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大舅子
作者:吕焰锋   剑客多情最新章节     
    岳冲笑道:“还不疯么?简直是人来疯,装傻充愣,借题发挥!”叶枫被他说得恼羞成怒,脸上忽青忽红,啪的一脚,将椅子踢出门外,胸脯似乎凭空大了一半,厉声道:“你说什么?”

    众人见他突然发怒,牙齿不由格格作响,颤声道:“杀……杀……杀人了……”齐齐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道:“大……大……王,饶命,你的银子,我们不敢要了……”说着汗水涔涔而下。

    岳冲哈哈大笑,道:“原来都是花钱雇来的,你们别怕,有冤伸冤,有我在,谅他也不敢怎么样。”兰婶用力在手腕上搓了搓,那些字却如污泥般纷纷脱落,气忿忿道:“我是个本份的女人,一辈子只被我男人睡过,教我扮什么豪放女,女汉子,我虽然书读得少,但也知道豪放女是干什么的……”

    众人忍不住问道:“干什么的?”兰婶道:“就是拼命把两个不丰满的胸脯挤得鼓鼓的,并且露出大半截,而且说话嗲声嗲气,裤腰带松得像没挂锁的门,有钱也不能这样欺负人……”说到这里,不禁号啕大哭。

    叶枫脸上无光,窘迫不已,大喝道:“角色需要,又不是真的!况且又脱又露,本是成名的最佳捷径,多少默默无名的女子,放手一搏,一脱成名?”香姨也泪水汪汪道:“大家都说我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偏偏要我脸上贴个风流痣,扭腰摆臀,做些下流轻佻的动作,教我以后怎么做人?”叶枫脸红耳赤,道:“载歌载舞,调节气氛,观众才不会看得哈欠连天。”

    岳冲道:“话是不错,只不过你把低俗当作了高尚,倒成了天大的笑柄。”雪姑抽抽泣泣道:“太不尊重人了,我好歹出身名门望族,就算头上抹油,也应该是名贵的茶油,菜籽油……”岳冲肃然起敬,沉声道:“你的祖上是?”

    雪姑道:“我的父亲是屠夫,爷爷是卖草鞋的,外公是账房先生……”叶枫一张脸都气绿了,道:“这……这……也算名门望族?”雪姑振振有词道:“对比那些祖宗十八代都种田的乡下人,难道不是比他们高出许多么?”

    岳冲又哈哈笑了几声,这几下“哈哈”之声,却是相当的不怀好意,听来格外的刺耳。叶枫右掌抬起,按在岳冲的天灵盖上,目中凶光暴长,道:“你在笑我?”岳冲身子后仰,靠在床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意思是你爱干嘛便干嘛,我是既来之,懒洋洋道:“难道你看不出来?”

    叶枫双手提住他的衣领,喉咙呼呼作响,两只眼珠子几乎要凸了出来,道:“你到底娶不娶我妹妹?”岳冲道:“俗话说,物以类聚,臭味相投,能与阁下称兄道弟的,想必亦是人来疯,所作所为,非常人所能理解。”叶枫神情狰狞,唾沫都喷到他的脸上,道:“你说什么?”

    岳冲道:“在下胆小,受不了惊吓,折腾,所以阁下的妹妹,在下无福消受。”心中蓦地大痛:“青青,我爱的是你,要娶也是娶你。”叶枫凝视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逼你,但你一定会后悔的。”

    就在此时,听得一人幽幽道:“既然他不愿意,我就嫁给你。”叶枫点了点头,道:“反正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兄妹,何况我对你一直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岳冲双眼发直,如痴如醉,泪水悄悄流了出来,过了许久,猛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青青!”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跳下床去,跌跌撞撞往外冲出。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女子,穿着粗布衣衫,不施粉黛,神情憔悴,但仍掩饰不住她摄人魂魄的美。叶枫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笑嘻嘻道:“反正你又不娶她,何必要惹她伤心?”

    青青身子微微颤栗着,眼中似乎有了莹莹的泪光,神情无比的奇怪,也不知是同情怜悯还是感动激荡?岳冲紧握着双拳,一用力,伤口迸裂,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青青嘴巴微张,喉咙蠕动着,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岳冲大声道:“你放屁,我不仅爱她,而且还要娶我!”青青偏过脸去,泪水夺眶而出,隔了半晌,转过头来,缓缓说道:“你不是说,物以类聚,臭味相投,我这个做事非常人所能理解的疯女人,配不上你这个名门公子。”岳冲额头青筋暴露,气急败坏道:“我……我说的是他。”

    青青握着叶枫的手,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嫣然一笑道:“他是我的哥哥,古人云,有其兄必有其妹,在你的眼里,我哥哥既然如此的不堪,做妹妹的当然也好不到那里去。”岳冲似被人胸口重击了一记,神情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道:“你……你……叫他哥哥?”一时间满腹疑团,难以索解。

    叶枫凝视着他,嘲笑道:“我不配么?”岳冲极为尴尬,承认嘛,等于默认青青目光短浅,不承认嘛,心中怒气难消,冷笑一声,抬头望着屋顶肋骨般的椽子。青青道:“我这个哥哥,虽然长得有些猥琐,说话荤多素少,但他的心却如明月般纯洁。”

    岳冲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去,躬身行礼,道:“对不起,是我错了。”叶枫神色坦然,一脸受之无愧的样子,阴阳怪气道:“在下胆小,受不了惊吓,所以阁下的妹妹,在下无福消受。”岳冲满脸通红,忽然抬起手掌,啪啪扇了自己几个耳光,道:“我胡说八道,罪有理得。”

    叶枫哼了一声,摇着脑袋,笑道:“我是不是你的大舅子?”岳冲垂着脑袋,沮丧道:“是。”叶枫一拍大腿,厉声喝道:“见了大舅子,还站着像根木桩,不跪下磕头?哼,这就是名门子弟的风范?”

