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出了山谷,来到镇上,由几个相熟的神行太保引荐,来向王老板讨个差事。王老板做了些年月,在本地已经打开局面,站稳了脚跟,不似初创时只要是个人,统统都来者不拒,现在开始拣精挑肥,录用符合自己要求的人手了。
见得叶枫既是个外乡人,又不熟悉本处地理环境,生怕他既送错了地点,又超过了与客人约定的时候,坏了自家声誉。初时死活不肯,抵不住众人一劲替叶枫说好话,实在抹不下面皮,勉强答应了。
王老板让叶枫先在镇上送几个月的饭,待到精通了各项事务,再去揽接神行太保的活。叶枫有了份职业,心中大喜,谢了王老板。填写姓名之时,叶枫多了个心眼,不再以真名示人,略一沉吟,提笔在纸上写下“吴过往”三个字。
跟他相熟的几个神行太行也是此刻才知道他的大名,笑道:“你老爸真是个人才,太会起名字了,与众不同,别具一格!”王老板微笑道:“吴过往,没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有未来可期的明天,这个名字起的非常好!”叶枫给他识破心事,不禁暗自酸楚,一时默然不语。
众人领着叶枫到账房交了一定数目的押金。原来王老板经商多年,早就练就出了对人,对事精明冷酷的态度,给下属所制定的各项规则异常苛刻,简直到了不可理喻,令人发指的地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雨雪交加的恶劣天气,都必须无条件准时送达,若是超过了约定时限,将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倘若客人不满意,不管客人是否出于某种目的,是否故意构陷黄衫儿,王老板都是严惩不贷,毫无辩解陈诉的余地。某些天天处处受气,情绪无法得到有效化解的的黄衫儿就采取非常手段反抗王老板不理情理的压榨,受到损失的客人,自然去找王老板索赔。
王老板吃了几次哑巴亏,难免学聪明了,不管新人还是老人,必须押一大笔钱在他那里,谁想搞幺蛾子,就扣谁的押金来赔偿损失。如此一来,某些脾气急躁的黄衫儿,在决定原地爆炸之前,都要再三掂量掂量,这样做是否弊大于利,得不偿失?亦且近年经济凋敞,许多人无活可干,大家想着只要有事做,便能养家糊口,明知自己利益被王老板严重挤压,也不得忍声吞气,选择沉默不语。
叶枫又支付了工衣费,拿着账房先生出具的条子,到库房领取胸前背后都印着“跑得快”字体的黄色工衣,以及装盛饭菜,货物的也刷成黄色,印着字的籐篮。以前王老板招不到人,求人做事,工服免费发放。如今百业萧条,大家都来做黄衫儿,王老板便以小本经营,难以受为借口,堂而皇之的收取工衣费了。
听这几人私下抱怨,衣裳籐篮质量委实一般,没穿几天就掉色脱线开裂,却收取了堪比精品的价格。毋庸置疑,王老板以次充好,从中又赚了一大笔钱。叶枫“黄袍加身”,左顾右盼,神采奕奕,道:“众臣何在?”众人呵呵大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枫一挥手,笑道:“众爱卿平身。”
一人模仿皇帝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说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另一人笑道:“皇上,今晚翻那个娘娘的牌?”叶枫道:“莞贵人热情大方,兰淑妃仪态万方,朕爱不释手,难分厚薄。朕上半夜翻莞贵人的牌,下半夜翻兰淑妃的牌,朕雨露均沾,一视同仁。”
众人道:“皇上吃得消么?太子年幼,外戚盛气凌人,权臣跋扈自恣,唯有皇上才能节制约束,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啊。”叶枫大笑,道:“我知道沉迷美色的人,通常只有一条路走。”众人奇道:“什么路?”叶枫道:“一条进棺材的路。生命诚可贵,美女更迷人。若能夜夜与美人眠,早死丧命又何妨?只要生前依翠偎红,花天酒地,死后洪水滔天干我屁事?我想很多人都会跟我同样选这条路的。”
大家嘻嘻哈哈,相互戏谑了一番,领着叶枫到街上杂货店购买下雨天穿戴的油衣,雨靴,斗笠,又陪叶枫穿街过巷,在镇上转了一圈,带他熟悉周边环境,省得明天开工犹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误了大事。叶枫眼见到了饭点,邀请众人到酒店用餐。众人自以为介绍了叶枫做事,有功在身,叶枫理所当然要请客吃饭,亦不推辞。
