵出去,笑道:“何兄弟,是我错了。”何冲哼了一声,手中铁链愈发迅猛,一招急接着一招,犹如狂风骤雨,怒海狂涛,绵绵不绝,直上直下的强攻,呼呼的风声把烛火逼得也似暗了。
叶枫怒道:“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赵鱼步步后退,却不拔刀,何冲素来高傲,却被一个名不经传的捕快击败,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这一下出手,竟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赵鱼不愿节外生枝,只求自保,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厅外的甲板之上。夜色阴沉,朔风怒号,仿佛冤魂厉鬼,发出凄厉的吼叫声。
何冲铁链横扫,疾向赵鱼的腰间去去。这一链挥将过来,似将风声都盖了下去,可见其出手之快,劲力之强。赵鱼足尖一点,跃到右侧舷墙之上,下面便是水波荡漾的大运河。
风好像吹得更急了,赵鱼衣裳猎猎作响,摇摆不定,仿佛会随风而去,不知所终。叶枫只看得惊心动魄,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全身冷汗淋漓。
何冲大喝道:“去死吧!”铁链往赵鱼双脚卷去,准备把他抛入运河。赵鱼冷冷笑道:“大胆刁民,居然敢谋害官差,就不怕全家抄斩,诛灭九族么?”当即拔起数尺,铁链擦着他的鞋底扫了过去,砰的一声,将船舷击了个大窟窿。
赵鱼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目无王法,造反了!”鬼哭狼嚎之中,从何冲的头顶跃了过去,右足反踢,啪的一下,正中何冲的后背。何冲收势不住,撞破船舷,直直往运河堕去。
青青失声惊叫:“赵大哥,快拉他一把。”赵鱼道:“好!”钢刀刺入木板,只露一个刀柄出来。他右足勾住刀柄,身子悬挂半空,手臂前探,叫道:“把铁链扔上来。”
何冲道:“我为什么听你的?”还是把铁链扔了上来。赵鱼抓住铁链,大喝道:“起!”何冲借力跃起,纵了上来。与此同时,赵鱼一个筋斗,稳稳落在何冲身边。
何冲怒气未消,一掌向赵鱼掴去,大声道:“你……你……假仁假义,我……我……不会领你情的!”赵鱼一步滑开,道:“何兄弟,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如何?”何冲呸了一口,道:“做梦。”
青青道:“赵大哥,我和你谈。”赵鱼心中欣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淡道:“你和我谈么?”青青反问道:“我份量不够么?”赵鱼笑道:“份量是够了,只怕你的心肝宝贝不答应。”
何冲叫道:“你代表不了我,你说的不算。”青青道:“那我该怎么做?你又打不过他,我一个弱女子,不和他妥协,难道和他拼命?”何冲被她说中痛处,冷笑道:“你有没有骨气?我宁死也不会低头。”
青青道:“死就能解决问题?只有最愚笨的人,才会和别人拼命。”何冲一怔,仰起头来,哈哈大笑,道:“我如今倒霉了,你就见风使舵,对不对?你倒向他们,我不怪你,因为你向来是个朝秦暮楚,没有主见的女子。”
青青面无表情道:“你怎么说都行,解决问题,并非要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和别人拼个你死我活,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泡一壶龙井茶,把各自问题,全摆上台面,赵大哥,是这样的么?”
赵鱼点了点头,道:“不错。”青青接着道:“然后双方讨价还价,作出合理的妥协,合理的让步,江湖上的大佬,在争取自己利益的时候,哪个不是靠一次次漫长的谈判,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靠杀人,那个靠杀人,江湖岂非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