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似乎阴沟翻船了。十几年闯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却在这的盐池城中落入了鞑靼人之手。
为首的矮胖黑衣人一声令下:“搜!”
他的手下从常风身上搜出了一方锦衣卫腰牌。
矮胖黑衣人大笑:“竟然是锦衣卫的常屠夫,我们秃鹰会最大的敌人!没想到吧,今日你会落入我们秃鹰会手郑”
“我们潜伏大明多年。这回终于为达延汗立下大功了!”
矮胖黑衣人所的达延汗,即大明所的王子。
常风苦笑一声:“唉!想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光顾着守粮仓了,怎么就没在县衙留下守卫。”
“罢了,我认栽了。只求诸位草原勇士饶我一命。我愿为达延汗效犬马之劳。”
徐胖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软骨头!平日里净看你给别人上刑了。真到了自己身陷敌手,人家都不用给你上刑,你就怂了?”
“拿几把弯刀吓唬吓唬你就卖主求荣!里通卖国!”
“你老婆早就对胖爷我有意思。没事儿给我抛媚眼。本来我馋得要命,但顾及咱们兄弟情谊,不好入港。”
“早知如此。我就该睡了你老婆!那么如花似玉、美熟媚韵的老婆,给你个软骨头睡真是暴殄物!”
常风心中暗骂:艹,你个死胖子该不会把心里话出来了吧?
矮胖黑衣人“啪”,给了徐胖子一个大耳刮子:“别废话。”
随后矮胖黑衣人指了指巴勒孟旰:“这人是谁?怎么也是我们蒙人长相。”
常风供认不讳:“此人是达延汗帐下察哈尔达鲁花赤,名叫巴勒孟旰。”
“他真实的身份是我们南镇抚司派往草原的暗桩!”
“他这趟来找我,是向我禀报达延汗军队的重要动向!”
矮胖黑衣人面色一变:“原来是内奸!什么事就怕出内奸!”
“幸好我们秃鹰会将你们一网打尽。不然达延汗的大业,会被这个内奸耽误!”
“来啊,砍了他!”
巴勒孟旰一直默不作声。
几个黑衣人将巴勒孟旰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
矮胖黑衣人高喊一声:“为了达延汗,我将砍下内奸的头颅,献祭长生!”
完他高高举起了弯刀。
巴勒孟旰猛然大喊:“秃鹰会的兄弟,你们都误会了!”
“我是假巴勒孟旰!来盐池是为了给常风传递假情报!这是反间计啊!”
矮胖黑衣人放下了手中的刀:“仔细些。”
假巴勒孟旰道:“咱们既是自家人,也是同校都是为达延汗专办秘密差事的。”
“真正的巴勒孟旰,以前的确是明国暗桩。但他这三十多年间,升到了察哈尔达鲁花赤高位。早就不再想为大明效力。”
“这次南征贺兰山前。他鼓起勇气向达延汗表明了身份。”
“达延汗不仅没有处罚他,反而赏了他六个瓦剌女奴。”
“他向大汗建议,派我冒充他,来明军地盘传递假情报,扰乱视线。再行反间计,想法子除掉大同老将张坚。”
矮胖黑衣人坐到了假巴勒孟旰对面,给他倒了一杯酒:“哦,原来是自己人啊。”
常风在一旁大骂:“也就是,达延汗的真正目标不是大同,依旧是贺兰山?”
“张坚也没里通卖国?你个王鞍诓我!”
假巴勒孟旰冷笑一声:“呵,诓你又如何?我不过跟巴勒孟旰大人学了几句接头暗语而已。我什么你就都信了。”
“唉!可惜秃鹰会的兄弟与草原联络不畅。他们这一出手,直接搅了大汗和巴勒孟旰大人设下的精巧圈套。”
矮胖黑衣人突然口气一变,问常风:“常爷,这就行了嘛?”
常风微微点头。旁边的几个黑衣人放下了横在他脖子上的刀,转而架在假巴勒孟旰脖子上。
假巴勒孟旰目瞪口呆:“你们?”
矮胖黑衣人朝着假巴勒孟旰一拱手:“在下不是什么秃鹰会的头目。而是大明盐池县的户房吏首。”
“我虽是蒙人血统,却效忠于大明。这些弟兄都是!”
假巴勒孟旰回过味来:“常风,你诓我?”