叶枫挑了个清净的阁儿,吩咐店家安排鸡鹅肉鱼,馒头包子,菜蔬果子。特意交代肉要切成大块,炖得酥烂,每盘菜肴分量要足。众人皆是劳碌之人,体力消耗极大,对肉食很有渴求,清淡精致的小菜饿的快,不合他们胃口,油腻浓香容易填饱肚子的大鱼大肉,才是他们的心头之爱。
众人吃到红日西堕,皆有七八分醉意,各自分手散去。叶枫肩背籐篮,手提包袱,径往西街米筛弄投去。可乐腆着圆鼓鼓的肚子,跟在他后面。他适才跟大家街上走动,见得米筛弄张贴着有房出租的通告,自己正好无处落脚,又不愿和别人合租,因而酒席一散,就来租房。
到了米筛弄,恰好房东在家,开门让他进去见了房子,是栋独门独院的楼房。院子有棵桃树,枝叶茂盛。房间家具齐全,打扫得一尘不染。房东是个几代经商的土财主,镇上另有几处房产,不在这里居住。避免了与租客同处一个屋檐下,双方两看生厌的烦恼。
叶枫心里十分喜欢,当即纳了租金,立了三年长约,署名同样是“吴过往”。总算在镇上有了安身之地。隔壁邻居听得动静,都来凑热闹。嘴碎事多的妇人一开口就打听叶枫今年多少岁,从事什么职业,家有多少口人,年收入多少,有没有娶媳妇,生了几个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
几张嘴巴连珠炮也似的,噼哩叭啦,整个房子都是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叶枫好不尴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脑袋低垂,只不作声,心里窝着一团无名火。众妇人不看叶枫阴晴不定的脸色,兀自喋喋不休。女人们唾沫横飞说了良久,见得叶枫似闷嘴葫芦,一言不发,无异于对牛弹琴,极是扫兴,悻悻而去。
一到门外,扯开嗓子大骂叶枫是块榆木脑袋,长得獐头鼠目,满脸饿纹。灰容土貌的样子一定是个什么事也干不成的废物点心。几十岁的人一事无成,无房无钱,哪个姑娘看得上他?除非他有驴的大行货,养的好大龟。这种人注定做一世给人送饭送汤的无赖泼皮,发个屁的达。声音极是响亮,也不怕里面的叶枫听见。
叶枫见她们离去,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计较她们乱嚼舌根?他独坐院子桃树下,等到外面声息全无,拴了前门,从后门往街上走去。街上灯火璀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身穿黄色衣服的“跑得快”人员,提着从酒店,饭馆取来的食物,步履匆匆,在街巷穿行,争取以最快速度,把东西送到客人手里,以免超时被王老板克扣工钱。
他们行走如飞,难免会与路人发生碰撞,路人便破口大骂:“天杀缺德的黄衫儿,眼珠子长到屁股上了,急赶着投胎啊,当心一跤摔死你!”黄衫儿哪有空争执,一溜烟的走了。他在路边小摊要了两碗都加了一块大肉的蛋炒饭,一碗自己吃,另一碗倒在他随身携带的瓷碗里,搁在地上给可乐吃。
吃了便到杂货店置办蚊帐,被子,草席,洗面洗脚的木盘,洗头的皂角茶粨,锅碗瓢盆,米油面调料等诸多东西。老板记下他的地址,过一会给他送上门。叶枫又到果蔬店,买了几个西瓜,几斤葡萄,山梨,黄桃,分成数份。给那些适才背后中伤他的女人挨家挨户送去。
那些长舌女人正坐在门口讲叶枫的不是,见得叶枫提来瓜果向她们示好,登时脸堆谄笑,口若蜜饯。说她们在米筛弄住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像叶枫这般温文儒雅,出手宽绰的豪爽大气好男儿。又说叶枫天庭饱满,星目剑眉,一看就是志存高远,坚韧不拔的正直君子。她们敢以数十年的大好声誉作保证,不出数年之内,叶枫必然飞黄腾达,财产无算。
叶枫听她们说得荒诞离奇,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急忙拱手告辞。回到住处,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对着星星,月亮轻轻呼喊:“影儿,我已经走出那片山谷,已经放下手中的长剑,开始新的生活,明天就要靠自己双手,去努力赚钱了,我保证我以后赚的每一文钱,都是干干净净,无愧于心。”星星不停的眨啊眨啊,是在天上的余冰影收到他的消息,开心得喜极而泣么?
