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见得众人凶悍之极,长叹一声,说不出的空虚忧郁,长剑刷的一声,刺了出去。除了拨剑而起,除了做刽子手,还能怎样?
有些事你明知不该做,却偏偏非要去做不可,连自己都无可奈何,连逃避都无法逃避!剑光一闪,随即有人应声倒地,鲜血如箭,喷了数尺之高,又似烟雾般飘飘洒洒落在众人身上。
众人一见到血,不仅毫无畏惧,反而如解开封印的恶魔,如被灌了**的少女,眼睛泛着异样的光芒,奋不顾身的扑上,恨不得将叶枫撕成碎片。
叶枫道:“你们何必做别人的垫脚石?”众人怒吼道:“杜爷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愿意替他去死!”在叶枫他们眼里,杜青竹是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在众人眼里,杜青竹却是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恩惠的衣食父母。
但凡大奸大恶,手段决绝之人,通常有几张面孔,他们可以在谈笑风生之间,把自己最亲密的人,一脚踩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可以一掷千金,恩泽乡里,倒是那些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只有一副干干净净的脸孔,反而如过街的老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太受欢迎。
众人长枪连戳。叶枫长剑指东打西,盘旋飞舞,只听得“哎哟”,“哎哟”几声惨呼,已有数人中剑倒地。众人双眼血红,大喊大叫,好像自己拥有的是金钢不坏躯体。根本就不惧叶枫的剑。
杜青竹冷笑道:“司马先生,你多犹豫一刻,便得多一人为你丧命,你也看到,这些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或许他们才新婚不久,或许他们刚做父亲,是你让他们走了不归路,你才是杀人凶手!”
司马逸胸口气血翻滚,一声声传入耳中的惨呼,真如身受千般折磨,万种煎熬的酷刑,心道:“我是杀人凶手么?是我杀了他们么?”辛十娘道:“莫听他的胡说八道。”
杜青竹微笑道:“可是我知道你现在已不会再等了,你一定会挺身而出,因为你有侠义,见不得任何人为你受苦,是也不是?”司马逸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全身上下每一根青筋都已凸出,若非被辛十娘死死按住,只怕早就冲了出去。
辛十娘冷笑道:“人不会白死的,血债我们记在心中。”杜青竹沉着脸,道:“你不妨再多记一笔。”抓住一个孩童的发髻,钢刀轻轻在他脖子上滑动着,柔声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孩童浑身发抖,颤声道:“我……我……叫阿……飞,今……年……八岁……”杜青竹微笑道:“司马先生,你才高八斗,无所不知,在下想请教一下,譬如说二十多岁的人,是正午的太阳,那么七八岁的孩童,又像什么呢?”
司马逸道:“七八岁的孩童,就像初升的旭日,他们象征着希望和未来。”杜青竹大笑道:“我岂非摧毁了希望和未来?”司马逸脸上肌肉抽搐着,汗水一滴滴流下,道:“不错。”
杜青竹道:“为何你无动于衷?佛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的声音格外的轻柔动听,就像奈何桥上的孟婆,一心要让别人喝下迷魂汤。司马逸无法回答,肩上的责任,心中的侠气,似是压在骆驼身上最后的一根稻草,他还能熬多久?
备受煎熬的人,何止是他一个?此时此刻,辛十娘、叶枫、鲍春雷哪个不是苦苦支持,游离在崩溃的边缘,渴望能找出破局的妙招?
鲍春雷大喝道:“放手!”那几人抱得更紧,狞笑道:“大家同归于尽罢!”另几人趁势扑上,挺起长枪,往他身上搠去。鲍春雷无法挣脱,心道:“我就栽在这些无名鼠辈手上?”
眼见枪尖闪烁,也不管那么多,钢刀斜斜划个圆弧,将脚下几人手臂齐腕斩断,但那些手仍牢牢扣在他腿上,而那几人却以断腕撑地,仰起上半身,牙齿格格作响,竟要来咬鲍春雷。
鲍春雷见他们神色恐怖,纵使他闯荡江湖多年,也不禁心惊胆颤,就在此时,一人见他精神恍惚,觉得有隙可乘,大喝一声,长枪如毒蛇般,转眼之间,就到了鲍春雷的胸口。
鲍春雷大怒,道:“狗杂种,欺人太甚!”刀光一闪,将长枪斩为两截,左手一捞,捏住枪头,嗤的一声,刺入那人的喉咙,自后颈突了出来。
忽然之间,一人从左侧冲了出来,使出全身力气,长枪刺穿他的左臂,鲍春雷收势不住,人往后倒,那人哈哈大笑,手上加力,竟把鲍春雷钉在地上。
鲍春雷厉声大吼,钢刀直劈,那人一张脸登时分成两半,似辦开的果皮,软绵绵的挂在双肩之上,鲜血却似喷泉般,直冲出来。
只听得一人喝道:“杀!”数把刀,数根枪朝鲍春雷攒刺。鲍春雷连动了几下身子,无奈长枪已入地逾尺,枪身颤抖不止,牵动伤口,痛得鲍春雷额上全是黄豆般的汗珠。
一人高高跃起,钢刀从上而下,看这架式,竟是想将他破腹开膛。鲍春雷“嘿”的一声,左脚踢出,正中他的小腹,那人口吐鲜血,退了几步,颓然倒下。
先前发号令的那人道:“他行动不便,莫怕他。”众人道:“是。”钢刀开路,长枪随后,分别攻击他的前后左右。鲍春雷心中焦躁:“难道我今天要葬身此地?”