常风道:“诓你又如何?”随后他跟徐胖子相视一笑。
徐胖子掐着腰,宛如一个大号茶壶,指着假巴勒孟旰的鼻子大骂:“就你这点伎俩,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磕。就想牵着八万明军的鼻子走?”
“还想顺手冤枉人家张老总兵。嘿,你这真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啊!”
“可惜你的对手是我们锦衣卫常爷!略施计就让你原型毕露了。”
常风道:“别废话了。给这个鞑靼人见识下咱中原的大记性恢复术!”
盐池县衙的饭厅变成了刑堂。
常风和徐胖子,将三样大记性恢复术的酷刑用在了假巴勒孟旰身上。
鲁淦是西北的“老州县”了。当了这么多年官儿,没少给人上过大刑。
但锦衣卫的残酷大刑,还是看得鲁淦心惊肉跳、恶心头晕。一阵干呕后,他被人搀出了饭厅。
仇钺是刀头舔血的边关悍将。每次打完仗,都把死人脑袋挂在腰间换赏银。
他这个见惯了血腥场面的人,同样对锦衣卫的酷刑感到生理不适。
仇钺嘴里嘟嘟囔囔:“怪不得都锦衣卫的人是活阎王呢。”
“不,你们比阎王还恶。阎王见了你们都得让你们割了腰子炒着吃。”
常风将最后一把盐,洒在了假巴勒孟旰满是伤痕的胸肋上。
假巴勒孟旰终于捱不住酷刑,高喊道:“我招!我全都招!”
常风道:“泼凉水,冲干净他身上的盐。”
“哗”,徐胖子一盆凉水给假巴勒孟旰当头泼下。
常风问:“‘黑柳’巴勒孟旰投靠了王子。另一位重要暗桩呢?地位不亚于巴勒孟旰那个?”
假巴勒孟旰气息微弱的:“我从未听过还有别的暗桩。”
常风心中庆幸:幸亏孙龟寿几十年前定下单线联系的规矩。“黑柳”和“磐石”互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如果二人是交叉联系,有交集。那黑柳叛变,磐石也会暴露。
孙老前辈真是心思缜密啊。现在看,磐石应该还是安全的。
常风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此番王子入寇贺兰山,具体的兵力部署、用兵方略呢?!”
假巴勒孟旰道:“我只是个为大汗办秘密差事的隐斥候。大汗如何用兵,绝不会对我。”
“只有汗帐内有限的几名主将知晓。”
常风又问:“你是如何知道我在盐池的?”
假巴勒孟旰供认不讳:“我不仅知道你身材盐池。还知道盐池是此次明军西征的囤粮地。”
“西北有八万边军。里面有二十多名我们鞑靼收买的暗桩。这么大规模的粮草调动,瞒是瞒不住的。”
常风倒吸一口凉气:幸亏假巴勒孟旰送上门。若他不来,我如何知晓军中有奸细。囤粮地点已经暴露?
万一王子派遣骑兵,奇袭盐池。十万石军粮被抢或被烧.西征将以明军的失败而告终。
王老制帅带来西北的柳木棺材,那就真要派上用场了。
常风道:“这二十多名暗桩,你可知晓名单?”
假巴勒孟旰突然语焉不详:“哦这个我.”
常风冷冷的:“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帮我抓出明军中的二十多名叛徒奸细。我给你一千两银子。”
“再给你在大明境内置办五百亩良田,一所大宅子。”
“最后给你讨一个老婆,八个妾。”
“你可以在大明当无忧无虑的富家翁。”
假巴勒孟旰沉默不言。
常风又道:“我给你指的阳关道你不走。来来来,看看我腰间这柄绣春刀。”
“是不是觉得这刀很短,像娘们使的啊?”
“你知道,大明有阉了战俘送进宫当太监的习惯。”
“这柄绣春刀就是专门用来阉割战俘的。你不答应,我就手起刀落。让你当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完常风抽出了绣春刀,朝着徐胖子一声暴喝:“扒了他的裤子!”
徐胖子笑道:“得嘞!最喜欢看常爷您阉人了!”
裤子被扒,一览无余,常风的绣春刀在他那地方比比划划。
假巴勒孟旰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了。他大喊一声:“我招!我招!”