他歇了会儿,脱光了衣服,站在后院井边,提桶从井里汲水。拿起水瓢,一瓢一瓢井水从头浇下,前抓后挠,搓搓揉揉,痛痛快快洗了个冷水澡。又将换下的衫裤,洗刷干净,晒在晾衣杆上。眼看天色已晚,当下回房就寝。明月挂在窗前,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月凉如水。他心里忽然说不出的平静。
自从他提笔将自己名字改成“吴过往”的刹那间,他知道昔日那个叱咤风云,笑傲江湖的叶枫已经死了。现在他就是被命运之神按在地上无情摩擦,为了几两碎银丢弃尊严,丧失人格在夹缝里中艰难挣扎的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他平时既看不上,又不愿参与,每天深陷在狗屁倒灶,杂七杂八的生活琐事中无法自拔的平凡的世界里。
现在他要低下高贵的头颅,扔掉所有的傲气,以平常心看待世间的诸多不公平,举杯把混合着种种委屈,不开心的酒水一口喝下,笑着和辱骂过他,算计过他的人和解。遇到再棘手的问题,也不会冲动到用一怒拔剑,血溅五步的方式去解决。他曾经拨剑杀了那么多的人,这个世界有变的更好么?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从来就不是维持社会长治久安的定海神针,与之相反的是,拿刀的人多了,社会只会变得更动荡,更危险!他不后悔卸下一身的光芒,余生都隐身于这个偏僻的小镇。叶枫轻轻叹了口气,说了今天最后一句话:“你啊,还是好好动动脑子,争取明天来个开门红,一天送三五十份饭,绝无任何闪失,战绩横扫全镇黄衫儿,岂不快哉?”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便坐到了东街口大樟树下等活,镇上的饮食店多半在东街。大樟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树下凉快,众黄衫儿也喜欢在这里聚集。叶枫相熟的那几个神行太保今天一个没来,来的黄衫儿他一个都不认识。
叶枫就像某些女人口中所说的门里狗,见到熟人有说不完的话,见到生人登时哑口无言。叶枫胆怯空虚,不声不响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脑袋低垂胸前,似脖子断了一般,抬不起头来。众人皆是一天至少送几十份饭的大神人物,哪会和叶枫这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搭讪,完全当他不存在。只有一人横了他一眼,笑道:“哈哈,还带一条狗送饭,第一次看到。”
众人坐在树根上大声说话,吹嘘,不时街上传出召唤黄衫儿的信号,随即有人跳了起来,笑道:“来活了,我先走一步!”众人笑道:“客人最好是个富婆,打赏你一大锭银子。”信号接二连三传出,走的人越来越多。叶枫坐若针毡,浑身不自在,寻思:“为什么没我的份?我哪点不如他们了?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按理说要安排在第一阵容,不应该坐冷板凳啊。”
随即找到了症结所在:“人家一天送几十份饭,是王老板眼中会下蛋的鸡,我算什么呢?长得帅,气质好又不能给王老板赚钱。”不多时,众黄衫儿走得一个不剩,只有叶枫孤零零的坐在树下。叶枫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东街,一只手抚摸可乐,道:“别灰心,王老板一定会安排我做事的。”可乐脑袋一甩,往边上跳去,眼睛一翻,眼里尽是鄙视轻蔑之意。
也不知过了多少,街上传来要他干活的信号。叶枫一跃而起,往街上奔去。走到街上,一人将一支点着了的特制线香,插在叶枫背后的籐篮上。原来线香点燃之际,便算开始配送,在线香烧完之前,将东西送到客人手上,才能一文不少的拿到工钱。叶枫急忙到饭店取餐。岂知慌慌张张,走错了好几间店,才找到那个饭店。
一进饭店,见得店里座无虚席,众食客七嘴八舌的催促老板尽快上菜。叶枫见客人只点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份清蒸鱼,一份米饭,想来店家已经做好,径直来厨房取货。忽然身后伸来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颈肉,叶枫尚未回头,又伸来一只手,“笃笃笃”的在他脑壳用力敲了几下,痛得叶枫大叫起来:“干甚么?”