忽然狠下心来,手腕一翻,“喀嚓”一声,竟把自己的左臂斩了下来,浑身浴血,双眼圆瞪,叫道:“鲍爷爷在此,谁敢放马过来?”
杜青竹悠悠道:“司马先生,真不好意思,你的兄弟已经断了一只手,刀剑无情,再这样下去,只怕要的是他的命了……”手上的刀却微微动着,一点点地割破孩童喉部娇嫩的肌肤,这孩童痛得放声大呼,杜青竹道:“大家的命都在你手上,司马先生,你是铁石心肠么?”
司马逸深吸了几口气,全身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微笑说道:“你这样做,只因为你要向我证明一个道理?”杜青竹道:“什么道理?”司马逸道:“无耻的人,才有立足之地。”
杜青竹纠正道:“我只是善于抓住别人的弱点而已。”司马逸淡淡道:“那就够了,我死后,请你给我准备一口棺材。”杜青竹道:“一定,我会用上好的柳州楠木棺材,好好将你安葬。”
司马逸转过头来,凝视着辛十娘,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厌倦,道:“鲍兄弟虽然粗心鲁莽,但他却是好人,祝你们白头到老,一生幸福。”辛十娘心中一酸,却一个字也说出不来,脸颊慢慢转到一边,不敢看他。
因为在乎鲍春雷,让她这个泼辣干脆的女人,忽然丧失了平时的豪气,去劝慰阻止司马逸,心中甚至还有一个邪恶的念头,希望司马逸尽快了结此事,只有这样,鲍春雷才能尽早脱困。
爱情何止甜蜜而已?有时候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变得自私自利,除了武功之外,辛十娘也不过是寻常的女人,渴望被人爱,更不愿意自己的爱人受到伤害,她当然不会说出“你别去,咱们血战到底!”这句话来!
司马逸大笑道:“你动手吧!”他的笑声嘶哑而悲怆,但是他并没有流泪,泪水不会让杜青竹回心转意,杜青竹只想让他流血!
鲍春雷双目通红,须发俱竖,纵声大叫,如饿狼夜嗥,如恶虎长啸,声音可怖之极,道:“你……你……别做傻事!”钢刀乱劈,左冲右突,但众人防守甚密,哪里冲得出来!
杜青竹使了个眼色,一人把一把钢刀扔到司马逸脚下,司马逸一怔,道:“什么意思?”杜青竹微笑道:“我不想背负残杀好人的罪名。”
司马逸道:“我明白了。”拾起钢刀,架在脖子上,冷冷盯着杜青竹,一字字说道:“请你遵守诺言。”钢刀猛地一传,项上的人头蓦然跳了起来,身子却如旗杆钉子,直立不动。杜青竹大笑,道:“有没有搞错?我承诺过什么?我好像什么也没说,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
辛十娘脸色大变,道:“你……你……”杜青竹道:“各位是束手就擒,还是我们继续玩杀人游戏?”手中的刀始终没有停顿,那孩童已经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瞳孔开始涣散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辛十娘,既是祈盼,又是不舍……
叶枫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脑袋如炸裂一般,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就这么一动,耳边竟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自己被脱得赤条条的,双手被粗大的铁链缚往,似咸肉鱼干一般,被悬挂在粗大的房梁上。
鲍春雷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屋子的正中,站着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手中各拿着一把短刀,角落的灶上,煮着一大锅沸水,往上冒着袅袅热气,整间石屋说不出的燥热。
叶枫见他们容貌丑恶,心中怦怦乱跳,暗道:“他们想做什么?辛十娘在哪里?”惊恐之下,铁链又哗哗地响了起来。
只见一人狞笑道:“杜爷吩咐,今晚做人肉宴……”说着短刀在叶枫身上比比划划,叶枫暗暗叫苦:“原来把我当成肥猪,羊牯了。”另一人道:“杜爷吃了人肉,更加精神抖擞,那个‘飞天魔女’,到时成了‘**欲女’,哈哈。”
先前那人叹了口气道:“你想想,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被杜爷**得死去活来,那是什么滋味?”另一人道:“过几天杜爷玩腻了,我们不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叶枫拼命扭动着身子,双脚乱踢,厉声叫道:“杜青竹,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要亲手杀了你!”两人大怒,刀子往他身上刺去。叶枫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只有转过头不去瞧他们。
就在此时,厚重的木门忽然飞了起来,击在两人背后,两人闷哼一声,昏厥在地。叶枫又惊又喜,只见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的老头缓缓走了进来。~~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