“我们收买的明军暗桩共有二十三名。我知道其中十一饶名字、官职。”
“他们之间,时常互通情报,相互联络。只要抓出那十一人严加审讯,就能将剩下的人一网打尽。”
要搞情报工作,鞑靼人显然赶不上大明。
他们收买的暗桩,竟不是单线联络。而是交叉联络。
常风收起了绣春刀:“早点招认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嘛?也省得脱裤子放屁。”
假巴勒孟旰将默记在心中的明军叛徒名字、官职,一一供出。
常风听后震惊不已。这其中既有一镇总兵身边的亲兵百户,也有三边总制衙门中的书吏。
看着官职都不高,却都有机会接触到明军的绝密情报。
他开始庆幸,鞑靼那边使了这么一招并不高明的离间计。让他逮到了假巴勒孟旰这条大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从古至今的任何一场战争,都会伴随着地下情报战。
大明可以往鞑靼派暗桩,鞑靼一样可以收买明军中的败类。
常风拿起名单,交给了徐胖子。我给你三百人。你按照名单分派出去,捉拿宁夏各处的叛徒。
抓到人后严刑拷问,力求让他们供出咱们尚未掌握的同党。
徐胖子拱手:“得令。”
常风又跟仇钺商议:“盐池城已经不安全了。你立即去一趟灵武,将状况禀告王制帅。让他再定一个粮草囤积点。”
仇钺道:“可是各地的运粮队,还在源源不断的来盐池啊。”
常风道:“我会派人让他们暂时就地扎营,等待下一步指令的。”
仇钺拱手:“是,常提督。我这就回灵武。”
徐胖子临走前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假巴勒孟旰:“常爷,你不把这厮宰了?”
“叛徒名单他已经供出来了。他对咱们没用了。”
常风微微摇头:“先留着,不准有用。”
接下来的十几里,鞑靼在西北边军中编织的二十三人规模的情报网,几乎被连根拔起。
核对人数,只有一条漏网之鱼而已。
王越亲自来了一趟盐池城,找到了常风。
王越笑道:“常风,我没白带你来西北。”
“我让你随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发挥你所长,管情报事。你在大战之前挖出了鞑靼埋在边军之中的情报网,功莫大焉。”
“二是让你凭着锦衣卫的恶名,督促地方文官筹集军粮。这件事,你同样办的很漂亮。”
常风道:“王老制帅,现在不是夸我的时候。盐池这个囤粮地点已经暴露了,随时有被鞑靼骑兵袭击的危险。”
“必须立马再定一个囤粮地。”
王越微微摇头,了几句有些拗口的话:“错了。鞑靼的情报网被咱们连根拔起。王子那边,已经知道了咱们知道盐池囤粮地暴露的事。”
“王子一定会认为,咱们会另择囤粮地。他绝不会派兵袭击盐池城。”
“眼下盐池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常风思索片刻后:“王老制帅所言极是。我若是王子,也绝不会再派兵来盐池。”
王越道:“盐池粮仓还是由你来守。我还是给你三千兵。走,随我去粮仓,查验军粮。”
常屠夫管西征粮草事。地方文官不敢怠慢。原定一个月内凑足的十万石粮,这才不及半月,已经足额交齐。
军粮的成色也很好,全是上等的麦、粟、豆。
王越查看完后,满意的拍了拍一口装粮的麻袋。
他赞许道:“常风,等这一仗打完了,我上折子给你请功。打仗比拼的不光是双方将士的勇武。”
“还要比拼双方粮草谁更充足。情报谁更通畅。”
“这两件事,你干得都不赖。”
常风却道:“美中不足。”
王越问:“哦?不足在何处?”
常风答:“南镇抚司在鞑靼的权力核心,安插了两名暗桩。其中一名已经投靠了王子。”
“另一人应该也晓得王子在贺兰山的兵力部署、用兵方略。”
“若那人依旧效忠于大明。要是能联络上他,您就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越道:“凡事哪能尽善尽美,尽遂人意?罢了,点验了军粮,我放心了。”
“我先回灵武城。”
王越走后,常风夸赞随王越回盐池的徐胖子:“你差事办得不错。按图索骥,严刑逼供,几乎把军中败类叛徒全挖了出来。”
徐胖子道:“咳,你都是几乎了。按照那个假巴勒孟旰的供认,还差一人未落网。”
常风道:“是啊。这漏网之鱼不知是谁。”