这才看清身后站着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暗疮,身材高大的人,恶狠狠的瞪着他:“一个臭送饭的,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在门口等着。”叶枫看着已经烧了一截的线香,道:“可是……可是……”那人急着安抚外面聒噪的食客,没空跟他纠缠,伸手在叶枫一推,喝道:“可是可是甚么啊?我想什么时候给你做,就给你什么时候做,这里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来吩咐我,你听明白了么?”
叶枫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不由怒气冲冲,便要出手教训他,转念一想自己决定做个自食其力的凡人,岂能再运用暴力?当下压制住满腔怒火,打躬作揖,赔着笑脸,道:“小人第一天做事,不懂规矩,请大哥多多包涵……”那人脸色稍缓,道:“你就耐心的在外面等着吧,我给店里的客人烧好了,自会给你安排。”
叶枫又看越烧越短的线香,急得额头渗出汗水,道:“为什么?”那人叹了口气,冷笑道:“兄弟,不是我故意刁难你,诚心跟你过不去,要怪就怪你的王老板太心黑,我每做一份外送,就要给王老板抽走二成多的佣金。我做堂食,每一文钱都落入我的口袋。如果换作是你,你是优先做堂食,还是优先做外送?”叶枫说不话来。
那人拍了拍叶枫肩头,又叹了口气,道:“兄弟,你下次能不接我家的活,就尽量别接,省得耽误了你赚钱,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叶枫也不好多说什么,苦笑道:“麻烦你尽快吧。”走到门外,坐在墙角落里等待。线香即将烧完的时候,听见店内脚步声响,那人终于提着做好的饭菜走了出来。叶枫接过东西,发足飞奔。
客人地址是南街鸡肠弄。眼看线香快到尽头,想准时送达已然不能。叶枫心道:“我何不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一眨眼就过去了。”他正要展开身形,陡然动念:“我倘若使了轻功,岂非等同作弊?我要堂堂正正赚钱。”按住邪念,依照寻常人步速,往南街走去。走到南街,心里暗叫一声苦。
原来南街弄巷极多,又无标识,怎知道那条是鸡肠弄?问清方向,线香已经熄灭。叶枫干脆想开了,慢慢走进鸡肠弄。只走了数十步,听得一人怒道:“他妈的,你是蜗牛么?慢慢腾腾,大半天送不到,老子快给你饿死了!”叶枫自知理亏,不住口的赔礼道歉。
那人死活不肯接收饭菜,非要到王老板那里告叶枫一状,气势汹汹,手指头在叶枫身体戳上戳下。叶枫害怕王老板将他辞退,低声下气,好话说尽。那人道:“你想我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今天你就当做请我吃饭,怎么样?”叶枫道:“好。”那人接着说道:“我这个人比较懒,屋子里脏得跟狗窝一样,麻烦你把它打扫干净,把垃圾提到外面扔了,到时我一定会去王老板那里说你的好话,你答不答应?”
叶枫敢不答应么?
过了很久,叶枫才走出鸡肠弄,他表情相当痛苦,似是吃了屎一样难受。他真的感觉就像吃屎。那人的屋子岂止是脏得跟狗窝,简直是个臭不可闻,睡一会儿就会熏死的大粪坑。他若非存心巴结讨好那人,恐怕早就当着那人的面大吐特吐了。
他不明白那人有手有脚,为什么就不把自己房间掇拾干净呢?他更不明白那人也是个底层人,深知大家都活得不容易,为什么要变本加厉欺负同一类人呢?