    岳冲踌躇难决,双眼瞟着青青,看她会不会出面解围?青青突然提高声音,笑道:“今天全由我哥哥做主,连几个头都不想磕,就想娶到老婆,岂非太便宜了你?”

    叶枫道:“并非哥哥泼你的冷水,越是有钱的人,越抠门得要命,事事都想占别人的便宜,常言道,一入豪门深似海……”岳冲羞得满脸通红,只觉得热血沸腾,心道:“只要能娶青青,磕几个头又有何妨?”

    当即屈膝向叶枫拜倒,连连磕头,叶枫哈哈大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摊开右掌,冷冷道:“拿钱来!”青青道:“你这下可找对人了,他就是不差钱。”岳冲脸色微变,目光中尽是怒火,瞪视着叶枫,道:“拿什么钱?”

    叶枫道:“我瞧你就是不懂规矩,不想花一文钱,就想娶老婆?”转头看着青青,冷冷道:“且不说爸妈把你养大,要吃多少苦,你至少要算清伙食费吧,十几二十年,吃的米,吃的盐,折成银两,亦是笔不小的数目。”

    青青低声道:“我当然不会让爸妈吃亏的。”岳冲向青青瞧了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要站在叶枫这边,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叶枫手里,道:“够了么?”

    叶枫拍拍他的肩头,道:“有什么够不够的?反正做父母的,最为吃亏,千般宠爱的一块心头肉,轻轻巧巧被你拿走,只要你对我妹妹好,我就心满意足。”使了个眼色,带着众人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岳冲一番折腾,全身疼痛难当,冷汗直冒,大口喘着气,青青扶他上床,两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谁也说不出话来。

    阳光从窗中照了进来,青青苍白的脸颊,看上去竟如透明一般,连筋络似乎都能看见,岳冲心中一酸,道:“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他语声哽咽,已是急得哭了出来。

    青青紧抿着嘴唇,胸口微微起伏着,似在竭力控制着情绪,道:“对不起,我事先没有和你商量,擅自主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岳冲低下头去,吻她丝缎般光滑的长发,柔软失去血色的嘴唇,精巧小巧的鼻梁,喃喃道:“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青青终于无法抑制激荡澎湃的心情,抽抽噎噎的哭泣着,颤道:“我只想要一个名份而已,我……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我……我……真的好害怕!”

    岳冲听她语气哀伤凄惨,默然良久,叹道:“是我自己没本事,一直无法给予你应得的……”青青轻抚着他内疚的脸,微笑道:“现在我不是已经得到了吗?做岳家的人,我终于梦想成真了。”

    岳冲道:“我马上去找大夫,应该会有好办法的。”说到此处,不敢看青青,是不是觉得自己都在说谎?

    青青又笑了,笑得既苦涩,又甜蜜,道:“吕家的暗器,向来无药可解,不过有你在身边,我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岳冲满脸羞愧,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青青紧握着他的手,黯然道:“我拖你下水,让你受委屈了。”

    岳冲凝视着她,痛苦绝望的眼睛,忽然变得异常的冷静平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青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头突突乱跳,道:“你说。”岳冲道:“是我自作自受,与你无关,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就算你有一天不在了,我心中也容纳不下别的女人。”青青正要说话,门外却噼噼啪啪响起了鞭炮声。

    岳冲在床上翻了个筋斗,拳头把胸口捶得咚咚响,哈哈大笑道:“我娶老婆了,我不再是单身狗了……”手臂伸出,将青青抱在怀里,意气风发道:“宝贝,我们结婚去!”

    简陋的农家院子,摆着十余桌喜宴,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门上,窗上贴着喜字,几个孩童跑进跑去,不时从桌上偷偷抓一把瓜子,花生,飞快地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叶枫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大声招呼着相继到来的宾客,不时说道:“七大爷,你老能来坐一坐,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你的红包,我……我真的不能收……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什么时候娶媳妇?这个……这个要靠缘份,急也没用啊,谁不想被窝里有个暖脚的人?哎哟,我妹妹大喜的日子,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甚?”

    众宾客落座,都说新郎真是好福气,娶了个美丽贤惠的媳妇,必然子孙兴旺,强宗胜祖……叶枫哈哈大笑,举着酒杯,连连作揖,道:“多谢大家的吉言!”

    坐在屋里化妆的青青一字字听在耳里,忍不往热泪盈眶,双手掩面,低声哭了起来。这一切当然是场戏,只是演得太逼真,让她由衷的感动。

    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穿上嫁衣,做别人的新娘,虽然嫁的人并不是她深爱的人,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在生命终结之前,能够尽情绽放一次,死有所惧?

    青青痴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扮得很美,乌黑的头发戴满了珠宝,红彤彤的嫁衣长长地拖在地上,还有比她更美的新娘么?心里轻轻叹息着:“你为什么不选择我?难道你也害怕我的强势么?你为什么要逼我做出玉石俱焚的决定?”

    忽然之间,不由得打了几个寒噤,自己虽然涂着嫣红的胭脂,但仍掩饰不住面色越来越白的事实,白得整张脸几乎透明,暗道:“难道毒性开始发作了?这场婚礼岂非要搞砸了?”

    当下怔怔发呆,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地方,不要见到任何人,最好如野狗老鼠一般,在某个阴暗的地方,无声无息死去。

    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这场婚礼,也是我复仇计划的一部分,我连生命都舍得放弃,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拿起盖头,覆在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