叶枫回到大樟树,已是午后。那些黄衫儿都去歇息了,树下一个人也无。挂在街口的黄衫儿实时战绩榜,排行第一名的已经送了三十多份饭,叶枫只送了一份,排在最后一名。叶枫回到住处,洗去身上的臭味,弄了些东西给可乐吃,自己把早上的剩饭,用热水泡了,将就着吃了。
下午仍然和上午一样,坐在树下看着别人忙忙碌碌。直到临近傍晚,才轮到他干活。叶枫送的这份东西是一个男人给他爱人点的,一份冰糖冰雪冰圆子,一份水晶虾饺。
另外附带一个比较特殊的要求,就是叶枫必须在他爱人面前大声念吟:“相见不得亲,不如不相见。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胡为守空闺,孤眠愁锦衾。锦衾与罗帏,缠绵会有时”这首诗。
叶枫喃喃说道:“送个饭还要念诗,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饭店老板手指柜台,笑道:“让客人感到满意,开心,让他们把更多钱掏出来,是潮流所向,大势所趋。我们所能做到的是紧跟时代变化,莫让别人甩在身后。”叶枫这才看清摆在柜台上的食盒有些张贴着字条,有的是客人正常要求,有的是客人说不出口的话,要求黄衫儿小哥帮他说的。
“老爸很凶,不许我外面买东西吃,黄衫儿哥哥千万不要送到家里,求你把东西放在门口五十步的白色石头下面,然后学三声猪叫,我自会过来领取。”
“姐姐不要再因为哥哥流眼泪了,弟弟虽小,但是会一直爱着姐姐的,请姐姐给弟弟一个机会吧,弟弟十年后十八岁一定敲锣打鼓来娶姐姐。”
“黄衫儿小哥,能不能给我带包胶牙糖吗?给你跪下磕一百个响头,喊你亲爹了。我老婆不让我吃糖,送过来请遮掩一下,被发现我就得跪半年床脚了。”
“我决定以后踏实跟老婆过日子,跟你一起品尝犯错的快乐很刺激,但我有家了,请不要再找我了!”
………
叶枫叹了口气,道:“难道我老了么?我也是个思想开明的年轻人,为什么就搞不明白年轻人的新玩法呢?”收货人地址是镇子往西三里的牛栏岗村,收货人名字是金花。叶枫询问路人,很快就找到了金花的地址,其时线香还没有烧到一半。叶枫一见到金花,不禁着实让吃了一惊。
这金花是个又瘦又小,长相丑陋,五十多岁的婆婆,叶枫上看下看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值得别人念诗的地方。他定了定神,道:“你是金花?”女人道:“是。”他又问:“你真的是金花?”女人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是金花,谁是金花?”
叶枫放下东西,女人大吃大喝起来。叶枫站在一边,声情并茂地读起肉麻的情诗。女人怒道:“你莫名其妙干嚎甚么,你家死人了么?”忽然听得有人怒喝道:“畜生,你敢勾引我的老婆,怪不得她这几天跟我分床睡!”“妈妈,爸爸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跟小白脸不清不楚?”
叶枫抬头一看,见得一个年纪大的男人和二个年纪小的男人,分别举着锄头,柴刀。钉钯,咬牙切齿往他扑了过来。叶枫见不对头,也不解释,夺门而逃。三个男人在身后紧追不舍,隐约中听到女人笑道:“他无缘无故给我东西吃,不吃白不吃,是不是?”
三人追逐了好远,才停下脚步。叶枫忽然想起女人那句话,暗叫不好:“莫非这里还有个金花?”又去问人,这里果然有二个金花,吃了他东西的是老金花,还有一个尚未出嫁的是小金花。叶枫知道闯大祸了,怔怔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很久,心道:“我赔她双倍的钱,我给她打扫房间,我给她倒垃圾,若是还谈不拢,我给她洗亵衣亵裤也行!”
他无精打采的往小金花家里走去。他甚至还在路边折了几根荆条,倘若小金花还是怒气难消,他便将荆条递到她手里,让她狠狠的抽打他一顿。他到了小金花家里,结结巴巴的向小金花说清来龙去脉。他也觉得丢人现眼,一张脸涨得通红,几欲要滴出血来。
好在小金花通情达理,既没有要他赔钱,更没有辱骂他,倒是不停安慰他,临走时还塞了他几根煮熟的玉米棒子。叶枫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不自禁流出了泪水。回到镇上,街口黄衫儿实时战绩榜,排在第一名的已经送了七十多份饭,而他只送了二份饭,仍旧垫底。可是叶枫就此气馁么?
他心里充满了希望。三十六行,行行好状元,他相信只要他用心去做,他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